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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拍卖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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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里,他接了通电话,电话里一个低沉而藏有压迫性的声音包裹着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蔺先生,我是顾呈,蔺老先生一定和你提过,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想约你谈谈合作。”
他怔了几秒,“周五下午我有空。”
“好,地点我来安排。”另一头传来一声笑,磁性十足,像醇厚的红酒一样荡漾着。
挂了电话,他想,这手机音质真是不错。
“先生,下午拍卖会三点举行,蔺老先生希望你能帮他拍一幅画。”徐助理在一旁提醒。
“嗯。”老师昨天抱怨说会堂墙上整面墙空着,难看死了,一出口就要他拍下《山居图》,会堂上的墙都空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想起来要挂幅画上去,老师的心思真难猜。
拍卖会上,主持人简单开场白,第一件拍卖品是一件青花釉里红瓷器,叫价的人还算多,后来一百四十万价得。第二出场的是一幅画,场内已有人私私窃语。
主持人继续介绍,“众所周知,这幅《孤梅图》是白落先生的作品之一,画中只是绘一枝梅,几片花蕊,毫无布景,寥寥数笔,饱含洗尽尘滓的气韵。白落先生从不示人,极是神秘,能在这里见到他的画作,实在难得。起拍价五百万。”
他抬眼看台上那幅画,眼眸敛了诧异。
“先生,感兴趣?”
“看看。”
徐旭压着牌,随时等待先生指示。
“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
“一千万。”
叫拍声一阵一阵。“两千万。”
场内寂静一片,大家望向声音来源处,一个头染一撮绿的男人神色嚣张地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晃啊晃,手随意举着牌,嘴里喊出来的价格让人目瞪口呆。
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眉眼惊艳的男人双腿优雅交叉,垂目抚着西装袖子的袖扣,袖扣极惹眼,是定制的法式枪色犀牛。那人抬眼看画时,深邃的眼眸翻腾着浓墨,流转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亮。
“裴家裴小霸王也来了?旁边那人是谁啊?”
“能坐裴扬旁边,肯定是什么人物。”众人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不小穿进裴扬耳朵里,裴扬更是笑得张狂。
无人再叫价,最终以两千万成交。
蔺芜言朝裴扬瞥了一眼,把视线落在旁边那人身上,对方回视,视线碰撞在一起,对方嘴角噙着笑,像星河坠落般灿烂。
他淡淡收回视线。
徐旭看着自家老板淡然的神情,刚刚明明觉得老板对这画很感兴趣的,难道看错了?
接下来几件拍品更没兴趣了,蔺芜言只静静等着,神色没有一点不耐。终于等到压轴画作了《山居图》,徐旭坐直了身体。
“各位请看这幅《山居图》,仰山巅,窥山后,望远山,山景由高转深,由深转远,又横向于平远,这是何等的画境啊!相信行家必能品鉴其中妙意。起拍价六百万,开始竞价。”
他抬抬食指,示意徐旭举牌,“七百万。”
“八百万。”裴扬朝徐旭挑挑眉,又把视线落在蔺芜言身上。
“一千万。”再抬指。
“两千三百万。”裴扬咧着嘴,一脸挑衅。
双方叫价叫到了三千万,刚开始还有人附和着喊两声,后来愈叫愈高,就只剩两方在争了。大家看到徐旭就知道是哪家这么大手笔——蔺家。
“这徐旭旁边那位又是谁?”
“这都不知道啊?太out了,蔺家儿子蔺芜言,刚回来在A大办了演讲,很精彩啊!听说行内人准备把他说过的话列入当下审美标准了。”
“讲演你听过啊?刘畅,吹吧你就。”
“嘿,你还不信,不信咱就看看。”那个叫刘畅的仰高了脖子。
叫价还没停……
这裴扬胆真大。大家都胆战心惊地当起了吃瓜群众。
“四千万。”裴扬再举牌,神情兴奋极了。
旁边那人笑睨看着蔺芜言,恣肆的脸上让人移不开目光。
蔺芜言回过头。
“先生,还跟不跟?”徐旭低声道。
他思索片刻,食指敲了敲,“不跟。”
“那蔺老先生那?”
“没事,有我。”
今天裴扬砸了六千万买了两幅画,这大手笔不可能是裴家,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裴扬旁边的男人。
那男人凉凉一抬眼,瞬间凌厉得宛若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上位者的气度。逼得大家纷纷转移视线,只敢在心里偷偷猜测。
拍卖一结束,蔺昌书就来了电话。
“小子,那幅画直接送来会堂这里挂着。”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没拍下来。画价超过我的预设值,不值四千万。”
徐旭听着先生在车后打电话,替拍了不值四千万的画的那人冒冷汗,他相信先生的眼光,那人钱多得没处花啊!
“我们家有的是钱,不值也要给我拍下。”老头怒气冲冲地嚷着。
“神不知鬼不觉,让我回来办讲座的人不是您吗?这是我的回礼。”
“嘿嘿嘿,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那画最后给谁拍下了?”老头的气焰瞬间就弱了。
“裴家人举的牌,其余的我会去查。”
电话那头沉思了片刻。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很生气,你小子快回来陪我吃饭。”
“爸,我有事。”
难得听见蔺芜言喊蔺昌书一声爸,蔺昌书愣了半晌,声线颤抖地应了声:“诶。”蔺昌书心里是一阵激动,立马笑逐言开起来,那还记得刚刚发的脾气。
挂了电话,蔺芜言看向窗外,天边躺着一道红得似血的晚霞。
那一声爸,叫出来,自己也很意外。
这个字眼,让他想起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醉鬼,想起他亲生母亲是怎样拖着尸体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想起满脸青紫的母亲是怎样认真擦拭着淌血的地板,想起她是怎样一下一下用力搓去双手的血红。
年仅六岁的他,躲在衣柜里,亲眼目睹了一切。
说出这个字,他只会犯恶心。
但刚刚,竟然就那么自然的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