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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翻脸不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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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厂旁边是一间烟熏楼,一进去是黯沉沉的一片。阁楼里密不透风,有热炉在烧,星火在黑暗中一晃一晃的。热气与松烟,顺着火道,从楼层的砖缝中喷薄而出,如同八卦炉内巽风之位。
顾呈没有动,蔺芜言回头看他,“顾呈,进来看看。这里面制的都是准备出口欧洲的红茶。”
顾呈停驻片刻,终于迈开了步伐。阁楼挺大的,蔺芜言领着顾呈绕了一圈还没走完,他们默默走在阒静的阁楼里,热炉把一边的墙头照得灰亮,可以看见堆积在地板上的一堆木材,“这制出来的正山小种红茶也分等级,划分依据就是茶香里桂圆香和烟熏香的醇厚程度。所以要有油松,它能将茶叶熏制出独特的松脂香,这是秘诀。”蔺芜言捡了块木头凑近细闻。
“秘诀就这么告诉我了?”蔺芜言没注意到顾呈的声音低得有些干涩。
“不要紧。” 制茶成功也不仅仅靠的秘方,蔺芜言不甚在意。
越往里走越发暗黑,几乎不大看得见地面,只能听见交错的脚步声和劈里啪啦的柴火声。顾呈回头,那火炉已被远远抛在后头,火苗的光亮被视觉角度给遮挡住了,只能看得见一点微弱的火光在墙上跳动。除此之外一片漆黑。那黑暗像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顾呈的心脏,呼吸困难。
“顾呈,你没事吧?” 蔺芜言总觉得顾呈一进这个阁楼就怪怪的。
蔺芜言的声音唤醒了他的心绪。“没……”顾呈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前方伸来的手。
蔺芜言还没碰碰顾呈的手臂,只听闷热的空气中“啪”的一声轻响,没想到顾呈迅速打掉了他的手,手背火辣辣的。
“别碰我。”顾呈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蔺芜言微皱眉头。
“我们出去。”顾呈转身不动,脚像灌了铅一样。
“走吧,你怎么又不走了?”这时,蔺芜言才透过窗户透出的一点光,依稀看见顾呈嘴唇的苍白,额角有豆大的汗珠。像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你怕黑。”蔺芜言不是在询问顾呈,而是在陈述个事实。
“闭嘴。”顾呈觉得这满屋子沉闷的松脂香和火炉的燥热,被人窥破的愤懑,连同那嗜人的黑暗,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蔺芜言没有笑,只是伸出左手了,语气格外认真,“顾呈,拉上我的手,我带你走出去。”
顾呈没有回过神来,只任由那清冷的声线一字一句贯穿入耳,脑里有条拉得紧紧的弦就这么崩了。
蔺芜言没有丝毫不耐烦,重复说着,“我带你走。”
顾呈在黑暗中颤颤巍巍地摸索着他的手,像是察觉到顾呈的动作,蔺芜言伸手一抓,就握住了。顾呈手指发凉,手掌闷着潮湿的冷汗。蔺芜言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紧贴着走着,顾呈握住蔺芜言的手,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安心。蔺芜言温热的后背在咫尺之间,他手心的温热就这么传到顾呈的手里。顾呈脑里窜过很多念头,像魔怔了。脚步一步一步跟着蔺芜言走出去,顾呈总觉得回去花的时间比刚才来时还要更快些。
出了阁楼,顾呈深吸了口气,吐出胸腔的浊气,他发现蔺芜言早把手松开了。
蔺芜言对刚刚的事缄口不提。
顾呈故意问他:“言哥,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我恰巧有常人的推理能力。”
“言哥,你知道之前知道我怕黑的人都哪去了吗?”
蔺芜言没有回答。顾呈眼里展现出肃杀的锋芒。蔺芜言相信,现在顾呈手里要是有把刀,他会直接抵在自己脖颈上。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怕黑,就算知道也不在了。言哥,你说你会怎样?”
蔺芜言用眼神瞥着顾呈,“再废话,我可以再把你推进去。”
“言哥,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哦,那我该感到荣幸?”
“不错。”顾呈舔了舔后牙槽,踢了一块脚边的石头。
“永远不要害怕你所害怕的东西,这样才能留着某些东西去爱。”蔺芜言把老师说的这句话告诉了顾呈,又像是在确定地告诉自己一样。
在听到这句话后,顾呈脚下的动作孑然而止。
蔺芜言的话直接戳破了顾呈刚刚所有的伪装,赤裸裸的。他扎了蔺芜言浑身的刺,没想到蔺芜言竟然直接把他刺都给拔了。
沉默许久,顾呈平静地说,“我不需要害怕什么,我也不需要去爱什么。”
顾呈转身就走,没一会,耳边迈巴赫的引擎声轰隆隆响起,逐渐消失在耳际。
蔺芜言就这么被扔在了原地,他打了电话叫徐旭来接自己。
徐旭在来的路上碰上顾呈,顾呈踩着油门“噌”的一下与之擦肩而过,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向远处急驰而去。徐旭还在奇怪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可是他看见蔺总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蔺芜言本来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一出来就按下不提,没成想顾呈不按常理出牌,结果闹成这样。这人脾气真差,还没良心。
突然“砰”的一声,徐旭猛踩刹车,柏油路上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蔺芜言一阵耳鸣,“怎么回事?”
徐旭故作镇定,回头说:“蔺总,有个女人突然从马路上冲出来,我撞到她了。”
“下车看看。”蔺芜言开了车门,看到一个女孩穿着黑色体恤躺在路中间,牛仔裤都染上了血,“徐旭,送医院。”蔺芜言向发愣的徐旭喊道。
徐旭被这么一叫,回过神来,将人送去医院,并报了保险。
那女孩被短发遮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容,不过脑袋没有外伤,只有腿部出血。送进医院后,医生进行急救。
蔺芜言等候在急诊室外,叫徐旭先去交了医药费。等了许久,手术红灯终于灭了。医生摘下口罩对着蔺芜言说:“病人现在还在昏迷中,腿部大动脉出血,现在已经没事了。但还需住院观察,等着拍片看有没有脑震荡。”
“谢谢医生。”
过一会,女孩醒了过来,徐旭跑来道歉。本来徐旭以为这女孩一定会讹上一笔,没想到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把医药费结了就成。”然后两眼放空看着天花板。
“我会赔偿你的损失的。”
“不需要。”那女孩极冷淡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