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秋红棠》沉弥

2、楔子之一 秋山海棠之盛

　　今年，秋天，是满山的海棠。
　　放眼，一片红艳，红得快要把整座山给烧着了。风起，红殷飘落，更如燃烧的火焰。
　　她一如往常，站在坡上，沉溺在大片海棠花海中，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的思潮。这片艳景，已经不知是看多少个春秋了。
　　不同的，只是身后多了间小巧的木房子，还有——
　　“咳咳……咳咳……”
　　还有，身边多了一个人。
　　思绪被这串急促的咳嗽牵回。她的手从同样殷红的外衣伸出，轻抚身旁之人因咳嗽而不断颤抖的背。
　　“没事吧？”
　　“没……没事。”身旁青衣男子微微一笑，平日白皙的脸，不知是因剧烈的咳嗽而震得发红，还是被眼前的海棠给熏得微红。几缕发丝滑过浓密的睫毛，而在这睫毛之下，是一双深邃如星夜的眼眸。“这微醺的脸蛋真是犯规。”她在心里嘀咕道。
　　好像听到了她心里的小埋怨，男子忽然低头，浩瀚如星海的眼睛凝视着她，嘴角还带着半分玩味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撩起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此刻有点烫滚的脸颊，然后，触电般的感觉从那个被接触的点散开，宛如平静湖面被蜻蜓点滴惹起的涟漪，蔓延至全身。
　　这双带着丝缕冰凉触感的手，多少次抚过她身上每一寸地方。一点一滴，无名的冲动，被这双手给激醒，那些甜蜜的回忆，瞬间充斥着她的脑袋。身体开始发烫。可她不想承认自己竟被这么一个指尖的触碰就给惹出不可言之欲。
　　她不自在地回避着男子的目光，低下头，下一刻却被那双冰凉的手给固住下颚。愕然之中，男子薄唇微张，一个带着微微的桂花糕甜味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陷入了男子的拥抱怀中。她也很没志气的，没有一点反抗，任由这个吻继续下去。
　　满山盛开海棠红，风吹云起花飘落，一袭红裳烈如焰，一抹青衣淡如影。她感到落在腰间的手忽然收紧了，似乎要把她困在这温柔的漩涡里。
　　双唇分开，她满脸殷红望着这张精致的面孔，愈发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这人给抽走了。
　　如此一来，要是某天眼前的这人突然消失不再见，那她，莫不是就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躯？或者说行尸走肉？
　　呵。突然，她又自嘲了下。到底为了什么，她对这个普通的男子这么执迷不悟？执迷到让她忘了，人总会死的，然后彻彻底底从世上消失。
　　而她，拥有的却是永无尽头的、孤独的、寂寞的生命。
　　明明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那为何她还要这么义无反顾去爱？又为何总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去触碰他？
　　明明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
　　“想什么呢？又在胡思乱想了。”他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满脸宠溺。
　　“又敲我头……啊，你刚刚又偷袭我了，你个色鬼！”刚刚的烦恼抛到脑后，好好珍惜当前人。她握住男子的手，想要将此刻的触感永远刻在心中。
　　“有点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她说。一抹红衣锦绣，一袭淡蓝锦衣，红蓝相映，消失于满山的红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