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木戒

2、灼灼其华（2）

　　苏桃看着慕九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心中不由得回想到他刚刚说的承诺。
　　“桃桃，你别反悔啊！我已经当真了!以后你嫁给我，我一定带你去看千山万水，以后随你怎么蹦蹦跳跳、疯疯癫癫，我都宠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唉，这个傻子……
　　苏桃笑了笑，用双手撑着石桌站起，然后将瓷碗、勺子收拾好，一步一步向厨房走去。
　　可是每一步都如刀尖划破皮肉，再狠狠地插入骨髓，层层切骨，刻刻痛心，每一步都在提醒她:
　　她已经不能肆意地奔跑于大街小巷。
　　苏桃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姨娘。家族弱小，母亲卑微怯懦，在苏桃出生后不久，父亲很快厌倦了她。
　　而姨娘从小就熟读女德，夫大于天，根植于心，哪怕自己的丈夫不喜自己，她也一心记挂在他身上，喜他所喜，悲他所悲，想他所想，思他所思，尽力讨他欢心，所以哪怕喜欢苏桃，心疼苏桃，却也基本顾不上自己的女儿。
　　因此苏桃是一个不受父亲宠爱、不受母亲关注的女孩儿，没有亲情的细心浇灌，于是只能自己像杂草一般野蛮生长，也因此没人管束她，比如强制要求裹脚。
　　所以小时候的苏桃和慕九，一个脚丫子跑得比谁还快的野丫头，一个顽劣调皮到让人头疼的公子哥，因为一次翻墙事故，想要出逃玩耍的他摔在了正在孤独蹲在墙角的她，于是成就了一段打打闹闹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光。
　　苏桃一直记得那段走街串巷、鸡飞狗跳的生活，也一直记得慕九对自己的好。
　　苏桃不受宠，没有尝过山珍海味，没有穿过绫罗绸缎，所以偷溜出去时，苏桃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慕九也从不嫌弃自己，反而像照顾妹妹样的，做了苏桃所有想做的事，给自己买糖葫芦、买发簪，教自己骑马，也愿陪她放天灯。
　　曾经浓重孤寂的黑包裹吞噬着她，哪怕再害怕夜晚，她也只能一个人抱紧自己入睡。
　　而如今，天灯载着各自的心愿，徐徐升起，像天上的星子，泛着温暖的光，却更加容易触摸，照亮了她内心最无助的角落。小小的情愫渐生，那个时候苏桃就想，她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慕九。
　　小小年纪的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是想着身旁有他相伴，一生足矣。
　　所以当姨娘突然寻她，要她裹脚时，她答应了。
　　男子都喜欢小脚的女人，白嫩嫩的小脚，如放于掌上的易碎瓷器，让人心生喜爱。苏桃记得那时姨娘是这样说的，她没有裹过脚，相比于其他从小裹脚的女孩儿总是偏大的，而夫家最讨厌大脚的媳妇，既不好生小孩，走路又特别疯癫，男人都喜欢娇小柔弱的女子。
　　她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能够有一天自信地告诉他，她喜欢他。
　　哪怕这个过程需要每次重缠时将四个蜷曲的脚趾再向脚底一些，需要将你的关节伤害一次又一次，直至扭曲，需要用针线将裹脚布缝起，夜晚在像炭火烧着一样的痛苦中，伴着泪一同入眠，甚至还要辅助以竹片、碎瓷。
　　可是苏桃在无数次折磨中熬过来了，为了姨娘每一次鼓励给自己的桃花羹，为了心心念念的他。
　　长大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地同进同出，携手并肩。苏桃曾经觉得怅然，现在又不免庆幸，不然那个傻子迟早会发现的。
　　哎，真希望傻子早点提亲。
　　夜晚，苏桃看着桌前的烛火，托着腮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