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黄金战甲的女魔头》风樱落

35、看着你就像看着我自己

　　无论是带建模队的周老师，还是教编程的陈老师，都曾经建议我考虑出国，他们说我的数学很有天赋，国外的学术环境要比国内好得多。可是我一直对出国有些抗拒，一来是因为郑闲，二来也是因为讨厌英语。
　　但那天从游戏上下来，我扫了一眼我的成绩单，发现和一直准备出国的相差无几，如果我顺利考过托福和GRE，那么出国的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那就行动！

　　我不再消沉，利索地报名了考试，买了各种复习的书，开始了天天泡图书馆的生活。
　　去学一样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可是年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勇气。有过高三的经历，我开始相信，我会是自己的英雄，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图书馆是全校最安静的自习室，永远不会有课，你可以在那里从上午泡到晚上，周围都是埋头看书的人，叽叽喳喳的小情侣很少，是自习的圣殿，唯一的缺点就是一座难求。
　　某天我忘了上闹钟，八点半到图书馆的时候，转了三圈都找不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了，正打算转战教学楼的时候，我看到了当初家教教的那个小姑娘徐婉。她恰好也看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她主动对我说：“今天我同学说不来了，帮她占的这个座你要不要坐？”
　　雪中送炭，我不客气地接受了。中午为了谢谢她，我请她吃了个午饭。

　　也许是自习室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看书累了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我发现徐婉的脸颊飞红，她的水杯已空，我顺手便拿着两人的水杯，去打了个水。
　　她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轻声说：“是温水，你很细心。”
　　我一恍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一笑。她脸更红了，慌乱地低下了头。

　　后来又有几次，我没座的时候，她的同学也正好没来。我的心里渐渐明白，那个所谓的同学，也许就是没有座位的我。
　　她一直默默地为了占一个座，只为了偶尔和我一起自习的机会。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又一次起晚了，图书馆转了一圈，果然没座了。徐婉坐在那里看着我，旁边依旧空着一个位置，我却拎着书包走出了门口。
　　走过图书的时候，身后响起来细碎的脚步声，我扭头，徐婉连大衣都没来得及披就追了出来。
　　“我……边上的座没有人。”她怯怯地说。
　　“总占你同学的位置不太好，我去找别的位置吧。”我扭头要走，却听到她紧跟上来的脚步声。
　　“那个位置就是为你占的。”她的声音很低却也执着，声音的主人仿佛也很犹豫，想要说出这个事实，却又有些不敢的样子。
　　看来事情终究要到解决的那一天。我叹了口气，转过身直接问她：“小婉，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促不及防，低下了头，绞着手指深吸了几口气，抬头对我说：“是，一直喜欢，从你当时给我补课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仰起头坚定地看着我，目光灼灼。不曾想这么瘦弱的姑娘，也会有如此勇敢的时候。
　　“小婉，你喜欢我什么呢？你和我接触得太少太少，你喜欢上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我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句话。很熟悉，好像从哪里听来的，但心底又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林……哥哥，从你想也不想就解出一道题的时候，从你鼓励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崇拜你，我喜欢你，你可以说那只是我的幻觉，可是什么幻觉会两年都不消散？我为了离你近一点用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考了Y大，迎新时遇到你我心都要跳出来了。那天迎新晚会我也去了，其实我还偷偷买了一束花想要送给你，这样你也许会明白我的意思，可是……”
　　我闭上了眼睛，心里又开始抽疼，那个迎新晚会上最终迎向我怀抱的女子，现在已经不在我身边。
　　在我最幸福的时候，眼前这个瘦弱却执着的小姑娘，心里该是多么的绝望。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也许不能像你爱我那样去爱你。”我缓慢又哀凉地说。
　　也许是真的太冷了，下着雪的天又没有穿外套，她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在哆嗦，最后受不了了就蹲了下来，她哭着说：“我不介意，我只想在你身边，哪怕当个替身都好，求求你……接受我……”
　　她彻底把我的心哭软了，看着她蹲在那里无助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蹲在水葡萄树下的桑梓，一个女人要多爱一个人，才会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只为祈求一点点爱？

　　林逸舟之于郑闲，郑闲之于我，我之于徐婉，意义多么相似。
　　命运是无可逆转的可笑轮回。
　　我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搂进怀里。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接受吧。

　　从此我身边多了一个小尾巴。她会每天帮我占座，中午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我拎着包，托着两个人的餐盘，她跟在我后面笑得像个幸福小媳妇。
　　每天下了自习，我帮她打好两壶热水，送她回楼下，再返身回自己的宿舍。
　　她过生日的时候，我请她们全宿舍一起吃饭庆祝。
　　每次在校园里遇到他们宿舍的同学，那一群小姑娘总是冲我笑得一脸奸诈。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们背地里叫我：“二十四孝男朋友。”
　　因为对徐婉很好很好，好得像二十四孝一样。
　　徐婉也曾经挽着我的臂弯，笑得酒窝都快漾出蜜来：“我从来没想到，我真的可以这么幸福。”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看着她脸颊上的酒窝，我失神许久，差点又被回忆拖进无边的黑暗中去。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复习得昏天暗地突然抬起头来打算去打水的时候，我好几次都生生把涌到嘴边那句“闲闲把水杯递给我”吞回去。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还是会经常梦见郑闲，梦见那个小出租屋，有的时候是厨房里热气升腾，有的时候我们倒在床上互相胳肢，每一次我就要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就会突然从梦里醒过来，伸出手抹一把脸，一手湿濡。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冬去春来，转眼又已夏至。我考过了托福和GRE，一边开始查询着学校信息，一边也在准备着这个暑假的数学建模比赛。
　　考完试那天晚上，我们宿舍携家属出去喝酒，喝到尽兴倒地一片时，才发现已经半夜两点。
　　宿舍是回不去了，单身的人都跑去网吧凑和一晚上，徐婉喝得有些迷离，又困得睁不开眼睛，我想了想，带她去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

　　第二天中午回到宿舍，只有老大一个人在。我跑到阳台上，一根一根地抽烟。老大也出来了，站在我边上问我：“你要把我们宿舍抽着了才罢休么？”
　　我给了他一记老拳：“心里烦。”
　　“烦什么？”他也磕出一根来陪我抽。
　　“我……想分手。”
　　“我靠，你丫禽兽啊，昨天刚一起出去，今天你提分手？”
　　“我们没那啥。”
　　“靠，禽兽不如啊！”
　　“你丫去死！！”我气笑了。
　　他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兄弟，说真的，徐婉又漂亮，又温柔，对你一心一意，为什么想要分手？”
　　“我昨晚才发现，快一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她。小婉很好，什么都好，可是她不是她。”
　　老大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人家都踹了你了，你们不可能了，你就把她忘了吧。”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可是青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那么几年，我的青春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名字，你叫我怎么忘记。”
　　老大也不说话了，默默地和我一起抽着烟，白色的烟圈袅袅升起，萦绕，盘旋不散，就像这怎么也参不透的人生。

　　昨天晚上我们进了房间，倒床上就都睡死过去了，早上起来她先去洗了澡，我洗出来的时候，她惶然地转头看着我，眼神如小鹿。我走过去亲她，她没有闪开。我解她扣子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
　　倒是我自己停了下来：“你真的愿意么？”
　　“我愿意！”她答得干脆利落，我反而越发犹豫。
　　看我停住，她有些着急地补充：“林哥哥，我……没有过，我愿意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只是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第一次么？”
　　“嗯。”
　　“你愿意是因为真的很爱我？”
　　“嗯。”
　　她双颊飞霞，不胜娇羞，我的身体却慢慢冷下去，缓缓地放开了她。
　　我又一次该死地想起来郑闲。
　　我们是彼此的第一次。虽然最后她还是放弃了我，可是曾经有过那么长长的一段时间，她也是真的真的爱我的，不是么？

　　徐婉疑惑地看着我，我帮她整好衣服，突然问她：“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被我弄得越发摸不着头脑，但低头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回答我：“我觉得你成熟，勤奋，宽容，细心。”
　　也许只有郑闲才知道，其实我幼稚，贪玩，任性，粗心。
　　人只有在足够有安全感的时候，才敢暴露出自己的所有缺点。
　　我只有在母亲和郑闲面前，才敢把真正的自己释放出来。

　　大学三年，在我的不断努力下，别人的眼里看过来我是个几近完美的师兄。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仍然会经常觉得孤独，躁动不安，莫名的失落和多少孤勇也掩饰不住的绝望。
　　她是我心底什么都填不满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