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鬓春

5、碎了

　　遇春
　　雪铺天盖地的落下，万千鹅毛飘零，掩住了秋天的踪迹。
　　北方的冬天是冻人的——不止冻人，树，假山，湖，所有出现在南允眸光中的全都被冻住了。树干早就秃的一点都不剩，薄薄的冰给树穿上了晶莹剔透的外衣，树枝上的冰棱一绺一绺的垂下来，远望居然让人生出一种"白叶子的树"的即视感。
　　离操场不远的生态湖也被冻住了，在冰冷的阳光下亮得有些灼目。南允闭了闭眼睛，抱着沉重的作业本低头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走廊，另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南允的身后响起——"嘭"——有个人撞上了南允的背。
　　南允一个踉跄，手上的书洒落了几本。她急忙蹲下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先行一步——那真是极好看的一只手，手指修长，指骨分明，尺寸却不是很大，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莹莹的光。
　　"给你，对不起啊。"对面的女孩抬起头来，对着南允说。
　　唐遂雪歉意的脸上镶着一双明亮的杏仁眼："是我跑太快了。"
　　"没关系，没关系。"南允摆摆手，乌黑的马尾辫在身后一晃一晃，走远了。

　　今年的春游比往常时候都要晚。
　　雪下的小了些，又好像没有。温度倒是降了一点——树枝和路面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雪水汇成一条小溪，细细的往边上流。
　　唐遂雪就在这个时候上了车。
　　双层的大巴几乎已经被坐满了，只剩下两个座位——就在最前排，这儿风景不错，前面就是一扇大大的玻璃窗，闪着星星点点的日光。
　　可惜风景虽好，但谁也不想惹了魔王的霉头——教导主任和一众老师就在边上坐着，旁边两个位置自然成了"禁地"。
　　慢半拍的南允也上来了，和唐遂雪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苦笑一声，在禁地边上挨着坐了下来。
　　阳光暖暖的照着，属于春天的气息悄然绽开。路两旁的柳树抽了新芽；"小溪"绕着草坪跑了一圈，气喘吁吁的滩在地上；不知名的鸟儿在电线上站成了一排，叽叽喳喳的和看大巴发动机的嗡嗡声，奏成一支美妙的乐曲。
　　唐遂雪坐在一片春色里，听见她身旁的声音说，真巧啊。
　　她点点头，说："是啊，真巧啊。"
　　雪还没有完全化掉，大巴车开得很慢，生怕一个打滑——远远的前方有三三两两的清雪工人，一铲一铲地往路面上洒盐。所过之处，冰雪消融，融化了的雪水潺潺的流着，蜿蜒进春意盎然的日光中。
　　南允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丝丝凉凉的风吹过来。却让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唐遂雪也转了过来，手在微凉的风中摇晃。
　　空气开始变得干燥，又很快冷却下来，所有人一同往前看去。
　　在那很远很远，仿佛永远看不见尽头的路尽头，出现了一轮灼目的光球。它的周遭不再是湛蓝，而是夹杂着血红的云河与混着金色、橙黄和浅紫的天空，一线地平线横亘在路尽头，将抽芽的树、电线杆上的鸟和清雪工人，连着坐在大巴里的手挽着手的两个女孩都化成了剪影。
　　绚烂得耀眼。
　　一场轰轰烈烈的日落结束了。
　　在它之后路灯连着亮了起来，连着朦胧暖黄的万家灯火，向着未知的远方一路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