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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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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重。”
黄昏中的光泽都是一片橙色,红色头发的男生突然停下了脚步,叫出了这个名字。
“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对吧,不二。”
四周的喧嚣突然层层退却,浅色头发的男生睁开了双眼,冰蓝的瞳孔闪动着光芒。“请,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纱重。
“她,还好吧。很久不见了。”手塚难得淡淡道。
他抬起头,太阳的光芒已经黯淡到可以直视了。他垂下眼睑。
纱重。
明明已经不想呼唤,可是内心还是执拗地叫着。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略带淡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侧过头,矮了他一头的小男生,被一种可有可无的好奇驱使,问道。
他默然。
“一个……”层层叠叠的身影像是无数的幻想,让他无法看清楚。
他转过了头。
“一个很温柔的女生。”红色头发的男生补充道。“是吧,不二。”
不二淡淡,“我已经记不得了。抱歉。”
纱重。我已经记不得了,这样,你会伤心么?
大团灰色的花浸在淡墨色的石灰墙上,剥落的粉末落满了腐败的黑色植物。逼仄的巷道间,只有些许明亮从遥远的前方传来,把这片死寂照出些缥缈的希望。
男孩的身影在黑暗昏暗中蹒跚着,脚下湿滑的石头让他无法随意快走。肮脏纠缠的根,宛如蛇,邪恶地吐着无形的信子。
两旁高高的窗户上,那些落满了斑驳的玻璃,仿佛都透着冷漠的眼神。
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虽然已经快滑倒却依然不愿意去触摸那仿佛泼满脏水的墙。
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尽可能快步。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熟悉的路口失去了兴趣,而进入了旁边那个昏暗的巷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死寂的巷道产生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突然立住了脚步,前面的路是突然消失在指尖,同样浸着脏水开出的花瓣的墙,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某种冷丝丝的感觉顺着他的血管蜿蜒而上,最后让他大脑中的血液都凝固下来。
他没有勇气再回头去走一次了。
他抬着头,望着那个高高的玻璃。
那个昏黄的,半透明的窗户。里面仿佛有小小的人影在闪动。
他就那样看着。仿佛是什么妖异摄了他的魂。
“哥哥!”
窗子忽然被推开,那一声柔弱急促的呼唤忽然住口。
小女孩站在窗台上,静静地俯视着他。她有着极其秀雅的容颜,她的长长的青丝垂下,仿佛是高塔上梳着辫子为王子做绳的少女。
只是她的容颜过于苍白,仿佛常年不见日光。她的眼神总带着某种冷漠的凄艳,从那么高的楼上倾泻下来,冰冷却让人忍不住靠近。
纤细的影子投了下来,仿佛一只手掌就可以握住。她像是藏在衣橱中的娃娃,就那样静静沉睡着,主人害怕把她拿出来,就会折断她的娇嫩。
她就这样看着男孩。他清晰捕捉到了某种东西的凋谢。
“害怕?”小女孩开了口。她的眼神收敛冷漠。她的声音,宛如空灵的水晶般剔透。
“不。”男孩扬起了头,朝着那个小女孩微笑。他心中的烦乱突然都沉淀下来,只剩小女孩的身影,在那里。
“骗人。”小女孩握住了窗户手柄,“这里不属于你,我带你出去。”
窗户缓缓而闭。
“喂。”冰冷的小手穿插在他的手心中,他低头,小女孩大大的眼睛中,映出了他的脸。“走了。”
他被小女孩牵着,笨拙地跟在若无其事的她身后,迫不得已踩踏着稀烂的植物。
他手心中,那一团雪花般的小手,仿佛要融化在他的温度下。
仿佛不太习惯,她却还是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脚步声清晰地击打着,那个缥缈的希望突然变得如此近了。
女孩立住了脚步,站在阳光不能触及的范围内,抽出了手。十指交织,她抬起头。
“出去吧。别再来了。”
男孩走出了巷道,阳光暖暖地斜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温暖的水流过他的身体。
他转过头,小女孩已经慢慢向巷道深处走去。昏黄的巷道,和她只剩下黑白两色的背影,仿佛是脱落的旧照片,被城市无情地吃掉。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大声喊道。
小女孩转过了身,他仿佛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在轻轻颤抖。
“黑泽纱重。”
她单薄的唇角挑起了一个弧度,却又迅速落下。
水晶般的声音,在他心中轰鸣。
黑泽,黑泽。
纱重……
那一块记忆中,这个名字就犹如忽然燃起的火苗,把他的思绪都烧成了灰烬,只剩下,那个名字,那个名字。
“黑泽。”少年站在窗台下,望着那个苍白的少女,微笑。
她的瞳孔中,有着如同她容颜般的清冷光芒。她挑起了嘴角,淡淡,“不二,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我带你走出去。
少女的记忆中忽然起了这样一句话,她的笑容在无人见的黑暗中,绽开。
她的脚尖轻点过那些腐朽的楼梯,少女的容颜在暗与微光中交错。
“喂。”她站在少年的身边,将冰冷的手放在少年温暖的手心上。低下头。
保持着微笑,冰蓝的瞳孔在眼睑下,隐隐约约地有着光芒。他们并肩走过落满残根,有脏水浸开的花的甬道。
“等等。”少女忽然止了步,她抽出手,脸色却平静如止水。她望着不二,弯了双目。
她的手指着眼前斜斜的日晷,划出了一道界限。
“走吧。”她双手环肩。
“黑泽。”不二伸出手,却在半途落下。“那,我们快走吧。会迟到的。”黑泽低着头,她跟在不二的身后,那浓重的阴影都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伸出手,却始终没有碰到不二。只是隔着毫厘的距离,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周助。”红发的少年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搂住了不二的颈项。黑泽的手轻轻垂了下来,她垂下的眼睑,却没有抬起。
“黑泽总是低着头呢。有什么好看的吗?”菊丸的头几乎埋入了黑泽那宛如面纱一般的长发里,看着那种漠然而苍白的脸。
纱重后退了一步,将遮住脸的长发理了理。
“没什么。”她微微一笑,只是这笑过于苍白。
“英二。”不二伸手拦住了他,自然地侧身挡住了黑泽。“你知道黑泽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的。”
英二的头枕着手,脸上有狭促的笑意。
“呐。不二君,你也要离远点才行。”
黑泽抬起了头,她冰冷的手指直直触到了英二的脸。“不,不是不二说的那样的。”她瞳孔中诡异的热度让英二颤了一下。“我知道,英二和不二才是绝配嘛,我当然会乖乖保持适当距离的。不会妨碍你们的。”虽然没有笑容,那种滚烫而虔诚的目光已经让英二忍不住后退。
一种恶寒爬上心头。
“呵。”纱重的嘴角也起了一个幅度,“就这样就被吓到了么。”
不二看见了那个细微的幅度,心中忽而颤了一下。
“走咯。”纱重继续低头,与前面的男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看见脚下的影子,那个微笑少年的影子,投在她的脚下。
莲花般的笑绽放在她的唇上。
多好的时光。可是总要过去。莲花还未全盛,就骤然凋零。
“纱重。呐,今天训练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你要等我吗?”不二对收拾书本的女生柔声道。
“嗯。我等你好了。”
“黑泽一直在等你呢。”英二趁手冢转身的刹那,对不二耳语道。
“嗯。”不二悄然睁眼,“很晚了呢。早知道应该先叫她回去的。”
“呵呵。”英二笑眯了眼,“怎么可能?她一直都是等你一起回家的啊!这是爱的力量吧!爱。”然后他停下来,欣赏不二此刻的表情。
捉弄了不二,确实很有成就感。
“英二。”仿佛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不二柔声道,“声音太大了哦。”
英二茫然抬头,所有人愣愣地看着他,而一种冰凉爬上心头。
“罚跑十圈。私自说话。”那一张冰山脸横在了眼前,让他找到了凉意的来源。他回头看着笑眯眯的不二,心中起了恶寒。
他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可怕的人,果然是惹不得的。
他的目光忍不住飘到了场外那个女生身上,他们,还真是配啊。苦笑,慢慢爬上了嘴角。
“对不起,真的让你久等了。”夜幕下,层层叠叠的光晕笼罩在东京的街头,褐发的少年歉意地笑着,与沉默的女生并肩而行。
“不,没有关系的。”黑泽掠过了一个缥缈的笑,她停下了脚步,“真的,等待不二,会让我……抵御虚无吧。”
“是么?”完全看不透她漆黑的瞳孔下,到底是些什么
“那,我走了。”黑泽重新低头,她的身影没入了那一抹倾斜而下的黑暗中,所有华丽的光晕都在这禁忌之前止步,让那个纤弱的身体,消失在他的面前。
她说,他无法涉足。
“纱重。”他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从黑暗的吞噬中显出。
“嗯。”长长的青丝凌乱随意地绾起,垂下无数绺发丝下,他始终无法看清楚她的脸。他心中有了某种惶恐。
他抬起了手,敏捷地抬起了她的下颔。
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的手颓然落下。
深深浅浅的淤青,仿佛是蛇的刺青,在脸上盘绕,若隐若现。
“又……”他艰难地开了口,却发现舌尖僵硬。
“嗯。”纱重迅速低头,将面纱一般的头发整理好。“洗碗时候不小心,碗磕了一个角……所以……”
“黑泽!”他忽然提高了声音。眼前的女生抖了一下,颤抖着抬头。
眼前的人却沉默了。
那是别人家的家事,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插手。就像他应该叫她黑泽,而不是纱重那样。
只是。
看着那些刺青般的痕迹,悲伤便仿佛汹涌。
“没事,不二。”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女生浮起了一个温柔的笑。她冰凉的手,捧起了不二温润的脸颊。
“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活的。”
不是好好过下去,而是好好活的。
虽然在无数次的漆黑中,那些碎亮的金属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最后她的力量都会融化在那个虚无的,遥远的笑意中。
不二,我会好好活的。
其实……细细想来……也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做的。
即使是被撞圆润了的桌脚,折断了的小凳,还是戳平了尖物。
只要,在你面前……
“今天网球部要商议比赛的事,你先回去吧。”
那个挺拔的少年是这样的她说的。
“每次让你等那么久,不好意思。”
摇头。她知道他的意思。
是怕她晚回去了,被所谓的亲人借机发泄吧。
她拿起了身边的书包,慢慢离开。
“啊呐……这是谁啊。”
在寂静的小道上,她看到了横在路上的女生。
烟熏妆投下的浓重的黑影,不知道涂了多少睫毛膏的睫毛,惨白的脸颊。以及烫成卷曲的头发。
“请让一下。”她低下头,尽量避过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同样没看到,站在远处的栗色卷发的女生。她的各种表情都藏在深深的妆容下,只是嘴角微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食指抚摸过苍白干净的指甲。
“哟。”有着斑斓指甲的手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她的长发,使劲一扯。
“啧,真是长呢。”女生肆意地揉乱她的发丝,“你是知道不二学长喜欢长发女生,才留着来勾引他的吧。”
仿佛被那个什么烫伤,她忽然奋力打开了那只手,竭力奔跑。
喉咙忽然被什么掐住,她被硬生生地拖了回来。手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肩膀,拉近自己的膝盖。
本来灰暗的世界仿佛染上了不真实的血腥,她脚下一软。
不二,不二。
灰暗的视线里,有无数张翕动的嘴唇,它们张开,可是我却听不到。
不二,不二。
救救我。
仿佛听到有冷漠的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疯了么,放开她。”
“黑泽。”
满地刺目的鲜红,是无人怜惜的艳骨名花。
在那里无声地,叫嚣着。
握住手机的手轻轻颤抖。
那个单薄的身影,静静躺在花蕊中。
“不二……”
她静静地伏在少年的背上,看着那颤抖的肩头。
额上,腹部的疼痛,隐隐约约,都被纱布给包扎了起来。她看着两旁繁华的喧嚣。
有冰冷在少年的衬衣上浸开了花。
少年微微停住了脚步,然后继续前行。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进去。”
黑泽强行脱离了少年的手,斜倚在墙边。
“你自己走不动。”少年的声音,温柔的声线。
“不。”黑泽固执地说,然后,她的手,扶住墙面,蹒跚而行,被那个黑暗的圆弧吞噬。
我知道你不想进去。
那种黑暗,干净的你,没有必要去承受。
“没来,上课么?”不二看着空空的座位,问道。
“诶?不二不是一直和黑泽一起上学么,也不知道么?”菊丸的脸凑了过来。
“嗯。今天在楼下,一直等到快上课都没人,我以为她先来了。”
“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呢。”菊丸喃喃,他看着不二默默回了座位,“不二都不担心么?她没来诶。”
只听见翻书的声音,却再也没有温柔声线可寻。
“大家把《日本史》拿出来,今天讲平源之战……”
“英二,我今天不去社团了,帮我请假。”把书整理好,不二偏头对菊丸微笑。
“喂,手塚才不会同意无缘无故的请假,明天小心罚跑圈哦。”红发的男生坏笑道。
“随便。”把书包向肩上一扔,头也不回便出了门。
仿佛是明白了什么,菊丸冲那个身影大声叫道:“我明白了,我一定帮你请假哦!”
“谢谢。”依然头也不回,只是嘴角浮起了弧度。
“不二前辈!”
顺着声音寻去,少女半垂着头,站在不远处。
“荒玉?”有些差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不二却很快收敛了这个目光,“你好。”
“那个,前辈要去哪里,不用去社团么?”荒玉沙耶有些局促地绞手。
“嗯,今天有点事情。”脸上笑容不变。
“是,要去找黑泽前辈吧?”声音与腔调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没事了吧?”
抓住书包带的手紧了紧,不二收敛了笑意,“荒玉同学,是知道什么吗?可以告诉我么?”
唇不自觉抿起,荒玉沙耶迟疑着点头。
“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群女生,在小巷里打了学姐……后来,白石学姐阻止了她们……前辈不知道么?”仿佛不习惯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她的脸颊已是绯红。
“我知道。”他恍然昨日为什么白石会知道并打了那么多通电话直到他接,并且通知他那件事。
“不过,我上学的时候好像看到黑泽学姐和一个男生出门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旋即抬头一笑,“那,我走了哦。不二前辈。”
不二的指关节发白。
松开手,帆布的书包带也留下了起伏的折痕。
腐恶的气息弥散,脏水泼开的繁花宛如讥诮的笑。两旁的玻璃,都透着戒备冰冷的目光。不二走到了那扇窗下,扬起了头。
窗户紧闭。
“黑泽。你在吗?”
空寂。
“哗!”窗户被粗鲁地推开,一个中年的女人露出了半张脸,“你是谁!”声音中,依然是戒备和冰冷。
“我是黑泽的同学,我是想来看看,因为黑泽今天没有来上学。”心中惊了一下,却很快平静下来,少年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同学?”极端的不信任从女人的声音中自然地流露,“是那个死丫头交往的对象么?”
“不,是老师叫我来看看的,因为顺路。”虽然是谎言,笑容却没有扭曲,他得体地回答道。
女人终于缓和了声音,却依然冷冰,“那死丫头没事,上午还出去来着,下午就回来躺着了……装病,死不了。”
早上出去了?他有些惊愕。
“没事了吧!”
极其冷漠的声音后,“轰”,窗户被重重地关上,只留下被敲碎的温柔。
黑泽。
他仿佛听见了喋喋的叫骂透过紧闭的窗。
纱重。
少年久久抬头盯着那个窗口,直到声音寂灭,却什么也没有做。
“黑泽。”还没有走到那条巷口,就看到了女生纤弱的身影。“你……早啊。”
“早啊,不二。”依旧是淡漠的笑意,少女用双手捧住脸颊。
“初春,还是有些冷吧。”看着单薄衬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少年皱眉道。他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了黑泽。
伸手接过,上面还有少年的余热。
低头,有泪水滑过了眼角。在手指上,碎成几瓣。
“不二,其实,你不用这样。”就犹如落叶着地之声。少年伸出手,把少女拉进了怀中。
一直,一直,都想这么做。
纱重。
我想保护你。
黑泽抬头时,白色的八重樱瓣飘到了手中。她将脑海中,模糊的男生影像努力抹去,手握紧。
原来,是春天了啊。早樱,也开了呢。
她抬头看了看不二消瘦而□□的身影。
“黑泽。”不二仿佛意识到了她的注视,回头微笑,“今天要把昨天没有做的练习补完,所以不要等我了,抱歉。”
“不必抱歉。本来就是因为我,应该是我说才对。”
有一种奇特的温柔,从黑泽的眼神中,弥散开来。那种东西,让不二心中,暖暖的。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练习,都大会要好好打哦。”难得浮现了一个不带清冷的微笑,黑泽提上书包,渐渐走远。
望着那个身影,他不自觉地笑了。
“又见到你了啊。黑泽同学。”女生笑眯眯地立在前方。声音里,掺杂着切齿。
“还以为青学的女生很温柔,原来也很暴力啊。都是喜欢欺负弱小么?”有懒懒的声音从遥远的飘渺之处传来。
那是,谁。纱重努力想睁开眼睛,只是全身几乎都麻木掉。
“谁?”女生扬起头,问道,声音冰冷。
“诶,女孩子这样说话,是不会让人起交往的欲望的。”少年放肆笑道,眼神却有些灼人。“这样,你的化妆品就白涂了哟。”
“你!”骤然变色,女生咬牙。
“哟哟,这样子的话,可是会吓跑剩下的犹豫是否追你的男生哦。”依然毫无变色,少年笑容挑衅意味却越来越重。
女生犹豫了一下,摸不透眼前的少年是何人。
“算了,走吧。”
“喂喂,你好歹也要留下点温柔来弥补形象嘛。”身后少年最后的调侃依然入耳。
“可恶。”她在心里狠狠骂着。突然她想着某个角落望了望——那里已经没人了,她于是,挂上表情淡漠地离开。
“痛不痛。”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好像很严重,好多淤青。”少年拍了拍她头上的灰尘。
“谢谢……你。”
“你的围巾被她们拿走了啊,要不我去帮你拿回来?”少年这时才想起,问道。
黑泽一惊,她下意识摇头,良久又转苦笑。“算了……”
少年收敛方才笑容,只是目光中忽然有了灼人的热,“那群人,真的很过分……为什么不反抗?”
“总是有借口,只要她们愿意。”唇角浮起了单薄的笑意,“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找到人来欺凌任何一个人。”
“默默承受不是让人不爽……”
黑泽出声打断,“你是立海大的吧,看校服的话。”
“是。”
“是在神奈川么?”
少年笑了笑,点头。
黑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那为什么到东京来?现在应该不会放假吧。”
“今天是学园祭,无聊的很。”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声音,少年揉了揉银色的头发。“所以来东京玩好了,反正坐电车也只要一个多小时。顺便马上就是都大会了,我就代替柳那家伙,收集一次数据好了。”
“柳?”黑泽微微抬头。“你们,是网球社的?”
“诶,我是立海大附属中学,网球社的。你认识柳?”少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不认识,只是听到都大会,所以想问一下。”黑泽抬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那么,谢谢你,我先走了。”
“要我送你回去么?”少年打断她,“你刚才摔得挺严重的,脚,没有问题么?”
黑泽回头,微微鞠躬,“没事了,谢谢你。不麻烦你了。”
“对了,我叫仁王雅治。你的名字是?”少年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黑泽。
“黑泽,纱重。多多指教。”简洁地说出了名字,再次扬起礼貌的笑,“那么,再会,仁王君。”
“那,黑泽同学也要好好保重,下次一定要反抗啊!”朝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喊道,只是黑泽却仿佛没有听到。
“有趣的人呢。”依然是毫不在意的语气,少年摸了摸凌乱的银发,望着那个身影喃喃,“头发真长。”
路过了那个巷口,不二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黑泽。”看着前方的身影,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女生转过头来,对着不二扬起笑,“社团,结束了么?”
“嗯。怎么不回家?”
“因为,现在不想回去。”黑泽的声音淡薄的,犹如空气。“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她的瞳孔中,悲伤的光芒,灼伤了少年的眼。
“怎么了么……”少年话音未落,就听见压抑的怒吼从那扇窗子后传来,还有各种盘子摔破的声音。
“回我家。”不二拉住她的手腕。
不是“回我家去,好么”或者“那去我家吧”。少年握紧了女生的手腕,近乎是将她生生拖了出来。
“不……二……”仿佛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黑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就住我家吧。”当到了房门前,不二停下,对着黑泽柔声说道。她看见了少年冰蓝的瞳孔,忽然笑了。
腰际忽然被什么环住,少年还来不及反应,黑泽的脸已经贴在了胸口。
“谢谢,不二。”
谢谢。我一直想对你说。
用了一个很巧妙的谎言,便让姐姐答应了。
“去洗澡吧。”少年看着落满尘埃的校服,眼神却落到了藏匿在黑发中的淤青,“今天……是被……他们打了么?”
黑泽沉默。
“不是他们。是有些惹事的女生罢了。”她忽然开口,“不二,别管了,这与你无关。”
女生。
他再次握紧了拳头,又悄然松开。
“衣服可以先穿姐姐的,不介意吧,校服的话,等下我帮你洗了就好。”
“谢谢。”
“我洗完了,不二可以去了。”黑泽敲开了房门,对着挺拔的少年微笑。“水温合适哦。”
“嗯,等下,我把这里看完就好。”不二抬头,却没有埋下继续看书,“黑泽的头发,真的好长啊。”
“诶。”黑泽下意识抓住了发梢,“是一直都没有去剪掉而已。确实,很不方便。”
“和小时候比呢?果然那个时候更可爱啊。”
“那个时候……小时候没人管这些啦!别取笑我!”
“不过,现在也很好看啊。”不二浮起了一贯的笑。
“真的么?不过也准备去剪掉一些了呢。”
不二拿起衣服,走到了房门口,回头说,“那么,请叫上我,我很好奇啊,会成什么样子呢。”少女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哟。”
少年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黑泽一个人坐在床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摸出了手机。
“今天我不回来了。”
按下发送,她舒了口气。
“嘀嘀嘀……”铃声忽然响起,把思绪打乱,她一惊,手机落到了地上。
捡起来,看着来电显示,她慢慢按下通话。
“妈……”还没有来得及叫那个称呼,铺天盖地的是纷乱的叫骂,仿佛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了咽喉。
“不回来就死在外面好了……”没等那个声音结束,她已经快速按下了通话结束。
她狠狠盖上了手机,扔向角落。她抱住膝头,身体在轻轻颤抖。
哥哥。她低声。
终于有泪珠落下,浸透了衣袂。
周六。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日历上土曜日三个字。
“黑泽。醒了么?”有人在敲门。
“嗯,马上就好。”她穿上衣服,打开了门。不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校服。
“已经干了,给你。”等她接过后,又说,“姐姐今天有点事,已经出去了。等下吃完早餐,如果没事,我陪你去剪头发,可以吗?”
“嗯。”她良久才想起昨晚的随口言语,但却习惯性地点点头。
“黑泽要剪成什么样呢?”吃饭时,不二一直若有所思地微笑。
“诶,就是……削短就好了吧。”赶紧埋下头,黑泽有着说不清楚的慌乱。
“可是,我觉得如果有一点改变说不定会比较好。”
“不二,你很感兴趣啊。下一世做女生好了,就可以好好研究这些问题了呢。”忍不住毒舌了一次,女生窃笑。
“可是下一世好遥远,所以先把握这一世吧。”少年自然地挡住了她的毒舌。
“那,到时候再说吧。”女生含糊地答道,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杯子扭曲了少年眼中,满满的温柔。
“咔咔”声中,黑色的发翩飞后,悄然落下。女生静静看着镜子中透出的容颜,还有身后的少年。
“呵。”轻轻舒了口气,女生闭上眼睛。
这样,真的很好了。非常,非常的好了。
那些落下的头发,一去不复还。
“好了哟。”身后的理发师温和地提醒道。她睁开眼睛,只剩下垂腰。满地的,都是浓稠如绿的发。
“好看么……”她低声向不二发问。
“嗯,很好哦。”不二提着黑泽的书包,有些话哽在了咽喉处。
你,要回去了么?要回去那个地方了吗?
能不能,不要回去。
“不二,今天,能陪我么?”声音软软的,温柔地塞满了不二的耳朵。
“好啊。黑泽想去哪里?”
她看着天空,声音飘渺没有实感。
“海边。”
“在东京住真是麻烦啊,想看个海都要去神奈川。”靠在自己的手臂上,黑泽嘟囔道。
不二看着嘟起的脸颊,笑道:“黑泽没有去过海边么?”
“去过。”她静静看着窗外迅速后退,却又一成不变的苍绿,“是和还没死的妈妈一起去的。”
“在我五岁的时候。”
“那现在的那位阿姨……”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开口。黑泽纱重脸色诡异地看着不二,久久,冷笑道:“谁也不是。”
“今次而已吧。不要问了。”
纱重。
心里又一次呼唤那个名字,嘴唇却无法张开。
那个侧脸,窒息一样的冰冷。
“抱歉。”纱重的脸上再次浮起了温柔的笑,“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让你担心了。”
“不过啊……总觉得小时候,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却总是想不起来了……”
“到了,下车吧。”提起桌前的书包,在拥挤的人群中,缓缓涌向那个光明的出口。
纱重下意识地抓住了不二衣服,像是无助的小孩,抓住了一根浮木,随着他而前行。
初春的海边,朔风依旧强劲。不二把纱重纤细的手握住,慢慢走在潮湿的沙滩上。
“果然,这个季节,来海边的人很少呢。”看着四下无人的沙滩,少女感叹道。
“没关系,这样很清净,不是么?”不二闭上眼睛,闻着咸湿的海风,微弱的阳光投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不二。如果住在海边,人的心胸是不是也会开阔,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会不会如沙滩上的贝壳,被潮水带走?”
“嗯。也许吧。”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真想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和你一起。
但是那句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二,我们是青梅竹马吧。”
“当然咯。”
“真好。”
真好。只要是青梅竹马,就很好了。虽然最后,在你身边的人,肯定不会是我。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
“喂,黑泽纱重!”
黑泽闻声寻去,银发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扬起了笑脸。
“真是巧啊。”他慢慢走了过来,银色的头发在海风中变得凌乱。
“仁王君?”稍微一愣,她试探性地看了口。
“哟,这不是不二吗?”仁王看到了身边褐发的少年,用一种轻扬的声音招呼道。
“原来是立海大的仁王君,真是好久不见。”礼貌地开口,却微微紧了紧手指,“仁王君和纱重认识么?”
称呼在不经意间变更,却自然到没有注意。
“一场意外。”仁王收敛了笑容,声音却依然充满着毫无顾忌。“一群女生在欺辱她的时候,我看见了。”
“青学的女生,也不是些乖乖女呢。”话语中有了挑衅的味道,不二依然笑容不改。
“任何学校都有这样的人罢了,仁王君说‘也’,是不是说立海大的女生也是这样的呢?”不留痕迹地回击,一抹逆光从他的眼睛中滑过。
夹在中间的黑泽看着两个人,有些失语。
“喂!很巧哦,仁王君为什么也来这里呢?”随便找了个话题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打乱,仁王重新挂上了吊儿郎当的表情。
“当然是来偷懒的。”
“网球社应该在练习吧,就这样跑出来好么?”重新掩盖了冰蓝的瞳孔,不二的声音温和自然。
“诶,真田那个家伙今天有事情不在,我在他离开之前可都是乖乖练习的哦,所以他不会发现的啦。”依然毫不在意,少年压了压凌乱的头发。
“难得来神奈川,仁王君要请客哟。”黑泽忽然笑眯眯地插话,她把手摊了出来,在空中摇晃。
“诶,这是在敲诈我么?”他将头一偏,“没关系,为了美女,破费又如何。”
“这是嘲笑么?”黑泽的指关节狠敲他的头。
“这是真心的赞美。”
“我才不信!”
黑泽的脸上,飞扬着某种从未出现的温暖。不二就那样静静看着,想笑却又笑不出。
“如果是烤肉的话,在东京也是可以吃呢。”黑泽用筷子挑了几下,闷闷地说,“神奈川有没有什么东京没有的东西呢?”
“黑泽不喜欢吃烤肉么?”仁王扬起眉,问道。
“喜欢呐。只是想试试神奈川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没。”
“很不幸地告诉黑泽大人,因为仁王喜欢,所以神奈川只有烤肉好吃!”本来故作深沉的脸忽然又挂上了大大的笑脸。
“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啊,仁王君。”
仿佛是被那样的话惊了一下,仁王没有回话。
“这样的评价,可是和以前的仁王君不太一样吧。”不二饶有深意地敲击着桌面,“被称作欺诈师的男人。”
仁王闷哼一声,“既然是欺诈师,又怎么会被看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之前的无忌瞬间被打破,气氛出现了微妙的沉默。
“雅治!”
身后有人在大声喊道。
“诶,是文太呢!要一起来吃吗?”仁王招呼道。
眼前红发的男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到嘴边的话也突然逆转。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他低吼道。
假装看表,他不经意说,“没多迟啊。”
“我们四点就训练完毕了!”
“那也没多久啊。”
“我们跑了多少地方……”
“那个……”黑泽小心开口,“这位同学,您,到底找他干嘛?”
“真田半路又折回来了,”仿佛终于想起了徘徊在嘴边的话,文太大声叫道,“发现你不在。训练完毕后大家都在外面找你,抓你回去。你明天就等着死吧!”
仿佛是玻璃裂开的声音,仁王本来若无其事的脸被瞬间石化。
“这可如何是好呢?”转瞬便已经恢复正常,他轻笑,“我死了,应援团的女生可是碎一地的心啊。”
“你又不是部长……”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明显还念叨着“你竟然敢跟部长叫板容颜之美么混蛋你自视甚高了吧”这样无比长的短句。
“是没法跟部长比,比其他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喂你无视柳生……”
“你们不是在讨论逃跑与处罚问题么……”黑泽终于忍不住剪断这冗长的,不好形容是啥的对话。
“总之你就跟我回去向副部长请罪好了!”脸上是恍悟的“你小子敢跟我耍东拉西扯好溜掉的计谋”的表情,文太抓住仁王的衣领,直接拖走。
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黑泽,没有反抗。他微微动了口型。
了不起嘛,黑泽同学。
文太被他拉着,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还说他请客呢,接过最后还是我们付钱呢。”黑泽无聊地挑着剩下的肉。
“那,我们也回去吧。”不二笑着,“天也不早了。”
“那个真田,是个怎样的人呢?”缓步行于归途中,黑泽问道。
“啊,他呀。和手塚很像哦。”不二笑眯眯地回答,“最喜欢罚人跑圈啊,俯卧撑啊之类的练习,来抵消迟到,说话,未完成任务。”
“诶,果然和手塚好像啊。”黑泽轻笑。
“两个人,都是把彼此当作对手。”不二望着远处朦胧的海岸,“也许是,最强的对手吧。”
黑泽看着他侧脸的弧度,低垂的睫毛,微妙的笑意浮上。
“有趣的世界呢,网球。”
“嗯?”不二诧异回头,女生微微笑着,背手立在夕阳的淡薄日晷中,宛如不真实的影子。
“不二在那里,一定很开心吧。”
“纱重也想来么?”伸出一只手,他凝视着微笑的少女。
一个迟疑,黑泽便毫不犹豫伸出手,握紧了另一只。
“好。”
只要是不二的世界,我都想试着去触碰。
“那,今天先去学校的网球场吧。”
“沙耶,你也在这里?”漠然的声音却还是有些微的温柔,白石绘里看着不远处的女生,她顺着目光看去,网球场。
“嗯……”荒玉沙耶握紧了双拳。
“是不二啊……”微微浮起促狭的笑,白石绘里的声音却说不上喜怒。
“才不是……只是看看……”荒玉慌乱。
“是么……”微微带有怜悯地扫过她低下的脸,“沙耶……可能没有结果。不二和黑泽,是青梅竹马。”
“姐,那个黑泽,很复杂。”她的目光微微有变,却似乎什么都没变。“前辈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吧。”
“沙耶?”某种不同寻常的冰冷,从那柔软的声线中溢出,白石绘里的眼神中有了震惊,“你……你说什么?”
“没……”忽然而起的赧颜,她低头紧紧攥住衣角,显得柔弱无助。“我……我只是担心不二前辈而已……她私下交往的男生可不少。”
“你怎么知道。”白石低声问。
抬头发现白石并未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我看到了……”声音和表情,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的。
“所以……要记得,告诉不二前辈哦。我……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到底是哪里不对,为什么依旧软弱的声线,会变得如此异样。
白石走下了石阶。
“我知道了。”她意味不明地说。
“诶,纯哥哥,要回来了吧。”她忽然略带欣喜地问道。
“是么?”白石诧异道,“我不知道。”
荒玉沙不易察觉地挑起唇角,却没说话。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并未等待回应,径直离开。
荒玉看着远处那个孱弱的身影。眼神暧昧。她猛然看着离去的白石绘里,悔恨与忧虑霸占了眼睛。
“不行了……”女生弯下腰,汗水顺着已经粘成许多绺的黑发滴下,“真是……好累啊。不二……每天都要,这样训练么?”
“嗯。而且强度更大。”体贴地送上毛巾,不二笑着。
直起身子,黑泽深吸气。
“不过,真的很有趣呢。”女生的瞳孔深处,有明亮的光泽。
“还要打么?”不二接过了用过的毛巾,问道,“已经是七点半了。”
光芒瞬间从黑泽的瞳孔中消逝,她默默地低着头,看着手表,目光却无法凝聚在一起。
“是的。”良久,她的声音遥远而飘渺,“要回去了。”
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不二的笑容也凝固了。
“我送你回去吧。”
良久,少年柔声说。
“嗯。”女生扬起头,也扬起了一个微笑,“谢谢。”
获得温暖的日子,对于她这样的生命来说,一天也是很珍惜的吧。
“明天,再来吧。”少年语气坚定。
“诶?”黑泽愣愣地看着不二,那张脸上,是少有的认真。
“明天,是日曜日,所以,黑泽应该有空吧。”
“也许……吧。”语气有些迟疑。
“如果没空,就算了。”安慰似的笑。
“就这样吧。”黑泽抬头,“我有空。”
掩盖不住一闪而过的欣喜,不二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温暖,“回家吧。”
默默地走在流光靡丽的街头,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那,我走了。明天见。”黑泽转身向漆黑深处走去。
“呐,我以后,可以叫你纱重么?”
不二忽然开口。
“诶?”黑泽看着他,突然有些局促地绞手,“为什么一下子这样说?”
“我想,我们是青梅竹马吧。应该可以叫你名了吧。”微笑着陈述理由,但是冰蓝色的瞳孔中却有异样的光芒。
如果他也可以那样叫你的名字,为什么,我不可以。
并没有看到那束光芒,黑泽很自然地答应下来。“好啊。”
“嗯。那明天见,纱重。”
初春的风,被冰冷无休止地纠缠上。
荒玉沙耶手捧着一条围巾,却没有带上。她将头埋在围巾里,静默。清晨有些昏黄光透过叶片的罅隙,点点斑斓落在她栗色的卷发上。
铃声恰当地响起,她摸出了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过来拿道具了哟。”天然的柔弱中,蔓延出难言的浓醴和,锋利
在空荡的校园里,这一声娇嗔般的话语,清晰无比地进入了白石绘里的耳中。她停下了脚步,手上拿着忘在学校的书。
她站在荒玉目光死角处,皱眉。她长长的指甲不自觉抠着树皮。
不二从网球袋中拿出了球拍,这时才发现,女生已经不在身边。
“纱重?”他转过头去,才发现纱重愣愣地站在球场外,望着远处。
“怎么了?”手搭在肩上,女生才回过神来。
她勉力一笑,“没事,呐,开始了吧。”
目光散成沙砾般,找不到聚焦的点。不二微微侧首,远处只有一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在不远处走过。
“呐,先挥拍吧。左右五十下,应该不多吧。”
“纱重,手腕不能动,要用大臂的力量来带动小臂,不然会伤到手腕的。”不二站在旁边,看着纱重的动作,不时提醒。
“可是……手腕不动的话,击球的时候,怎么控制球呢?”纱重迷茫地抬头。
“是根据需要,控制拍面倾斜程度。”不二耐心讲解,“总之不要动手腕就对了……哦,对了……这个给你。”
不二脱下右手上的护腕,递给了纱重。
“不二,原来都没有带过护腕吧?”纱重握住那个还有余温的护腕,问道。
“嗯。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只是带给你的,刚才忘给了。”
笑容毫无征兆地扬起在脸上,纱重将那个温暖的保护套在手腕上。
“初学者嘛,一定要带的。”仿佛是不习惯那个笑容,不二微微眯眼。
“呐,拜托你了,不二老师。”郑重其事地鞠躬,纱重在埋头的瞬间,笑意扩充满了整张脸。起身,脸上却只有淡然。
“等会我发球给你,回击过网就可以了。不要苛求太多。”
“了解。”膝盖微屈,纱重看着球场外的不二。
“不要看我,看前面,等会观察球就可以了,击球的时候,也不要看球拍。”不二手中握了两个球,对着她说。
他右手轻挑,绿色的小球瞬间就已经到了面前,慌乱不经地挥拍,球却早已落远。
“这个速度其实不快,不过也许对于初学者来说,一下子无法适应网球的速度吧。所以要时刻用小碎步保持运动状态,在球刚刚打出时就要判断球的来势,找准位置,回击。”细心地告诉纱重,不二脸上保持着一贯的笑。
少女脸微红,“哦。”仿佛是有些难堪,声音如蚊蚋。
“没关系的。”看出了纱重的泄气,不二出声安慰,“我第一次打的时候,比纱重还要笨拙呢。”
少来了。少女腹诽,却又挑了挑嘴角。
“呐,来了哟。”
网球再次到了面前,纱重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击球。
“啪。”球在对面落地,出界。
“不错哟。第一次就能过网,所以要记得,球拍击球时要与地垂直,不然很容易落网或者抛高。出界的话,用力要轻一点,力量这种东西暂时不用管,先把基本功练好再说。”
“嗯。”再次准备,纱重对着不二说,“那,再来一次吧。”
“痛!”球再一次到面前,击球的手却突然松开,右手腕处仿佛是扭到了一般,完全无法用劲。
“怎么了?”不二到了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还是动了呢。”不二的语气中略有责备,“这样真的很伤手腕的。”
“对不起……”
“算了。”不二抬头望着前方落满了绿色的小球,安慰道,“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买饮料,如果实在痛,今天就不要打了。”
“真是抱歉。”纱重埋下头,她的声音,透着某种微弱的哭腔。
“纱重没有必要跟我道歉。”伸手搭住少女的肩膀,不二的笑容透着温暖,就连冰蓝的瞳孔,都像快要融化一般。“纱重做任何事情,都不必跟我道歉。只要是,纱重的选择。”
“不二……”少女茫然抬头,却看见少年已经起身走开了。
“前辈。”
不二寻声望去,荒玉沙耶绽笑,走到了自己面前。
“休息的日子,还要练球么?”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软。
“嗯。你也是啊,在学校,忙什么呢?”不二微笑。
“是和白石学姐一起来的,她有东西忘拿了,顺便路过而已。”
“白石?”眼前仿佛闪过了那张讥诮的脸,不二笑笑,“这样啊。”
“呐,不打扰前辈了。”荒玉沙耶鞠了一个躬,笑着跑开了。忽然她又转身,栗色的卷发翩飞,“前辈,你不要太劳累了哟。”
“谢谢你。”礼貌地回答,不二看见,那张迎着阳光的脸,却是如此苍白,透着惹人怜惜的柔弱。
“对了前辈……”她突然停住脚步,转头。
“刚才,网球场的男生,是和前辈一起练球的么?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球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黑泽纱重半跪在地上,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从身后将她揽住,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
纱重。
眼睛仿佛被针刺穿,不二闭着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的疼痛。
那条围巾,是自己的吧。那天早上,套在黑泽的脖子上。
手仿佛要生生嵌进金属罐中,斫骨的冰冷从之间侵入。
他转身站在树荫的逆光处,静静等着那个男生离开。
他看见纱重静静地跪坐在那里,目光失神。
“纱重。”
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球拍,不二的声音尽量显得毫不在意,“那个,是男朋友么?”
“诶?”纱重抬头,她的目光中是一闪而过的慌乱。“才……才不是。”
“如果是纱重的选择的话,我就无所谓哦。”不二浮起了笑,只是嘴角却沉重得要让他用尽全力去维持上扬。
“对不起……”她嘴唇翕动,最后只是吐出了这三个字。
“干嘛道歉。”他笑出了声,“只要是纱重的选择,就没有必要道歉。”
“回去吧。”背起网球袋,他立刻转身。
那个勉力的微笑,在瞬间消亡。
何必要道歉,我们只是青梅竹马,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一直以为,青梅竹马的你,一定会被我牵着,慢慢走下去。可是,什么时候,我忘记了,你和我的羁绊,其实是如此脆弱。
后面的女生静静地望着他,嘴角翕动,却又无法发音。
还是那个隐秘的路口,少年的身影却没有停下。
也许身体有过颤抖,但是很快,就平稳地走进了熙攘的人群。
少女站在那个光影交错之间,怔怔无言。
良久,她撤回了目光。向着那个黑暗的深处,平静地走去。仿佛以往,没有差别。
呈垂直角度的射线,向着不同的地方离开。
故意绕开了那条近路,不二选择了另外一条遥远的路。非常遥远,离学校也好,离那个人也好。
还是坐在她的附近,中间却不知道何时竖起了冰冷的隔阂。
很多时候,都有无数的话题在喉咙间徘徊,剖开这绝望的沉默。“这道题黑泽会么?”“今天其实是我起晚了,才迟到的,让你白等了吧!”
可是,那些还是无数次地被吞咽下。
他悄悄抬头。
长发的少女头一直靠在玻璃上,茫然看着被玻璃折射后,略微扭曲的世界。
红发的少年仿佛也感觉到了这难捱的微妙,他一直安静地看着少女,维持着这沉默。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菊丸用力拉着不二,向外冲去。少女漠然地收拾书包,只是睫毛微微一颤。
“怎么回事!”到了僻静的角落,少年怒道。
“什么?”不二避开了菊丸的眼神。
“喂!你当我感官退化么!你和黑泽吵架啦?从来没有过嘛!你们那么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一定!”菊丸使劲抓住少年纤细的手腕。
少年淡淡挣脱,白皙的手腕上有红色的痕迹。
“我和她好到什么程度?”少年冷冷反问。罕见的冰凉让菊丸退了一步。
“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么?”少年继续反问,“哈,不过就是青梅竹马罢了……又怎么样呢……”
少年转身走进教室,拿起书包和网球带,径直向网球场走去。
是啊,只是青梅竹马罢了。一直以为,她只会愿意让他牵着,让他温暖,让他保护。只是,他实在是太理所当然地想了。
只是青梅竹马罢了。
他闭上眼,忽然想起了海边银发的少年。
他突然睁眼,向着校门跑去。
“放心吧!我一定帮你请假!”菊丸大喊,他的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话音未落,那纤弱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当那条巷子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他猛然停住脚。不二迟疑片刻,才缓缓挪步。周围喧嚣的声音仿佛都被过滤开,只有他的足音在整个空间反射回响。
嗒,嗒,嗒。
他再次猛然停足。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于黑暗处猛然刺中他。
身穿他校校服的男生,手里握着那条围巾,背对着他。
他看见那扇窗户轻轻打开,少女探出了温柔的容颜。
他退出了巷口。冷眼看着男生离开。
“黑泽!”他再次进入巷子,对着欲上楼的女生吼道。
黑泽身体微微一颤,她转头,对着不二勉强地笑了。
她手里举着那条围巾。
“那个男生……到底是谁?”他竭力压抑了颤抖的声音,声音却从而无比低沉。
女生脸色微微有些暗淡。“谁也不是。”她举起那条围巾,“正好,还给不二了……”他接过围巾,黑泽看见他苍白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不二。相信我吧?”黑泽突然开口。
“诶?”不二一愣,他看见有清冷的痕迹在眼角间。
少女略带悲怆地一笑,摇摇手。
“不二,我们果然不是同样的人。所以回去吧。和我在一起,难道不会觉得压抑么?那不是你应该承受的东西……这么多年……你为我,也难受痛苦过吧……真的对不起,那又不是不二的责任……所以,”黑泽抬头看着少年,轻声道,“离开吧。”
“我想知道,那是谁。”从未有过的,强硬的口气。
黑泽转过身,抬头望着那个窗户。
“一个同样在这里仰望窗口的人。除了不二外……的人。”
“纱重!”少年伸手想去握住那纤细的手腕,却意外错过。黑泽退了一步,怆然一笑。“不二。离开了哟。是时候了……”
“我想离开不二了……”
“是时候了哟……”
少年的眼前,只剩下都市极其刺目的光线,以及对峙的漆黑。
“黑泽纱重同学,昨日已办理转学手续,相处了快两年,大家也要好好惜别啊。”
后面都是什么话,他完全听不清楚。他抬头努力望去,纤弱的身影却始终模模糊糊地投不在正确的位置。
多么脆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