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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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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待六耳数到32401下,天终于亮了。
天色微沉,远处一方池塘,有两小蛙跳到六耳脚边,吐舌搞笑。
“六耳,你昨夜劳累,怎不再多睡?”丝儿从外回,将早晨摘得的一篓紫色葡萄放下,又将湿答答的油纸伞轻抖几下。
“睡了更乏,不如晒晒被子。”六耳似有气无力。
“那我去酿瓶苦酒,让你醒醒神!”丝儿转身去了食品坊。
六耳呆坐亭中,阵阵琴声穿透晨雾,伏弦姐姐又在晨练了。那竹林似阵阵绿涛,涌起什么后又全数淹没。
见六耳倚栏傻坐,琴儿夺过她手中那捧小石头,笑道:“六耳,女儿家怎能这般打打砸砸,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这样人家都逃了!再说,仙家那是点石成金,六耳你这般狠砸,能给我们砸出个什么宝贝?”
“琴儿,我...”六耳自顾自揉着脑袋,似有深不见底的忏悔一般,看了琴儿一眼,将头深深埋下。
琴儿坐下,拍拍六耳肩,叹道:“若是我,定如你一般,也是辗转千遍睡不着的!女儿家的新婚被子,岂能轻易拿出?所以,哎...但是,昨夜你六耳义举...”
六儿盯着琴儿。
“嗯,叫我佩服!六耳你的善良,如同明月,照亮我们美人谷里的万千沟渠。“琴儿赞道。
“我有这么好吗?”六耳看着琴儿。
“那是自然!六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的好,总有一天他会感受到的。但是,你越好,我便越恨那毁人容颜的恶贼!”琴儿将那捧小石头砸出,溅起六儿一身水,“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啊,这败类,此刻若出现在我面前...”
“我去瞧瞧,那睡神如何!”六耳匆匆离去。
伏弦姑娘的袅袅阁,异于栩生姑娘的千盏榭。一红一绿,格外分明。此处繁花甚少,只见成片重重叠叠的绿竹林,绿波涌动,“沙沙”作响。
雕花木栏处有一圆湖,湖面涟漪阵阵,湖上木桥连廊,廊尽头便是客房处。
六耳在一扇门处停下,侧耳听听,似无动静。便踮起脚尖移步过去。圆木床上一粉纱帐,柔柔垂下,那人似睡得好香甜。
六耳轻轻撩起一侧轻纱,流香溢出。六儿想,要是这身上能吸点香料就好了,拿去美颜铺子卖一卖。
六耳沿着红木床檐蹲下,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新被子,想将那被子从那人身上扯开,不料那人竟睡得香甜无比,六耳皱皱眉撇撇嘴。
“啊!丑!”那面容仍红肿得可怕,六耳呆呆看着,随后用纤细小手摁了下,肿的跟猪皮一样的,五官怎一个扭曲能说明,啊,丑啊。
“该如何是好!”六耳看着看着便哭了,“屏真臭丫头说你非凡俗之流,夸你骨骼绝伦,玉容矜贵,救你一片真心,伤你全是不小心,你会不会怪我?你可千万别怪我!”
男子乌黑长发此刻未绾,散落白衣上飘洒逸动。六耳见其额发间渗出汗,便用小手蹭了下,一边奇怪道,这脸蛋皮肤怎如那醉香楼的蛋羹,又滑又弹的。
那香气愈发浓烈,六耳禁不住倾下身凑上前,竟听到一阵晨露滴在花苞上的声音。六耳觉得,这阿丑了不得,伏弦姐姐弹琴,他竟会弹心。
那心跳声清耳悦心,韵律动人有趣。六耳索性向阿丑胸口贴近,细细听来。
此时,却觉那心跳声如呼之欲出一般,阿丑心口不停弹拨着六儿的脸颊。
六耳一惊,抬头一看,阿丑额头汗珠直下,气息也不匀了,体内似乎有气流相冲。
六耳慌,伏弦姐姐说过,弹琴走火入魔者,五脏六腑便似火搅动,全身发抖,如若不及时清醒过来,或有生命之忧。
六耳心想,阿丑定是病过头了,气血攻心。
突然,阿丑睁开双眼,红灼灼的,六儿吓了一跳。
“惨了,要入魔了!“六耳上前,猛扑到阿丑身上,将阿丑的肩膀摇晃个不停,好让他清醒过来。
“六耳!”琴儿推门而入。
六耳扭头一看,“琴儿!”
“六耳你在作甚?我还以为鼠类在屋里啃谷粮呢!你个姑娘家,抱着一陌生男子作甚!”琴儿诧异,一手将六耳扯下床。
琴儿正想教训六耳,一瞥见阿丑的脸,便急急拉着六耳急急往屋外走。
“我,这个抱抱,不是那个歹人的亲亲抱抱…琴儿你要相信我...”六耳一边走,一边费力解释。
出了门外,琴儿长吁一口气。
六耳正想说话,琴儿忙摆摆手,正色道:”罢了罢了,是我错乱了!刚误以为你在轻薄他人,现外面风一吹,明白了。将你拉出,是怕,怕那男子误会你!”
六耳看着琴儿,笑道:“然后,怕他去跳湖?!”
琴儿镇定道:“不是,是怕你这一扑通后,他再也不想跳湖了。”
六耳直直看着她,没想明白。
琴儿看着六耳,气呼呼道:“对了,你不知道,这男子是个怪人!昨夜这男子昏迷,脑袋发热,几位婆婆去给他诊治。那时他湿哒哒的跟条水草似的,有位医婆婆正想替他更衣,这男子分明昏迷,但又好似已清醒,用力将婆婆推开,害得几位婆婆扭伤了脚,可恶!嘴里尽喊些,什么他师尊说了,他的花容看不得,看一个杀一个!”
六耳瞪大眼睛,笑道:“有这事?”
琴儿满脸愁云道,“我每天还要给他送饭,那张泡泡脸我好怕!万一又作疯起来,如何是好!六耳,你快给我想个办法。”
六耳看着琴儿大笑道:“既然这么怕他,要不,早饭煮个热粥,给中饭做个凉皮,晚饭准备个冷糕。取个大食盒,做个木轮车吊进去?”
琴儿抬头,急急回食品坊去了。
“这大食盒,麻烦你想想办法,多谢了!” 傍晚,亭里一小丫头急急走来。
六耳正疑惑,那小丫头继续说道:“木工机械屋的师傅们出谷游去了,琴儿一听就病倒了,琴儿病中嘱咐,如今只你一人入得了虎穴,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说罢,那小丫头一阵风似的溜走了。
“好好的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还是个可怜的病人!屏真昨夜说的话,都忘了?”六耳想了想,看了一眼这大食盒,此刻风大,饭香儿都被吹散了,便急急地向东廊走去。
六耳轻轻推开门,见阿丑已苏醒,正倚靠在床头。长发轻垂白衣上。
“你醒了?”六耳上前问道。
此刻,阿丑眼皮微动了下,好像很想睁开眼,但可惜脸部肿得不成样子,眼睛也睁不开啊。
六耳看他那个费力的劲,便将饭端过去,说道:“你快喝粥吧,不吃饱哪有力气睁眼呢?”
阿丑静默。
六耳打开食盒,端起芙蓉糕,上前问道:“不如,尝一块芙蓉糕?”
阿丑缓缓抬起头,悠悠飘出三个字:“芙蓉糕?”
六耳一听,顿时呆住。这男子声音怎这般磁性,低沉柔和,分明是个亲切人儿。
“鹿耳亭的芙蓉糕,天上的神仙都吃不了!”六耳高兴说道,小跑上前,将芙蓉糕递过去。
阿丑见六耳站自己面前,一愣,犹疑一会,终于伸出一只手。
六耳瞧着阿丑那小玉手又惊呆了。洁白丰润光滑,骨节匀称分明,手指微微轻拨之间,似余香不绝,想着那晚将其从水中拽出抱在怀里,也是幽幽不断的香。这家伙定是在桃花蜜里滚大的,六耳心想。
阿丑将芙蓉糕置于手心,观察许久,又用那优美的指头掂了掂,然后轻轻的抛出,那可怜的芙蓉糕便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你干嘛!浪费食物,多缺德!你这人...”六耳又急又恼,说不出话了,忙上前将那块糕点捡起。六耳将那块芙蓉糕擦了擦,狼吞虎咽吃下。回头一瞧,阿丑正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这没毒。”六耳盯着阿丑,歪着脑袋说了句,随后起身,将糕点全放回大食盒中,嘟囔道,“不吃就不吃,就瘦成一条干鱼骨!”
“取芙蓉水。”六耳提起食盒正要离开,那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六耳恼,芙蓉糕在眼前你偏不吃,偏要尝那什么芙蓉水,真是个要伺候的主啊。
阿丑抬起头,眉头轻皱,也不说话。
六耳懒懒说道:”芙蓉水?听过,没见过。“
阿丑微微抬头,似有些讶异,低声道:“采百棵芙蓉树,研汁蒸玉露,即可。”
“那芙蓉水有什么好?琴儿床头底下小柜子,还藏着两罐子鱼露,我取来给你尝吧。”六耳得意道。
阿丑低头。
忽然,六耳只觉身后拂来一掌清风,那床尾处撩起的粉色纱帐,重重垂下。阿丑近在眼前,朦朦胧胧,却似隔天际般遥远。
拿起纱帐撒野,下逐客令?六耳攥紧小拳头。
六耳向帐中瞪了一眼,阿丑似无视六耳一般,又慵懒的卧下了。六儿见此,气呼呼的出门去。
采百棵芙蓉树,六耳寻思着阿丑的话。几十里外倒有个落花林,里面或许能见着芙蓉花。不过这一来一回,人都被饿死了。
想起阿丑那张红肿的脸,六耳望着苍天,心里有愧,无心亦是过啊,哄你几日罢了。
六耳钻进那食品坊,绾起袖子,钻研起来。
黄昏时分,六耳终于端出一碗水。想来这世间色彩虽万千,不过这浓淡终究是可调和的,淡淡的芙蓉花色,煞是好看。
六耳走进那屋子,喊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