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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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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事,还是忙着替孟春张罗。
终于赶上旬休 ,纪大老爷邀了几位同僚来家里吃酒,其中两位是青葱的少年朗。一个国字脸,一字眉,说话中气十足;另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白白净净,一副书卷之气。这两个虽说风格迥异但杨氏初看着都比较满意,纪大老爷同几个年纪相纺的同僚攀谈,杨氏就坐在两个青年的对面,套着青年的家世,两家都是简简单单的几口之家,家里都有正经营生。杨氏越发衬心,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取舍。
杨氏推说去准备宴席,离了厅堂,找来冬儿,打发她去把孟春好好打扮打扮。冬儿得了令儿,到了孟春的屋里,解了孟春编好的一根粗长辫子,让秀秀找衣服,自己给她梳起头来。一套玉白素缎的长裙,领口袖口是连枝的红梅,玉带束腰很是一派自成风流的俏模样。
孟春问:“今天怎么劳烦冬儿姐姐,来替我梳头?”
冬儿说:“我今儿个闲得发慌,特来侍候你孟大姑娘,不行呀?”
孟春说:“行自然是行的,我只是受宠若惊了。”
收拾妥当,孟春和冬儿一起向东跨院的前堂走去。
冬儿说:“前儿个,秀秀的娘来太太处谢恩了,秀秀的哥子已在茶叶铺子里当活计,这次是被放印子钱的吓怕了,应该会老实了,还说了你一箩筐的好话。”
孟春说:“但愿秀秀的哥子,这回长点记性,不再坑害家里的人了。”
“我其实挺看不惯秀秀她娘的,这么好的女儿不疼,张口闭口儿子儿子的。现在要不是看在秀秀面子上,这两个老的早就卸骨拆肉了。”冬儿说话时声音又清又脆,像是每一个音节里有铃铛在碰撞。
孟春觉得她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就连身边的冬儿、秀秀——这一群丫头都那么美好。孟春说:“秀秀这人多好,对我真是实打实的用心,就是没有父母缘吧。”孟春沿路摘了一片叶子,“不过,只要我还在我将来一定给秀秀找门好亲事。”
冬儿笑道:“姑娘自己还没有着落,就先要替丫头谋划了。”说完,夺过孟春手里的一片叶子,“太太说了,阿春姑娘这一天几趟的路过这园子,边上的几棵树,用不了多久就会秃了。”
孟春说:“杨姨就会打趣我。“然后,看了看身上的裙子问,“冬儿姐姐,这腰身这样勒着,真有点不习惯。”
冬儿说:“你这细条个儿,这样穿着正好,前头老爷请的客人都在,太太让你去见个礼。”
见孟春的步子慢了下来,冬儿说:“你放心,前头不仅有老爷太太,大少奶奶和大少爷、二少爷都在。”
孟春跨进前厅,杨氏就迎了过来,对着同纪老爷坐一起的长须同胞,跟孟春道:“这位是你黄伯伯,同你纪伯伯以前是同窗现在是同僚加好友。”
孟春上前行了一个大礼,黄守志一下一下地摸着胡须,对着纪大老爷说:“你老弟就是有福气,平白给你得了这么标准的一个大闺女,以前老跟我数落家里的儿子们,现在比起我那家那个头发稀疏面皮乌黑的丑丫头,你家孟春太有面子了。”
在黄守志说话间孟春悄悄退到了后面,又同另外几个见了礼。
黄守志对杨氏说:“你家孟春如果愁嫁,我家那闺女我是可以愁得连觉也不用睡了。”
孟春退到了苏馨茹的身边,苏馨茹这段时间养的好,脸肥了一点,笑起来一脸幸福样。她朝孟春指指在座的两个英俊青年又朝孟春挤挤眼,孟春一脸无辜的把目光放空,来遮掩她的害羞。
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到位,当然除了纪二。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父亲一改往日的作风,带了半屋子的同僚来家里,还有坐在末尾的那两个晃眼的青年才俊,这父母的用意是这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纪二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拉过孟春朝屋外走去。孟春完全懵掉了,一路小跑的跟着纪二,东跨院里的下人们都好奇的看着自己一向沉着的二少爷今儿个得了失心疯似的抓着孟春姑娘的手往园子里走去。
“哎,纪二,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呗”孟春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的跟着纪二。
纪二阴着脸抓着孟春的手,不言不语,直接到了孟春的院子。秀秀听到响动出来,纪二让她先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纪二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玉牙环玉佩,瓮声瓮气人说:“你的呢?”
孟春说:“我没带,我放在妆匣子里了。”
纪二咬牙切齿的说:“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是没有份量的,自从我娘帮我带上这个我没有一天是不带着的。”
孟春还在被纪二的举动懵然茫茫地说:“不是的,我平时也带着的,这不前几天那个被砸了一身的污秽,身上起疹子了,就让秀秀帮我拿下来了。”
“疹子严重吗?看过大夫没有“纪二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不可觉的急促。
“让玉竹看过了,也帮我配了药膏。”
“玉竹这丫头只是三脚猫的医术你也敢让她瞧,平时在医馆里帮着配配药还行。”
孟春说:“抹过了药膏还挺好使的,起初钻心的痒已经没有好。”
纪二一时无语,刚才鼓起的勇气在聊疹子时也泄了一半。但已经跨出这一步,他也不打算就这样算了,遂放缓语气又说道:“我本来想着是要去云和县和母亲一起接你的,但母亲说苍耳那段时间赋闲又可以随行照顾孟巧,让我安心学业。”他看着孟春继续说,“其实我本来是决定要去的,临行前想起当年,我们走时,你却跑的无影无踪,我本来想好跟你说的一肚子话也无从说起,我本是一个小气的人,想着你看到我没却接你肯定跟我当年的心情一样,让你也体会我当时的心情。谁知见到了现在的你,变得更加好看了,却和苍耳那样聊得来,也没有因为我的缺席而懊恼。我以为你喜欢苍耳这样的,我想这样也好,何况苍耳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谁知听母亲说,你们两个只当好兄弟。现在又来几个陌生人,为什么连陌生人都可以接受,要放弃我呢,我自从我娘替我们挂上这个玉佩之后我就认定你是我的人了。”
孟春目光莹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可思议,有点不安的说:“那时候我们还小,杨姨和我母亲也只是被我们闹怕了,又不是正经的订亲。何况我觉得你这样的,应该配表姑娘那样的。”
“什么我这样,表姑娘那样,你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样嫌弃我来着呢?”
孟春说:“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那时候你上树掏鸟窝,下水摸鱼,还会自己捣鼓吃的,而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会跟在你后面,那时候你梳着冲天辫还跟我呲牙咧嘴的,可我就觉得你特别可爱。“纪二想起小时候在一起的时光,面上全是怅惘。
孟春忙摇头说:“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那样好,小时候我就喜欢摸你,我喜欢摸我喜欢的东西的。”
纪二说:“你现在又没摸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我呢?”
孟春说:“我不敢了的,那时候还打架来着。”
纪二说:“你是傻子吗?这摸我你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光天化日下,你摸我我不反抗当着这么多的人少爷我多没面子,我轻轻打一下你,你却来狠的,真跟我干架,真是气死我了。”
孟春嘟囔:“谁叫你就会在肚子里做文章。”
纪二把孟春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现在我没有做肚子的文章了,全都说出你了,孟姑娘你觉得小生我如何?”
孟春满脸通红,一时声如细蚊:“可是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好,我的字还是很难看,我女红也做不来,我又破解不了你作的诗文里的缠缠绕绕,也不懂这上京的作派,怎么跟你举案齐眉呢?再说你们府里都说你该配表姑娘的。”
纪二轻轻的刮了孟春的一下鼻梁:“小刺猬,谁要你懂这些来着,我们府里谁说我配雅清来了,是我母亲说的还是我父亲,那些旁人嚼舌头,我道是可以去斥责他们,不过也要顾及姑娘家的脸面。”纪二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当时也存了试探你的心思,谁知傻姑娘毫无反映,我那时就很灰心,心想你是喜欢苍耳无疑了。”
孟春欢喜的说:“现在我知道纪二哥的心了,我也一直喜欢二哥这样的。”
纪二把手上的玉佩替孟春挂上说:“现在不可取下了,把你的拿过来,替我挂上。”
孟春踮着脚,把玉佩的红绳替纪二系好,那样亲近的姿势让纪二心神荡漾,这个肖想了多年的姑娘,终于近在咫尺了,他把手悬在半空,一落下就是姑娘纤细的腰肢,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不可过急,循序渐进,方可徐徐图之。
那厢纪二牵过孟春离开后,杨氏同纪大老爷相视一笑,方觉老怀宽慰。一旁的黄守志说:
“这杯媒人酒我喝定了,无心插柳那边的柳树早已成荫了。”
纪大老爷说:“犬子无状,见笑了见笑了。”
黄守志得意起来又顺起自己的胡须:“历史总是如此的相似。”说完,哈哈大笑。
纪大老爷的面上一时有点尴尬,不过本是一根老油条,依然风清云淡的和黄守志哈哈大笑。
两个末尾的青年才俊不知堂前两个上司打的哈哈,他们被本次的邀请有点受宠若惊,战战兢兢的喝茶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