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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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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纪二去爹娘房里请安时,在外屋时就听见她娘跟她爹说:“ 你以后在你同聊处问问有没有适龄的青年同我们家孟春相配的,我么再看看苍耳和孟春的情况,如果他俩有眉目就万事大吉了。”
自己爹说:“晓得了,夫人。”
纪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自己不是和孟春有婚约吗?那块玉佩就是证据,为什么现在爹娘要替孟巧另选他人,难道孟春不喜欢自己。他转身出了爹娘的屋子,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委屈。在院子里看到孟春同一帮小丫头在打穗子,阳光扑在这群年轻的女孩身上格外晃眼。孟春正打算用笑脸招呼,却只见纪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五月的院子被树木装点的蓊蓊郁郁,落红已尽,马上就是端午节,纪四和孟春的开学安排在节后。整个纪府要过节,一堆人的吃喝又聚在一起。孟春跨进正屋时,总能第一眼打量到纪二和裴雅清,是这两人太耀眼,还是自己对他们多留了个心眼,孟春不得而知。大家又在打趣这对小儿女,孟春甚觉无趣。
老太爷说:“我今年,总觉体力不支,人老了总有那么一天,这些孩子也大了,该定的都定下来吧,免得到时候慌张。”
几个儿子都惶恐地站了起来,弯腰作揖。大老爷说:“父亲大人,孩子的婚事固然重要,但父亲的松鹤延年才是我们纪家最大的福气,你保重身体,是我们做儿子最大的心愿。”
老太爷摆了摆手: “你们都坐下吧,人有天命,能活到现在我也知足了,宝灵亲事落定了对方还是正三品的武将,门楣虽未高于我们纪府,但人家父亲是正三品的品阶,这些年老二就在窝里斗了,没有一点建树,我也不说了孩子们都在也要帮你们顾点面子。”老太爷接过三媳妇递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接着说,“老大家的世轩、老二的世成、老三家的宝珍,老二的世宣虽是庶出老二媳妇也要上心,还有雅清她爹不在上京,你们这些做舅舅舅母的就该多顾着点。”
老太爷点完名,二姑奶奶拿眼眯了一下孟春,孟春倒没什么感触人家一家子没把你排入其中就心生失落,那才是自己作难自己了。只是这细细地一道眼神,让孟春觉得这姑奶奶真是小家子气,再看看一旁的裴表姑娘,清雅脱俗,人说女儿肖母,看看这一对,委实不像亲生的。
三个媳妇和三个儿子齐齐应是,大太太杨氏就有想头:老太爷这样总是特别顾及二姑奶奶,要是大姑奶奶在肯定要把老太爷噎上一噎。当然老太爷没有提一提孟春她还是有点不舒畅的,这三个孩子虽没改姓纪,自从打算要接来时,她们夫妇就同老太爷交底是要将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对待的。老太爷年纪虽大了,但并不糊涂,杨氏知道他没有真心接纳他们,当年的二姑奶奶可不是他会轻易忘记的。
杨氏把孟巧抱到腿上,对纪四说:“去给你姐姐拿点糕点。”
纪四有点摸不着头:“给阿春姐姐吗?”
“阿巧是你正经姐姐,不要老是妹妹妹妹的,长幼有序。”纪四虽说看着是个不着调的小主,但只要杨氏拉脸厉色,他还是不敢放肆的。
屋子里又吵杂起来。
这边老太太重重咳了一声,笑着对杨氏说:“端午节那天,你舅母们和表弟媳还有侄子们都要来,你和老二媳妇帮衬着老三媳妇。”
杨氏说:“那是一定的,到时候他三婶支会我和一声。”
杨氏心里门清,让她帮衬总归有让她拿出点银子的意思,以往她总是经一点拨就急吼吼的送银子上门,只要自己不去张罗那些琐碎事情就好,如今她不一样了。有了女儿的妇人后院也要多多走动。
纪府虽说没有分家,大房除了过年过节基本吃不到一 起,杨氏不在乎这一家人的三餐口粮,愿意自掏腰包。纪府这些年的进项只少不多,城外的几个庄子和城里的那些店铺都是祖上的基业,老太爷虽以前官至二品,到了末了因方向错误险些落得一无是处,还是大女婿提点,早早提了折子要求隐退才保了满门无恙。如今老太爷没了俸禄,原配吴氏的嫁妆当年大姑奶奶出嫁前从公中给闹了出来,按三份分给了大老爷、二老爷和大姑奶奶。陈年的庄子和铺子,没有正经主子打点,年景越来越差,朱老太太没有嫁妆傍身,好年景里攒下的私房钱这些年七七八八地也打点完了。
朱氏的娘家兄弟又时不时的来打秋风,当年朱氏落难的时候她的兄弟并没有伸出援手,而当朱氏自己一跃成为纪府正头夫人时,她却时常把几个弟媳叫来。这个老太太她一直以来都以一种胜利者来自居,她非常享受她的那些弟弟和弟媳对她的百般恭敬,即使如今纪府的日子也不如往日阔绰,她依然在每个节令都请上戏班子,大酒大菜的招待他们。人么有时候活着就是为了一张皮囊,说她虚荣也好、慈悲也罢,好好坏坏一辈就过去了。
杨氏说:“母亲,要不今年阿春她们三个刚到我们家,左右朱家舅舅们都要来,戏班子要请,不如把如今不大走动的至亲也叫来,总不能以后亲戚见了面还不认识。”
老太太咸咸地说:“按你的愿我没意见,你同老三媳妇商量吧。”
李氏拽着帕子扭着头说:“大嫂子,你不知道,当家有多难,如今——。“
“这你放心,这次的银子都从我这里出,亲戚不用竹杆也钩不着的都请,像我们的正经舅家、二太爷家、我们三妯娌的娘家、馨菇的娘家、还有大姑奶奶家、和老姑奶奶家,如果你和二弟妹没有意见,我就打发管事就去请人,初五也就后天的事了,反正戏班子早定了,明天开始采办来得及,晚间你出个预算打发个嬷嬷来我房里取银子。”
杨氏一直都是一个爽利的人,但她给钱都要有明目,李氏恨就恨在她这点,要从杨氏的银子里扣除点油水来,那是公鸡下蛋异想天开了。初五这场她是注定一场白辛苦,若是只请朱氏那边的舅舅们,还能从公中出点银子,那些帐目都是自己随手划的,没有人会那么较真。
小朱氏其实很不耐烦她娘家兄弟们的,她跟二老爷离心很大程度是因为朱老太太,其次是自己的娘家人,连她房里的钗环和摆件一不小心都会被她的嫂子弟媳们顺走。二老爷从心里瞧不上自己小朱氏是明白的,但她也没有办法,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爹娘没有好好教养自己,自己在兄弟姐妹中又排在不尴不尬的当中,从小受大的欺负又要让着小的,养成了现在窝窝囊囊的性子。
其实大户人家请客吃饭早有一套俗定的流程,虽说初五就在眼前,几位太太统筹一下也就可以坐下来喝茶聊天了。
杨氏对二姑奶奶说:“二姑,听老爷提起,二姑爷前几天来上京述职了,到时候也叫上一起。\"
二姑奶奶有点懵,她自家相公从地方上到上京已经好几天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她有点心浮气燥,拉着雅清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晚饭后,杨氏和孟春并排走,孟春抬头看了看天,如墨的苍穹悠久而深远,她冲杨氏笑笑:“杨姨,你看,这天气多好,这夜色真干净。”
杨氏说:“是的,希望你的心也一直这么干净。”
孟春知道杨氏有话要跟自己说,放慢了脚步。
“孟春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我现在即盼着你找个好夫婿又担心怕找不到好夫婿。女人跟对男人是一辈子的事,你看二姑奶奶就是一个前车之鉴,当年看上府里的西席,死活要嫁给他,结了婚也是一直住在府里,二姑爷又是个死倔的酸腐文人,没钱又死要面子,总觉得带着老婆女儿住府上低人一等,四年前中了进士当地方官去了,本以为那边安顿下会接雅清母女来,谁知他一到地方上就纳了妾氏,去年又得了个儿子,对雅清母女也是不闻不问了。女人嫁错郎就把一辈子的光阴蹉跎了,人生只有一个一辈子,所以孟春,你在我身边好好的,不要想着回西梧山,让杨婚帮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孟春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放在了杨氏的手心,让杨纸牵着回院子如小女儿一般。在黑暗里孟春知道自己的眼眶是红的,她的心是暖的。
这边裴雅清被母亲拉到院子,心里本存了气:“你怎么老是不改这屠夫女儿的脾性,我跟二表哥好好的聊着,你为什么把我拽回来。”
“好,竟然连你也说我是屠夫的女儿,你那个死鬼老爹就是打心里瞧不起我。”说完又要哭天抢地。
雅清无奈只好哄道:“娘,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你不要哭了,明天我请三舅舅去把爹爹叫过来,爹总要顾忌纪府的面子。”
二姑奶奶觉得有理,抹了抹脸。雅清道:“来了,你也不要冤家死鬼的骂开,虽他在地方上生了儿子,你总归是正头夫人,大不了以后等爹回京了置了宅子,你住进去,把那小妾打发了,把儿子养到你膝下。”
裴雅清自感很无力,她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娘虽然长在纪府,但总觉得粗鄙不堪,后来听府里的老人私语时,被雅清听到她的正经外公原来是个杀猪的,后来她在诗书上下了一番苦工,她不能让自己的骨子里也冒出屠夫的血性,她对自己很狠,不论寒冬或是酷暑,从不懈怠,她想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改变命运。
她觉得二表哥就是最理想的对像,外表俊秀文采斐然,父兄在朝家境优渥。虽然自己的助力已经很卖力,时不时的把自己和二表哥配成一对,可是大舅母对二表哥的婚事没有任何动静,总不能自己舔着脸去问,“纪世轩你要不要我“。想想这都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事,雅清只有静静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