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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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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感觉从眉心逐渐扩散到四肢周身,李垂欢只觉自己好像变轻了,要从躯壳中脱离而出,可是脱离之时又伴随着强烈的撕裂痛感,就像是骨血与肉的分崩离析。
耳边传来巨大的震荡声,酒吞童子的咒语突然停了,她周身的疼痛也稍稍减轻,她大口喘着粗气,就像一只在沙滩上的深海鱼。
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与血液,她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酒吞童子细细摩挲着手中碎成两半的吊坠,微微挑眉,“葛叶?”
李垂欢也惊诧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安倍晴明为了破除结界救她,竟然将他母亲化身而成的吊坠扔了进来,两相碰撞下,摔碎了。
“放开她。”安倍晴明走进结界来,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肃杀,眼中升腾着熊熊怒火。
酒吞童子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吊坠碎片信手捏碎,“你来得倒是快。”
看到从酒吞童子指缝飘散而出的玉石粉末,李垂欢心都要碎了。
这是安倍晴明的母亲葛叶化身的吊坠......她惟一的念想就这样消失在了天地间,从此安倍晴明永远都不会知道母亲离开的真相,幼年时被母亲抛弃的痛楚将会折磨他,一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对于你这种不守信用的狡猾妖怪,来得不快怎么行?”
她被酒吞童子卡住了脖颈,费力地转头,终于寻到了安倍晴明的身影,他也看到了活着的她,目光陡然柔和,递来一丝安抚。
“姑且就当是你对本王的夸赞吧,不过夸赞本王,也不能抵消打断本王施法之罪。”
咒语已经被打断,酒吞童子眸色愈冷,指甲暴涨,拿住她的脖颈将她轻巧提起。
窒息感袭来,她无助地扑腾着手脚,一双脸被掐得绯红。
一边用力一边细细观察着安倍晴明焦急却不敢行动的样子,酒吞童子轻笑出声,“缓缓失去所爱的感觉,好吗?”
安倍晴明的脸色压抑而狰狞,手中结起法印,刹那间天地震颤,风云变色,一团乌黑的云翳不断聚拢,在大江山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隐隐闪着电光,仿佛随时要劈下来。
“你若是杀了她,我就将你的子民悉数劈为焦炭,将你的大江山夷为平地。”他咬着牙齿,双目猩红,额边的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蚯蚓。
“竟然施出了以生命为代价的禁咒。”
饶是酒吞童子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抬头看着上空,喃喃道。
以生命为代价!李垂欢只觉肺中的最后一丝空气已被耗尽,眼前隐隐出现了白色的光芒。听到了酒吞童子的喃喃声,那道白光陡然消失,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惊觉泪水已经爬满她的脸颊。
突然,脖颈间的压力消失了,她如同一只破布玩偶一般飞了出去,耳边传来女子急促的喊声,“快!去阻止晴明!”
身子一轻,她只觉有人用怀抱接住了她,她颤抖着嘴唇睁开眼睛,晴明的脸出现了,他抬起手,轻轻拂去她眉间的鲜血,如抚珠如拭宝,此时天空的黑云已经消散,她松了一口气,总算阻止了他用出禁咒。
转头一看,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团白色的影子,正与酒吞童子缠斗着。
那影子身材窈窕,耳朵尖尖,飞舞间,身后的九条长尾巴蓬松而美丽。
这是......葛叶吗?难道吊坠化成粉末,她就出来了?
白色的尾巴狠狠地抽在酒吞童子脸颊上,他闷哼一声,与此同时,挥动的锋利双爪也将白色的尾巴抓出绿色的伤痕。
“母亲——”晴明紧张地要上前去,葛叶却早一步飞回两人身边,抬起尾巴轻轻侧头查看后,一脸警惕地看着酒吞童子。
擦去脸颊的血痕,酒吞童子眼睛微眯,“没想到,竟然还多了一个送死的。”
“你孤身一人,我们却这么多人,谁死还不一定呢。”安倍晴明微微勾唇,却忍不住轻咳一声,嘴角渗出鲜血。
“晴明大人......”李垂欢不禁叫出口,与葛叶一同担心地看向他。
“无碍。只是咒术中断后,被反噬了。”安倍晴明挥挥手,对两人安抚一笑。
“你口中的这么多人,就是指你们三个吗?”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酒吞童子仰天大笑起来。
安倍晴明冷笑一声,“我说的可不止三个,而是大江山上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
酒吞童子的大笑声陡然停止,赤红的眸子眯起,紧紧盯着面色苍白,神色却凛然的他。
“你心中不曾好奇吗?为什么我这么快就来了这儿?你就这么确定你的王位这么稳吗?”
安倍晴明抛出的问题,每一个都是诛心之问。
“若要以命相搏,我使出禁咒,我母亲也是大妖,你确定你杀了我们,还能抵抗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妖怪吗?”见酒吞童子脸色开始松动,他乘胜追击。
酒吞童子面色阴晴不定,却不愿言语落了下乘,“你就这么确定你们两人能与本王打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吗?”
“如果再加上你的名字呢?”李垂欢心跳得极快,微微昂起下巴,做足了架势,“你没变妖怪之前,在越后寺当和尚吧?名字我就不说出口了,免得被旁人听了去。你是明白人,我既然能说出你的来历,也能知道你的名字。”
谁知酒吞童子闻言,面色陡变,侵身上前,却又被打了回去,语气急切又狂喜,“你在何处碰到了佑姬?此事只有我的佑姬知道,她竟然还活着么?”
李垂欢被他这句话彻底震惊了,原来......她骑来大江山的那只梦貘就是佑姬!
“你难道要欺瞒本王么?”酒吞童子的目光陡然变得危险,“你若是告知了本王佑姬的踪迹,本王便饶过你们。”
“当然不......”李垂欢连忙摆手,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明,末了,掏出衣襟内的鳞片,交给酒吞童子,“这是佑姬留给我的。”
酒吞童子接过鳞片,手指微微颤抖,半晌,看向安倍晴明,“用鳞片给出佑姬的踪迹,阴阳师,你总会了吧?”
“那是自然。”安倍晴明颔首。
回到平安京的小院,院内的樱花已经全数落下,整个回廊都是泛黄的花瓣,李垂欢拿着小笤帚细细地扫去花瓣,又全数堆到樱花树下去,或许是酒吞童子还没找到佑姬,任务不算完成,所以系统并没有让她回到现实世界,算来,也闲了快十天了。
“来了来了......热乎乎的烤刀鱼来了。”源博雅端着一盘烤鱼小跑而来,脸上满溢着笑容,“快尝尝银姬师父的关门大弟子源博雅烤的刀鱼。”
“唔......勉勉强强可以达到银姬的一半水平。”安倍晴明摇着蝠扇慢悠悠走上来,微微点了点头,“尚可......尚可......”
“晴明,你什么都不干,还挑三拣四的,银姬可是过生辰的人,你还让她扫樱花。”源博雅瞪了晴明一眼。
李垂欢放好笤帚入了座,当和事佬,“博雅大人,晴明大人受了伤,不能干活。”
“银姬妹妹,你以前都是和我同一战线的,你变了。”源博雅委委屈屈地看向她,她也抱以无辜的眼神。
“博雅,你给银姬准备了什么礼物呢?”安倍晴明为源博雅倒上清酒,侧过头来,却对上李垂欢期待的眼神,嘴唇微弯,给她也倒了一点点,叮嘱道,“就只许尝一点点。”
李垂欢点点头,心里却腹诽,小气鬼!
闻言,源博雅连忙从怀中掏出锦盒,递给她,“前几日有人送给了我一支玉笛,小巧可爱,就适合银姬妹妹。”
“谢谢博雅大人。”道谢后,她打开锦盒,果然里面躺着一支翠色欲流的玉笛,女子手掌大小,却五脏俱全。
“晴明的呢?”源博雅嘴角含笑。
还不等安倍晴明答话,她就回答道,“晴明大人的早就送过啦!”
幸好他将葛叶化身的吊坠送给了她,否则她还没出平安京,就被佑姬杀死了。
那日从大江山回来的路上,葛叶便投胎转世去了,而安倍晴明也终于知道,他不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而是有着世界上最好母亲的孩子——他的母亲为了守护他成长,在那只吊坠中栖身了十几年。
还好......最后误会解开了,安倍晴明心中再没有对于母亲的遗憾了。她微微弯起唇角,夹了一口刀鱼,却没看到身后的某人正欲开口,却被堵回去,面色五彩缤纷。
晚膳后,源博雅就回去了,李垂欢一个人坐在廊下,仰头看着天边的星星,心中思量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银姬。”
她转头,只见安倍晴明背着手走上来,到了近前,宛如变魔术一样,从后背掏出个锦盒来。
短暂诧异后,她绽开微笑,接过锦盒,“是给我的吗?”
安倍晴明在她旁边坐下,微微侧头看她嘴上问着,手上却快速拆开,不由得轻笑出声,“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星星,给月亮的么?”
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幅画,解开绳子,画便展开了——
春日里阳光和煦,微微照进回廊。
少女身着浅绿和服,与少年一同躺在系了铜铃的廊下,目光遥远而充满憧憬,嘴角噙着平静而温柔的微笑。而少年则侧眸看着少女,唇角微弯,带了一丝宠溺。
在廊外是漫天飞舞的樱花,绚丽不可方物。
这是......她吗?是那日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的情景吗?
她微怔,指尖还触到了另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张帖纸。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帖纸是用来写和歌,然后送给自己心仪之人吧?这是他送她的吗?这是否代表着......他心仪于她?
她抬起头,却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他的眼中仿佛有万千星光,令她目眩神迷,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
他轻轻敛眸,小扇般的睫毛呈现美好的弧度,温热的呼吸愈靠愈近,最终喷洒在她的额头上,带来轻微的湿意。
他的唇瓣印在她的额头上,柔软而湿润,吻浅得像是天边如纱一般的白云,轻轻拂过她的心尖,将她的一颗心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鼻尖萦绕着清酒的香气,让她也不由自主地醉了,这样的吻,她是可以挣脱的,可是她不想挣脱......
“任务已完成,准备回到现实世界。”机械声陡然响起。
意识缓缓从身体抽离,她将手中的帖纸攥得紧紧地。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她还没看他为她写的和歌......
光亮逐渐扩大,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后,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明亮的病房中。
刚才还那样真实的安倍晴明和平安京,此时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病房。她有些失落。
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手机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数百条信息,其中大多数来电和短信都是来自王无邪。
刚刚的电话也来自她,略略想了一下,她回拨了过去,电话刚接通,就被王无邪臭骂了一顿。
“剧组松了口风,明天会组一个有投资商的饭局,希望你参加。”王无邪这样说道。
她有些迟疑,“希望我参加......是什么意思?”
“这回这个投资商估计是提前收到了风声,要撤资。剧组的意思是让你去给这位金主爸爸过过眼,表明你并没有风传得那么差劲。”说完,王无邪压低了声音,“我这边马上要去开会,你先来公司,我们详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