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秘道》晴空圆月

12、重返故乡

　　他走近几步，与门外的人隔着一道矮矮的门槛，对视着。双眼渐渐模糊。

　　终于，门外的人迈前一步，双手死死环住了他。

　　“小容？你在做什么？这是？”

　　又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泪水把脸洗了一遍，楚缨睁开眼，“爹，我啊。”

　　面前的人不敢相信，怔怔半天，“小缨吗？”

　　“是我啊。”

　　这人望着眼前这个比他自己还高的少年，竟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爹哭。

　　三人没说什么话，就收拾了包裹，带着几个家丁，匆匆往甬道方向跑去。

　　顺利从甬道爬了上来，楚缨暂时舒了口气。书房外没有异常。

　　“看来墙外的兄弟，今晚可以歇了。”格一落大哥擦了擦头上的汗。

　　“就这么顺利吗？我们柔芮人有句话，世上没有太顺利的事儿，如果有，定有危机潜伏其中。”一位小个子，接着格一落的话说道。

　　格一落瞥了他一眼。

　　二十余人悄声原路返回。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

　　这一夜的楚家，像是被施了魔法，凝固了。没人发现倒在书房和大门外的四名守卫。

　　“你杀了他们？”
　　“没有，娘，他们只是中了毒，过两天自然就会醒来。爹、娘，上马吧。”

　　散布在楚府四周的柔芮勇士看到楚缨平安无事的接回了人，想着偷袭成功，纷纷调转方向，准备返回留宿的客栈。

　　楚府的围墙又高又长，也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时。

　　正想着，前方一阵马蹄声，柔芮勇士纷纷拔刀。

　　一群身着金银盔甲的兵士，约有百人，正朝他们过来。红骜的鬃毛飞立起来，准备大干一场。奇怪的是，那大部队原地停住，只有为首的一人骑马向前。

　　那人与楚缨的距离不足五丈。这人，好像哪里见过？楚一武率先说道：“周公子怎么来了？”

　　是周家的大公子，周明启！

　　“楚伯伯莫要误会，家父得知楚伯伯脱险，特派小侄前来迎接，若是楚一文的人追上来，我周家也能帮忙抵挡。虽然暂时安全，可楚家的势力，您也清楚。不如伯父伯母暂时来鄙府住下，想来足可以护你们和楚缨弟弟周全。”

　　柔芮勇士听罢，“原来如此”，纷纷收刀。

　　楚一武望着数丈之外，闪着亮光的盔甲：“这么多人啊，明启。”

　　“是，人数虽少，但个个骁勇，哪怕楚府的兵士现在过来，想也能挡住一阵儿。毕竟楚伯伯的性命最重要。若是不能护您安全回到周府，父亲怕要将我打死。”

　　“明启怎么不靠近点儿说话，楚伯伯可好久没见你了，长这么大了。”

　　周明启并不上前，只说：“楚伯伯，现在这儿还不安全，等到了周府再叙旧不迟。”

　　“劳周兄费心了，楚某不愿叨扰，我们连夜赶路，不回来就是了。何必要给你们周家填这么大的麻烦？小缨，我们走吧。”

　　周明启道：“楚伯伯！楚伯伯是不知，倘若楚一文硬是要找，便掘地三尺也会找得到。你们这一众人，能逃到哪里去？现下还是周家安全些。楚伯伯请吧。”

　　周家府兵前进了几步。

　　楚缨吸了口凉气。若在这巷子里和周家打起来，柔芮勇士倒也能拼上一拼，只是必然惊动楚府，这样一来便逃不走了。

　　楚一武：“罢了，我就随你们去吧。小容、小缨，你们先走。”

　　“爹！”还没等楚缨说话，周明启再次开口：“何必呢伯伯，一起请吧。”他向楚缨身后望了望：“这些兵士既是伯伯的人，明启自会安排妥当。”

　　真是讽刺。明明还在楚家的地界，周家的人却先得到消息，顷刻便到了。楚缨心想，甭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既然我们成了筹码，性命必然无碍。当下，也没有其它选择了啊。

　　实话说，在周府的几日过得不错。周家家主可以称得上殷勤，他那个人，向来这样假惺惺，想不到四年时间，还是如此。

　　楚一文的人找上门几次，但奈何周家势力庞大，堪为南方之首，楚家也无可奈何。不过近几年，周家也不好受，用家主周奇的话说就是：“这楚一文楚一武，两兄弟没一个让我省心！”无论是谁执掌楚家，楚家都没有继续衰颓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强。

　　他周家，本来就是吃着楚家长成庞然大物的，就连现在的周府，二十多年前，也是楚家的地界。这楚家愈发强大，周家怎么还坐得住？

　　四年未见，楚缨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

　　“图腾符的秘密，爹早该告诉你。当时觉得你年纪太小，想着等你成年后再说也不迟。”
　　“爹，我不该不听您的再去碰它。”
　　“是我没想到，小孩儿的好奇心，怎么会说停止就停止？哎，爹当时狠打了你，真是。”楚一武欲言又止，脸上极罕见的露出一丝悔恨之色。
　　“很温柔了，爹。”楚缨笑笑，也不再言语。

　　“去沈伯伯那里了吗？”
　　“去了，沈伯伯见了我，似乎很为难。我就不告而别了。”

　　“小缨这手臂上的伤？”
　　“没事，娘，路上划的。”张夫人心知不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帮大汉？”
　　“我从柔芮借来的，到时爹娘有机会去柔芮，还得教教他们我们中原技艺。这是我当初一口答应的。”

　　“你这金雕？”
　　“别人送的，它厉害着呢！但现在，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我们小缨这四年，真是，怎么过的呀？”张夫人突然掩面啜泣。

　　楚缨抬头看着棚顶，一手搂了搂母亲，轻声道：“多余担心了吧！”

　　他一只靴子在脚上甩来甩去，一只靴子在地下，斜偎在父母身旁。发髻更歪了。

　　肚子咕噜一声响。

　　“小缨想吃什么啊，娘去给你做。”
　　“莼羹、鲈鱼脍”
　　“哎，你以前不是最烦这两道菜吗，还总说腻了腻了，塞到你嘴里你都不嚼。”
　　“好久没吃了”

　　周明奕听到楚缨到了自己家，砰砰的敲了两下门，未得应允，就推门进了去。他俩年纪差了几个月，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算是要好，几年未见，心中急迫了些。

　　“楚缨！”
　　“明奕？”

　　两人四年未见，再看到对方模样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除了长大不少，楚缨眸子里的顽皮天真像被其它东西遮掩住了，只是这头发还是束的差些。周明奕这个小书呆子还似从前那般单纯，放在成人的骨架里显得有些不合适。

　　周明奕跳上楚缨的床头，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以分享的，能说的都是今天读了什么书、吃了什么饭，说了说去都是那老几样，后面只能听楚缨省略地描述了他在北方的见闻。

　　“真好玩儿！以后我也要去！”

　　楚缨没说话，心想“好玩？每天不是心灰意冷，就是心惊胆战，真好玩。”他看着明奕，心中有点羡慕，心想要是明奕能永远这样天真无邪，实在是岁月温柔。

　　吃过了饭，天也黑了。

　　“这都过了几天了，周奇把我们扣在这儿，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父亲眉头皱了一下。

　　“是啊，总觉得不安啊。不知怎么，有点想咱们那个小屋子了。”母亲接道。

　　“小屋子？地下那个？”楚缨坐直起来，疑惑地看着母亲。

　　她当然明白楚缨在想什么，“可能在地下呆的太久了，哎，地上全是未知，我是真的怕了。刚一上来，就想到我们母子分散的那一夜，小缨，我真怕再失去你。”

　　“总不能一辈子在地下活着，这人窝在下面久了，就会变成蛆虫。是好是坏，放马过来。”父亲侧头看向窗外，回应着。

　　窗外一道闪电，随即下起大雨。

　　“我想个办法，咱们逃出去吧。”楚缨穿好鞋，把门打开，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

　　下了一整夜的雨，天空湛蓝。

　　楚缨在房间内，正为逃跑计划做打算，突然听见外面吵嚷着。

　　他未加思索，马上出了房门。

　　“怎么了？”
　　一旁的几个小厮一见楚缨，连忙低头，支支吾吾，神色慌张。
　　楚缨推开他们，冲到爹娘的房间。
　　已是日上三更，两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爹？娘？”没反应。
　　楚缨一把揪起一旁小厮的领口：“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
　　那小厮被他扼得上不来气，满脸红胀。
　　“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掐死你。”他手微微一松，小厮哭道：“楚公子，小人不知道，小人发誓，真的不知道，早上我敲门想着送朝食，见没人应。推开门后，就是这样了。”

　　“骗我！”他手扼得更紧，那小厮挣扎着，直到剩了最后一口气。
　　“楚公子...公子就算掐死小的，小的也不敢扯谎，小人不过蝼蚁一只，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