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瑥璟

4、第三章 诛心

　　阿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她从墨辰风那里回来后，心中就一直忽上忽下的，久久不能平复。她从墨辰风的那些言语中体会到了他的试探，更或者说--是质询！

　　“看来教主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她一边想着，一边抬眼望向窗外。眼看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加上心里头烦乱，她根本就毫无睡意，于是便起身下了床，穿好衣物往外面走去。

　　一路来到地牢前，阿湄出示了令牌，那侍卫便立刻恭敬地放她进去。她正要前行，便见木烟萝率了几个侍卫出来，她眉头顿时轻蹙。而木烟萝见她来此，面上也极是不喜，没好气道:“哼！可真是个狐媚子，竟勾得那人都不顾生死地寻上姑媱山来了！”

　　阿湄不以为意，她知道木烟萝向来与自己不和，诸如此类的话在她这儿也听了不少，如今自是不必同她多费唇舌。

　　木烟萝见她竟直接无视了自己，心中愈加不爽，喝斥道:“若不是你，教主也不会受伤！”

　　“教主受伤，既然你如此担心，不如去探望探望教主的伤势啊！同我讲这么多有何用处？”阿湄终究是没忍住，勾了下唇，冷笑道:“至于我到底是不是狐媚子……只怕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吧？”她侧目睨视她道:“毕竟--我能凭这样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所需，也能出色地完成教主的指令，你能吗？”

　　木烟萝紧咬着牙，“你--”

　　她还未说出后话，便听到阿湄嗤笑一声:“呵，只怕你连出卖自己色相的资格都没有！”

　　“你--”木烟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直直地瞪向阿湄。

　　诚然，木烟萝的皮相生的倒是不错，只是比在阿湄跟前，就显得十分逊色了。也正因为如此，木烟萝才被她堵地无话反驳，只涨红了脸，双拳紧握着。

　　阿湄不再搭理她，转身径自去了地牢里。

　　木烟萝被气的浑身发抖，她望着阿湄的身影，猛然阴冷地勾了下唇，向着身后的一个侍卫说道:“去禀告教主，就说……阿湄去了地牢，而且……不顾阻拦，非要去见那个道士……”

　　“是，属下明白！”

　　……

　　木烟萝笑的阴森至极，随即转身出了地牢。

　　血铩殿内，墨辰风正坐于玄木椅上阅览卷宗，忽见一人急匆匆地跑来他眼眸略抬了下，见那人跪地抱拳道:“教主！”

　　“何事？”墨辰风瞥了他一眼后仍旧面无波澜，却听那人说道:“启禀教主，阿湄姑娘……去了地牢……”

　　“什么！”墨辰风顿时冷喝一声，眼底的愠色显而易见。那侍卫见状，又把之前木烟萝吩咐的话照搬了一遍。果然，墨辰风听了，猛的将竹简拍在案上，开口道:“走，去地牢！”

　　“是。”

　　……

　　阿湄来到关押千辞的牢门处，有侍卫为她开了门。她走了进去，看到千辞正被绑在刑柱上，那身素白的衣袍被血染得污浊不堪，有些地方的血迹已经干涸，显出暗沉的血污。不过一夜之间，他就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是伤，连头发也变得脏乱，有发丝散在他的面前，遮住了面容。此刻的他虽垂着头，阿湄却想得到他那张苍白的脸，一时之间，她竟觉着他好似没了生息……

　　她被自己是想法吓了一跳，随即缓缓张口:

　　“道长……”

　　千辞眉心一皱，缓缓睁开眼睛，那抹绯红的身影映入眼帘。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阿湄神色一滞，随即轻笑起来，“阿湄来此，自然是为了探望道长啊！”

　　“墨辰风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呵！”阿湄偏过头去，回答道:“教主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说这值不值得我对他如此呢？”

　　千辞的喉咙动了动，良久，他才哑着嗓子说话:“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命，你为了报恩，就助他做那诸多恶事？”

　　“恶事？”阿湄的目光正对上他，反问道:“我毒教做的--就尽是恶事？”继而冷呵一声，“我看你们宗门人做的也不尽是善事啊？”

　　“那清风观呢！”千辞陡然提高了音量，双眼发红。

　　阿湄只觉周身的空气猛的寒凉不已，身子不住地发颤，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道长……”

　　她忍不住上前，却忽的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阿湄--”

　　她猛的心惊，却在来人现身时从容地转身，行礼道:“教主。”

　　墨辰风眸子微眯，看向阿湄道:“不是叫你去休息吗，怎就一声不响地来了这儿？”

　　阿湄轻笑一声，抬眸道:“教主忘了--千辞这儿还有一样东西……”

　　“哦？”墨辰风挑眉，“赤羽令？”

　　“不错！”阿湄转头望向千辞，笑着开口:“阿湄来此，是想试试赤羽令在不在他身上。”

　　千辞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原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呵……”

　　“不然呢？”阿湄背过身去，笑的愈加肆意，“你以为--我会爱上你？”她冷笑一声，继而说道:“抛开玄音阁少主的身份不说，你不过就是个穷酸道士，喜欢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千辞闭上了双眼，眉头不住地皱缩，干涩的唇被他抿得极紧，阿湄的声音不断传入他耳中:“千辞，你若是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兴许世人认你是个玄音阁遗孤，可是你能吗？”

　　阿湄侧目，望见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以及他紧握着的双拳，心中顿时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然而她却只是勾了勾唇，随即不再说话。

　　墨辰风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此刻他不禁笑出了声，开口道:“说得好！”他上前几步，盯着千辞，冷冷地说:“看在你时日不多的分上--就暂且不动你了。”说着，他冷笑着转身，对阿湄说道:“阿湄，走吧，地牢湿冷--不宜多待。”

　　“是。”阿湄应声上前。

　　她出门时略侧了下头，看向千辞时眼中神色不明。随即立马跟上墨辰风的步子，俩人相继出了地牢。

　　千辞始终紧闭着双眼，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他浑身都在不住地发着颤。

　　忽的，他脸颊一侧似是有晶莹的液体滑过。

　　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微颤，他正开双眼时，眼中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他沉默着，先前阿湄的那些话仍不断地回响在他耳边。

　　是啊，赤羽令着实不在他身上，他们得不到的，可是他自己也就无法联系到人来救自己，所以，他如今的确时日无多了……

　　他早已是面若寒霜，此刻忽的咬牙低吟:“若我能活着出去，断不会叫你毒教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