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尽为词曲敛封华

7、第 7 章

　　一路风物移换，少年君篱对新鲜的事物表现出了极大好奇，整日像不知疲倦的小鹿，不知不觉个子竟然蹿高了些许。许是个子抽条之故，原本圆润的脸颊有了线条，隐隐透出一点锋利之感。只是性子依旧跳脱，与这锋利就有些不协调。
　　随南下日久，天一点点变凉，姐弟俩衣裳越穿越厚，盘缠却越来越少。君未重新操起了旧业，开始给人算命消灾。
　　只是寻常算命先生算命，都是两眼一闭神神叨叨一通，而君未却是面色沉静，两指一搭腕脉，说是神官，更像医官。
　　君篱早已习惯她神医混用，反正最后人家病都好了心都宽了，而钱君未也拿到手了，别的吗，管那么多呢。
　　只是君未很谨慎，只在一些小乡镇里开张做生意，很少在交通和信息便捷的大城镇出手，之前的晋阳是个例外。晋阳虽富，却是自产自销，偏安一隅，很少与外交际。
　　阿爹阿娘去世时君篱还小，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他直觉认为，阿姐现在很多的行为与决定，都与他们有关。
　　饶是小心谨慎，姐弟俩行经多地，已是渐渐有声名流传，君未闻此立马收了摊子，带君篱火速离开了暂住的小镇。
　　君篱自小见惯阿姐低调甚至是刻意隐藏的行事作风，但以前年幼从不曾问，自老车夫家住宿那一晚开始，却开始慢慢主动了解这些事情。
　　这时已是腊月，江南无桂无荷，梅花却盛开了。这一点，老车夫倒是忘了同君未君篱提醒，以至于两人初看见那景象时，君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同君篱相差不大。
　　这天腊八，他们在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粥店喝粥，人刚坐下菜还未上，小店里突然一阵骚动，赞叹抽气声不绝，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待到那人进来，君未才发现这“大人物”引起骚动全凭一张脸，原来正是那晋阳城里的上官返公子大驾于此。不由暗骂一句阴魂不散。
　　却发现千里之外的小镇竟也有人识得上官返，一声“上官公子”喊得小店更热闹起来。
　　那顶着一张祸世面孔的上官返在店内略一顿足，似是在寻人，惹得店内目光云集。
　　君未只想掩面遁走，可惜还未找到机会，身边君篱看见上官返，兴奋地一招手：“上官公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上官返正巧也把目光投向这边，闻言一笑：“小君篱，不巧，我正在寻你。”
　　因为这一句话，君未君篱被众人目光洗礼，说实话，君未直想骂娘。
　　上官返坐定后先对君未开口：“君公子，上官今日来此镇中，听闻君公子带着弟弟亦落脚此处，恰逢佳节，记起我还欠着令弟一顿肉，便寻至此处，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说到底两人结怨，最初是因崔婵，可后来事态的发展，却是两人个人恩怨，比如君未此时最想低调，他上官返却是个跟低调不沾边的贵公子……
　　听完他的话君未假笑一声：“上官公子客气了。”
　　上官返招来店家，问过已点菜品后，同君篱小声讨论新添哪些肉食，君未百无聊赖，拾筷戳起自己面前的饭前小点。
　　“我看小君篱这些日子拔高了许多，面颊也清减了，多吃些肉应当无妨吧？”
　　君未一桌坐在窗前，隔窗之外开着一树极好的绿萼梅，君未一边吃着小点一边细赏，是以并未将两人对话认真听。
　　此刻她稍愣，转回头正对上上官返目光，才意识到他的确在和自己说话，脑海里回忆起刚才二人所言，竟是君篱跟上官返抱怨她限制他吃肉，一时哭笑不得。
　　“自然可以，我限制他吃肉只因这小子不喜时蔬，必须用威胁的才管用。”
　　她答完眯着眼睛看向君篱，学着上官返的语气叫他：“小君篱你今日是找到靠山了啊。”
　　君篱讨饶一笑。
　　君未见此也忍不住笑了：“好像平时多虐待你一样。”
　　她收回目光，不知怎么却又和上官返对上了，上官返见她望来，勾起了嘴角，竟是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叫君未一时怔怔。
　　“你们……兄弟的感情可真叫人羡慕。”上官返轻道。
　　新添和之前点的菜品陆续上齐，君篱就沉浸在肉的海洋里无法自拔，顾不上和上官返说话了，相反君未在他的对比下，吃相斯文的多。
　　上官返在夹菜的间隙看了她一眼，道：“我刚听小君篱说你们此行欲往钱塘观潮，此处距钱塘还有些距离，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请一定通知我。”
　　君未见他表情像是随口提起，先是心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再思却是暗暗怀疑，她总觉得上官返话里有话，像是他知道之后他们会遇到什么一样。
　　“此处到钱塘不过几百里，应该没有什么能劳上官公子费心的了。”
　　上官返被驳了面子，却不见恼怒，反而好似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冲君未道：“之前晋阳之事虽事出无奈，但错的确在上官，上官借腊八这么个由头找上二位，就是想要赔个不是，往后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上官一定在所不辞。”
　　他十分真诚，望住君未，可君未不接这一茬，而是问：“这么说上官公子是承认了，引崔婵找上我们的是你？”
　　上官返苦笑，如实告知：“君公子，我虽未引崔当家做什么，但做出那个计划之前，确也想到崔当家最可能找上的就是你。”
　　得，这样一来，君未心里他这个罪名就落实了。那么后来那些不清不楚的恩怨君未不想再问，她只知道此饭之后，她必令君篱不得再与上官返来往。
　　无论是他心思之深沉，还是声名之远播，对她姐弟二人，都不是可以交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