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轶事》陆远客

5、这是个狼窝

　　至于我为什么会变馊的问题，老头回答得很是合情合理，那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我总想上去给他松松筋骨，但碍于我大病初愈身虚体乏也就想想了。
　　“你也要体谅体谅人家是不？他自己还带着一身伤没把你丢下就不错了，连给你看病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哪来的时间给你清洗。”此刻的老头貌似十分的善解人意。
　　我想想也是，急着逃命呢，要求不能这么高，洗洗干净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我看着面前的老头一杯酒接着一杯地嘬酒，把一张老脸都喝得红扑扑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喝酒呢？难道是偏爱这狼窝的竹叶青？嗯，我想象力可真丰富！
　　“老头你悠着点，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贪起杯来了。”我想劝劝他，这么多年交情了，他要是哪天突然蹬腿儿走了，那我得多寂寞。
　　　　“嗨，今天我高兴，多喝两杯你就别管了。”老头慢悠悠地说，“我身体硬朗着呢，保管一天天的烦死你。”
　　“呵，那我等着。”
　　看来老头是真的高兴，我很少见到他这样。
　　难道是找回了他的宝贝疙瘩——我，所以才这么高兴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暗戳戳地冒起了飘飘然的小泡泡，得意极了。
　　谁让这老头平日里太难缠，轻易不给好脸色，知道的看我俩是打打闹闹相依为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仇怨呢，整日的缠着我不能做这个也不能做那个，出个门屁股后面能跟一大串，连一个人逛逛的机会都没有。我知道他也是用心良苦，但我只是识路的能力差了点又不是个傻子，临溪镇我生活多少年了，远点的地方我辨不出家门口的那几条道我还识不出？老头要是能别这么整天盯着我，我还能揣个地图就出去浪吗？
　　由于他今天的优异表现，我拿起酒坛子又给他斟了一杯，对于我这番乖巧懂事的举动，老头很是愣了一下。估摸是在考量我刚才的关心是不是客套话。
　　稍愣之后，他又想把酒坛子从我手中拿走，我把酒坛子往怀里一抱，没同意。
　　我说：“老头，最后一杯了，不能再喝了。”
　　“我知道，你先给我。”
　　我知道老头虽然不着调，但他也算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我的事情从来都不打折扣，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头从我手里接过酒坛子，给我也斟了一杯。
　　“我，徐令。丫头，来！”老头正面对着我，一脸严肃。
　　“你这干什么呢？”
　　老头这反常行为，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还是整日吊儿郎当的老小子吗？面前的老头一脸肃容，眼神端庄而坚定，举杯的手稳若磐石，颇有点大家风范的样子，而且就这么看着我，可我却觉得在他眼里我就是团空气。
　　这样的老头让我心神一震，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但一向善解人意的我当然选择配合。
　　“我，徐风祁。”我举起酒杯，脸上摆着同款严肃表情。
　　“干！”
　　啪，清脆的酒杯碰撞发出的响声。
　　我们一老一少捧着这杯竹叶青一饮而尽，我咂咂嘴，确实挺好喝的。
　　“丫头，想不想了解一下传说中的狼窝？”碰完杯之后的老头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我悬着的心没来由地松了一下。或许在我心里，老头就应该是那个啰里八嗦、口出恶言、还总是不着调的，这才是我认识的老头。正经严肃什么的一点都不符合老头在我心里的“完美”形象，实在太惊悚。
　　“不想。”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开玩笑，像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往狼窝里跳。”
　　事实上，我已经跳进来了。
　　可能是我回答得太过斩钉截铁，老头劝都没劝我一句就撂下“那你就在这里老实待着，别乱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
　　天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憋出了多重的内伤，你好歹也劝一句呀，你劝一句我不就去了吗？我态度有那么坚决吗？嗯？有吗？哼！这老头就知道整天捉弄我。
　　唉，说实话，对于近距离“了解一下传说中的狼窝”这件事情，我还是有好些蠢蠢欲动的念想的，且完全不是临时起意。
　　实在是狼窝太有名了：凶名。
　　奈何平日里我惜着命，坚决不肯越雷池一步，肖想了许久愣是没敢来，这次倒是让我误打误撞地进去了，但仍然心有余悸就是了，毕竟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烦人的老头了。
　　老头出去与狼共舞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什么事情做，这次打死我也不会一个人出去逛了，不然谁知道下次醒来又会在哪个鬼地方。
　　至少要修养一阵子，我也怕老头会被我气死。
　　我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
　　传闻总是有些夸大的，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这一点了。所以对于传入我耳中的夜狼城的那些事，我也不是照单全收。就冲这和外界差不离的客院，它也稀奇古怪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比常人要变态些，尤其是那些个城主及其城主的亲人们。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而已。
　　夜狼城凶名在外，被人称作狼窝自然有它的道理。
　　它特殊就特殊在城主这一家子上。
　　城主这一家子姓赫连，属于地道的外来户，家族文化崇尚狼性，推崇强者，不管你是男女老少中的哪一类，只要你强，你就是王，所以城主换得就有些频繁，治安也不太好，久而久之，尚武的民风开始流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能给你亮几手，再加上城主这一家子喜怒无常的，剽悍的民风就此形成。
　　赫连一家子灭了原城主之后，依着他们的喜好把城的名字也换了，之前这城貌似是叫落英城，结果这一家子来了之后，觉得这名字实在不符合他们的气质，当天就把城墙上的名字改成了夜狼城，不可谓不霸道蛮横，百姓们却是敢怒不敢言。
　　城主都被灭了，他们算哪根葱。
　　更变态的是，这地方不把人命当命呀，青天白日的“皇亲国戚”们走在街上看你不顺眼了，一个吩咐“剁了喂狼”一条命也就没了，或者是看你顺眼了现场求个欢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据说现场相当惨烈，两男争抢一民女，没谈拢大打出手，最后得了个两败俱伤。要说这两人也真是狠，硬生生把对方打成了终身残疾，传递香火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事情闹得有些大，等到城主抽出空料理此时，找那罪魁祸首的姑娘时，人家早就跑没影了，气得这位刚即位没几天的年轻城主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这位城主也是，他也不仔细想想，要都像他这么认真地搞清理门户这一套，赫连一家估计早就没了。所以，这人没几天就下去了。
　　总之什么伦理纲常、什么忠孝节义在他们眼里全是放屁，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打不过就要被打。
　　当然了，这个比较还是要看对象的，身为一个底层草民就算你能把武功给练出花来，你也只是能爬上去，千万不要肖想和站在顶层的人讲规矩，人家动动嘴皮子，说不定你还是要落得个“剁了喂狼”的凄惨结局。这方面倒是不那么特立独行。
　　什么？你说王法何在？
　　那可真是抱歉，在这个地方，王法确实不存在，就算有，也是为了整你。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夜狼城这个存在了，反正挺早的就是了，当时我就想，有这么一帮子城主及城主亲戚们，这个城的百姓们竟然能忍得了，那还不得揭竿而起呀，但是并没有，他们一直在以惊人的速度适应着这个在外人看来有点反常的地方。后来我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拖家带口的，任凭有一线生机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皇亲国戚”们再怎么蛮横跋扈也没时间天天逮着百姓们祸害，他们收拾自己那一家子的烂摊子估计就够呛，说不准一不留神就被谁踩下去了，既然推崇狼，自然少不了那份血性和残忍。
　　所以，作为平民缩着尾巴过还是能活下去的，比如现在的我。
　　不是我吹牛，就我这般天生丽质的出去，要是运气不好碰见个不长眼的还要脏了我的手，不值当的。关键是杀完之后我就得被人追得满地界跑，晚上睡觉之前想的都是那谁谁还惦记着我的脑袋，想想都闹心。
　　最让人觉得惊悚的是，这一帮子城主及其七大姑八大姨们大多男女通吃，且审美怪异，即便你长得天怒人怨，但正好人家就喜欢那一款的，呵，后果不用我多说了。
　　因此，无论如何走在路上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虽然我可以选择宰了他们，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没发宰了所有，只要我还没疯就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老老实实地呆在屋子里面睡大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