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血色 ...
-
我手上拿着一块面皮,仿佛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我却不舍得扔。这是那人的,眼角下的那颗痣,我认得。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东西,不知该作何感受,该悲伤还是该愤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直到我的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我捏着疾速射来的一支箭,用它扫落紧随其后的那箭雨。我只觉得身体里升腾出一股气,亟待着想要把它撒出来,不然就会被憋死。
我使了大力一掌拍出去,把那些在耳边聒噪的人拍出老远。
耳边终于清静了些。
趁着这时间我又开始关注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在那张面皮底下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那双眼睛由刚刚被揭下面皮时的嘲讽得意转而为惊恐失措,可是无论他反应再怎么激烈,也只能勉强在喉咙中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我看看手里的这支剑,直接送入这人的胸口,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却又不仅仅是大仇得报的那种感觉。
我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又看看这人瞪大的眼睛里仿佛看到鬼似的眼神,笑出了声。
或许这个样子的就是我?我不禁想,我是这个样子的,就像他们口中所说的、传言中所说的这个样子。
在这一刻,我觉得传言也不是那么荒谬。
我的脑子里仿佛是被一棍子搅乱的浑水,心跳声、嗡嗡声还有外面叽里呱啦的声音直冲脑际,听不清,看不见。
忽的四面八方而来的利箭破空的声音如雷鸣般响彻耳际,我睁开眼睛……
我浑浑噩噩地行进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但我知道,我应当已经不在夜狼城了,具体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仍然就这么走着,不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决不罢休似的,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允许的脑子再思考些什么东西了。
我再一次踏过树枝上的几片叶子,身影不似先前那般轻盈,那枝叶被我踩得弯下一个大的弧度,终是没有折掉,托着我又向前行进一段距离,即便是身体已经很疲累了我却一刻也不敢停歇,继续向前,仿佛后面追着什么骇人的恶鬼,只待你稍稍松懈便会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如此这般跌跌撞撞又行得一段路,我终究还是敌不过身体的极度虚脱感,在一次借力的时候从半空中狼狈落下,摔落在一条溪水旁边。
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摔下来什么样子就保持什么样子,我闭上眼睛在地上躺着,此时此刻就算是身前堵了头狼我也不会给它丝毫反应。
我躺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周身升腾的水汽让我觉得手脚冰凉,这凉气进而又侵入到我的心里面去,让我如坠冰窟,身心俱疲。
就这么躺了一会儿之后,我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却也让我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拆掉般的疼,拼尽全力的副作用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我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碧蓝的天空,携带着水汽的风从我头顶上吹去,让我的脑海中获得了一丝清明,我转着脑袋看向四周,果然又是个陌生的地方。
摸索着身边的一根枯树枝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艰难地挪了几步之后跪坐在溪水旁,掬起几把水扑在脸上,让自己尽量再清醒些,又痛快地喝了几口,这溪水沁凉沁凉的,打在脸上,喝进肚里,让烦躁混乱的思绪难得地安静了些。
溪水因外力散发的一层一层的涟漪很快流向远方,随之而来的是不分昼夜地流淌,那水流冲刷过溪水底部圆润的石头后又不知疲倦地流向不知名的地方,带着印在溪水表面的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也起了波浪。
这双眼睛并没有在梦中看到的那么血淋淋的,只有眼珠的颜色是红色的,是那种剔透般的红色,如果你能克制住心底的那份恐惧,细细地看,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是双很美的眼睛。
我眨眨眼,那溪水中的眼睛便也眨眨,就连眼睛里承载的困惑都映射在了水里的那双红瞳中。
这样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眼睛换了个颜色,也不难看,我倒也能欣然接受。可是我知道,在那天晚上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天的我犹如赌气般一定要守在那里等着他们回来,如果老头当时在我身边肯定会敲我几记恨的,再骂我一顿,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拖走。可事实是老头并不在,也没人能把我从牛角尖里面给拉回来,所以就有很多人倒霉。
我是不愿杀人的,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那位的脸皮还在我面前放着呢。
开始是一波一波的箭雨,而这对我并不管用,我大掌一挥又把它们悉数送回去,周围立即发出了许多的惨叫声。我无意杀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他们的命了。
几轮之后他们也发现了这法子没用,周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我连位置都没挪一下。我觉得他们真的应该摸清我的底细再来,多带些人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听那带头的一句“取首级者赏百两黄金,活捉者赏黄金千两!”
我这悠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拿着刀砍过来被我一掌拍飞了,紧接着面前又横了一把剑,捏剑夺剑拍人也不过一瞬之间,手里面有武器了我也不打算就这么坐着让人砍了。
我借着自己飘忽的身手于人群之间来回穿梭,只留给这些杂乱无章的兵士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挑了不知多少人的手筋,情急之中也割了许多人的喉。
出剑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做得无比熟悉,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也不知过了究竟多长时间,在我觉得手腕酸疼身体也有些疲惫的时候,那些人终于以一种异常惊恐的表情退出了那个只剩下一块木头搭在那里摇摇晃晃的门。
我收起手中的剑,坐回到树下的石凳上。身上的那身白衫沾染了点点红色,让我看了心里头极不舒服,总觉得像是要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勾起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外面的人剩下的也不多了,此刻都堵在门外面,这下任谁也不敢再当那个出头鸟了。
他们不进来,我是不想理的。天色已经黑完了,不过这里倒是被火把照得通明,看时间,与黑衣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我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剑,剑身上还残留着些血迹,我便想拿起来擦一擦,我把这剑举起来放在面前,就看到了让我脑袋充血的一幕。
剑身里印出来的那双眼睛,眼瞳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而本应干净的眼白处却布满了红血丝,看着颇为渗人。
那把剑被我扔到老远的地方。
我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躲得那么远,像见了鬼似的恐惧了,没跑只是怕上面处罚吧。毕竟这幅样子就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虽然我自己也不想承认,但的确,在我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我下意识地便想起了梦中那个红眼睛的黑衣来,继而便不受控制地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前前后后地串起来,得出了一个让我苦笑不得的结论。
外面的人推推嚷嚷却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最后打着叫援兵的幌子跑了。
而我已经顾不上再管他们了,我看像这满地的尸体,红色,和梦中的那场杀戮何其相似。
像是要在我的心中也投射出一片挥之不去的血色来。
月上中天,到愈渐偏斜,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去,黑衣没来,老头没回,就连之前的那帮强盗也没再来。
我在石凳上枯坐一晚,什么也没有等到,只有这一地狼藉提醒着我昨晚上的确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一身脏污,木木然地去屋里换了身衣衫,然后鬼也似的一路狂奔,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呼,我长呼一口气,把憋在心底的那股浊气排解出去,让自己保持清醒,又忽地想起了几天前老头的那句“听天由命”,现在想来的确是句至理名言。
暂时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先放下吧,这条命虽说于世间可有可无,但总还是有几个惦念着的,不可说丢就丢了。
肚子里面发出的震天响终于让我的灵台无比的清明,一个颜色而已,黑色如何,红色又如何,不过色泽不同,我却还是我自己的。
既然是倒在溪水旁的,我的吃食就成了一条烤得焦糊的半大的鱼,一言难尽。起火于我来说只知方法,不得要领,火好不容易升起来了,怎么烤又是一道难关,这一道道程序完成之后,我趴在水面上脸上糊的就只剩下一双红得剔透的眼睛了。
唉。我现在的样子和那路边的小乞丐也没啥分别了。
吃完之后,我又找了个地方收拾收拾自己,由于我并没有做乞丐的心,认真地洗漱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连人带衣服地跳下去,再囫囵地上来,用自己所存不多的内力烘个半干,又投入了新一轮的赶路中。
不过,目的性就比较强了,但是由于我认路的能力实在不咋地,明确的目的并没有太大作用。
所以又是一股脑的乱跑,现在就有些犯难。
走向哪里似乎于我而言并不是特别重要,总归是走不回去了。老头那边应当是出了事了,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还能回到那小院会不会被吓一跳,我总是让他有操不完的心。
我顺着这溪水一直走下去,走走停停,两天之后终于得见人烟,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内力逐渐恢复,能帮着我敌一敌人间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