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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三、意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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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那一掌挨得实在倒霉,那股寒气与她本身的热力相冲,几乎每根经脉都在因为这股冲撞相抵的力量而剧痛难当,五感也几乎失灵,是东方不败随后制住了她几处大穴,才叫她略微听见了一点声音。
这个人在她的耳边反复地重复着什么,她听了几回,才明白他在教自己理气。
那股寒气在她体内流窜,东方不败便教她从丹田引出真气,再以真气融合寒气,一点点绕行经脉,于每处经络节点辅以外力,渐渐化解开来。
说起来奇怪,长阳体质虚热,这一点丹田真气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温凉平和,运转起来反倒比平时更通畅。
饶是如此,等她真的清醒过来,也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而那时候的她早已经离开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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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繁华,而江湖消息到了这里也流动得分外快捷。
所以当长阳发觉连随便一个窗下路人都在谈论“任我行复出”的消息的时候,其实没有特别惊讶。
据说是任我行重回黑木崖,再任教主之位,只不过奇怪的是,他没有去救少林寺上的女儿,而是先向东方不败宣战。
“东方不败篡夺教主之位一十三年,日月教上下皆蒙其毒害,如今任教主复出,定要杀此人以为教中诸弟兄一雪耻辱。”
长阳拿着“教主圣令”读了一遍,忍不住连声嗤笑,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块“教主令牌”来,拆下其中的金印在上面盖了个章。
这教主令牌是以前东方不败给她的,长阳也是把玩许久才发现里面还藏着金印。
而任我行显然没能仿制出一样的,这“圣令”上只有他的姓名,也不知道发出去会不会生效。
实际上,这份圣令能被送到东方不败手里,就已经足够成为任我行这样急着找他“决战”的原因:东方不败积威甚重,任我行虽然重回了黑木崖,但却于教众间并没有全然的影响力。
“但我以为这个人会更聪明一些。”
长阳说着把那张纸往窗外一递,正好叫踏星给嚼个稀烂。
东方不败正给她调糖水,闻言就淡淡一斜眼,道:“怎么个聪明法?”
长阳道:“他之前不是说你死了,那就编下去,明面上稳住人心,再暗地杀你,只要你不出现,有人不服他也只能暂且低头。可如今他公然承认江湖上有两个日月教教主,岂不是明摆着叫人站队?”
东方不败捏着汤勺微微试了一口,垂着睫毛道:“自然该是你的主意好,但那可就不是任我行的作风了。”
这话倒是有意思,长阳眨眨眼,道:“听你这么说,难不成那任我行是个蛮勇莽夫?”
这四个字不知道怎么逗笑了对方,他站起身来,端着那糖水给长阳一勺勺地喂,边喂边道:“你向来伶俐精细,相比之下,要耻笑谁一声【蛮勇】都算得上理直气壮。”
“但是,如果连这个人都成了莽夫,那世间可就再无权谋与奸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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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绝不会这样评价一个手下败将,长阳几乎是瞬间就觉察到了些许的端倪。
她道:“任我行做了什么?”
结果被东方不败使劲地敲了敲额头,甚至一直等到长阳呲牙咧嘴地捂住了脑袋才停手。
长阳想要骂他又打人,可一抬头却发现他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他才渐渐回神,转过来单手托腮,倚在窗台上看着她笑。
长阳可还记得刚才脑门上挨的敲,见状就一踢腿,怒道:“你笑什么?”
而东方不败竟然任由她踢中了自己,然后拉住她脚踝,含笑答道:“若不是发现了你,我几乎真的以为是任我行早早布下了局来害我。”
“所以你说的倒也没错,这人就是一个蛮勇莽夫,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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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长阳对这话一头雾水,在那之后东方不败却当真对任我行采取了“不足为虑”的态度,他甚至依旧按照原计划带人前往嵩山,哪怕手里已经没有了一个人质。
“人质?谁说那是人质的?”
东方不败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全然是不屑而桀骜的神态,
而长阳这才想起来,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本身就是一张无人可挡的通行证。
或许他喜欢玩些计谋,但那似乎只是一个偏好,而非抉择。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正骑马赶路,东方不败笑过之后就吹了吹长阳的头顶,道:“你怕我没了人质会吃亏吗?”
——这可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长阳若是说“是”就会被认为小看了他,但若说“不是”,却又显得她淡薄无情。
所以她不回答,而是背对他挥舞着双手做投降模样,笑道:“说了你便生气,我才不傻。”
结果东方不败居然一把将她抱起,转过来对上自己的眼睛,低沉沉地道:
“你说。”
长阳心里一紧,刚转了转眼睛想要逃避,就见他忽然把额头贴了上来,又说了一遍“你说”。
只不过这次他还补了一句——“你尽管说,看看我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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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不是在生气?
长阳看着东方不败的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她这次醒来之后,这个人的态度就开始有些微妙的不同了了。
难道当时她看见他腕间颤抖,并不是错觉吗?
她灵机一动,反问道:“钟镇那一掌,你当时觉得我会拦得下来吗?”
——东方不败曾经和她谈论过彼此的死后事,但是她怀疑,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长阳被杀”对自己的意义。
当然,他们在衡山的时候,那把小剪刀差点插进她眼眶他都没有手抖过,所以东方不败在意的也许不是她的死,只是她不可“死于他人之手”而已。
但东方不败却和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当初你被华山派的混账捅了个对穿,我记得后来和你说,暂且留他一命。”
长阳还记得这事,就道:“你是说劳德诺?”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道:“劳德诺,他现在倒是不想再杀你,可我却不想再留他。”
长阳只好问他可是把劳德诺怎样了,东方不败便咬起森森白牙笑了一笑,道:“钟镇原来就是要去福州去游说华山派与他们合并,伤你也是为了逃窜到岳不群那里找庇护,我便送他的尸身去走上这一遭。”
长阳想不到钟镇居然还真是奔着华山派去的。
虽然东方不败所说都是些狠毒事情,长阳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她甩了甩头,正色道:“那劳德诺和这……他认得钟镇?不对,他认得左冷禅?他是为了左冷禅偷华山派秘籍的?”
区区一个钟镇不值得劳德诺如此冒险,只可能是左冷禅。
再联想到仪琳曾经说过“劳师兄带艺入门”云云,此间阴谋已经清楚得不能更清楚。
长阳几乎是把话说出口的瞬间就想通了这一切,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东方不败的衣袖,飞快地道:“钟镇是借着商议五岳合并的机会去给劳德诺传话的,后者见到他已死必然疑心慌神,或许就这么露出马脚了。”
“而岳不群一行人在福州……这伪君子果然是来找辟邪剑谱的,只怕岳不群比平时都要警惕,劳德诺稍一有不对便会被发现。”
长阳说到这里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些暧昧与情话,她敲了敲自己手心,又摇头道:“但也只是或许,劳德诺一把年纪,只怕比岳不群还要老道些。”
谁知东方不败却不同意。
他亲了亲她侧脸,讥笑道:“你这小脑袋转起来的时候确实聪明绝顶,那你怎么不想想,被逐出师门的令狐冲,可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与师父生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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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与岳不群生分?
长阳所知的,无非就是紫霞秘籍被盗,令狐冲的“六师弟”也被杀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里,她就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叫道:“你安排令狐冲去揭发他了?”
这回东方不败幽幽一抬眼,缓声道:“怎么会,我已经提点过他,若是这小子有良心,就该先去救盈盈,若他非要先奔着旧师门……我倒要看看,令狐冲和劳德诺,谁会被岳不群留下,谁又会被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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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一招毒计。
劳德诺是嵩山派的棋子,岳不群对他的态度就是他对左冷禅的态度。
但令狐冲又代表了什么呢?
他不过是岳不群门下的一个不够听话的弟子,仔细说来,当初岳不群非要误会他并且把他赶出师门,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但却未必是一件坏事。
长阳与东方不败走了近一个月,终于渐渐靠近了嵩山,嵩山有两大门派,太室山上的嵩山派,与少室山上的少林寺。
她不清楚东方不败到底有多少预测、多少布局,此刻的长阳只无比期望着能在这里遇见前来营救任盈盈的令狐冲。
她不明白,岳灵珊似乎从未对令狐冲有过男女之情,而令狐冲明明都能与日月教的光明左使向问天称兄道弟,怎么就不能把心里的华山师妹换成魔教圣姑?
或者说,他到底爱的是岳灵珊,还是华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