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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八、绿竹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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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田伯光说了要找林平之,但是眼下长阳先要找的却该是曲非烟。
东方不败叫她去群玉院找人,长阳就按着之前曲非烟领自己和仪琳走过的路找到了群玉院的后门。
那门上的小红灯笼还亮着,她到门上敲了三声,便有人出来,推开掌宽的门缝看她。
大约是之前余沧海等人在此打闹过一场的缘故,群玉院已经关门歇业了,这看门人也格外的小心胆怯,是以长阳不解释什么,只拿出东方不败的令牌来给他看了一眼,那人就连忙跑回去,换了另一个人来给她开门。
这人身穿黑色团花的茧绸外衣,头顶半秃,肥肥胖胖,面上满是笑容,但周身饰物却十足华贵,不像江湖人,倒像个富商。
他弯着腰给长阳开了门,恭敬道:“少侠可是来接曲小姐的?”
长阳说是,他便眉开眼笑道:“先前上头只说让我来传话,但我担心曲小姐一个人在这里不便,才多留了写时日,却没想到正有幸得见教主义子。”
这一席话,既邀了功又奉承了长阳,不能不说是油滑巧妙,长阳也只好顺水推舟客套两句,又问他姓名。
那人道:“小人敝姓游,单名一个迅字儿,在江湖上排不上属,也不劳您费心记着了。您喝点茶水稍候,我这就把曲小姐领过来。”
虽然他说的谦卑,其实这名字长阳是听说过的,游迅人如其名,消息灵通,江湖上大事小情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又八面玲珑为人油滑,虽然知道的秘密不少,却几乎从没因为这个倒过霉,谁要捉他简直是难于上天,就得了个外号叫“油浸泥鳅”。
这游迅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姑娘,后者转过屏风来朝着她叫了一声“长阳哥哥”,就像个小铜锤一样撞进了长阳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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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短短一别不过两日,曲非烟看起来倒是没瘦,只是神情憔悴了许多,长阳说明了来意,她便拍了拍手,作出一副欢喜模样道:“好呀,我还没去过洛阳,那里可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吗?”
长阳捡几样她会感兴趣的说了,曲非烟连声说好,她便一手拿起曲非烟的小包袱,一手把这小家伙猛地抱了起来。
旁边的游迅给这一手力气吓了一跳,倒是曲非烟尖叫一声就咯咯地笑起来,道:“长阳哥哥就这么抱我一路到洛阳去吗?”
长阳见这终于逗笑了她,就摇摇头道:“我可没那本领,回头买匹高头大马,让你一路都能这么居高临下的,一定有趣。”
她说到做到,出了群玉院就带曲非烟去集市,最后买了一匹极其雄壮的长鬃黑马。这家伙是西北马场养出来的,比同胎所出其他几匹都要高上一头,只是脾气暴烈,骟过都不管用,一直长到这么大都没能上过鞍具。
那马商说是要找专人调教再卖的,长阳本想跟曲非烟商量下是不是换一匹,却见她掏出那和自己同样的小陶笛来,对着那马呜呜呜地吹了几声。
那马一听就仰头长嘶,不住地踢着前蹄,状极暴躁,长阳抢在它踢破马厩围栏之前上前抱起了曲非烟,结果那马跑出去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寻着陶笛的乐音找了回来。
马商赶紧要给它赶回马厩里去,它却绕着圈子躲避,最后还是长阳灵机一动,抄起曲非烟往它背上一丢,然后又飞身上前死死拉住缰绳。这回它虽然还是不情愿,但却没舍得把身上的人掀下去,更没有踢打长阳,虽然说不上是驯服,但起码是听话了。
众人啧啧称奇,非烟却高兴得不得了,直夸这马有灵性,长阳见状也不多说,当场就把它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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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人高马大”这个词确实不假,长阳和曲非烟都不算高,但是骑上这马可真是睥睨众生器宇轩昂,走在路上别提多拉风了。
非烟给它起了个名叫“踏星”,听起来霸气又傲慢,这马得了名字竟也真的越发烈性,路上有谁敢挤了它的路,它能连跑二十里追上去叫人家吃灰。
长阳和非烟都不曾见过这样有趣的马儿,俩人往洛阳一路过来,被它逗得整日笑语不断,多少也算是冲淡了先前刘府血案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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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要长阳送曲非烟去洛阳,其实除了想支开她,也应该是考虑到长阳在江湖人中所识不多,唯一和她有仇怨的青城派也追着林平之离开了,她这一路带曲非烟北上,几乎不会被人认出,远比叫别人来送安全的多。
而且虽然说一些日月教中人听说过“教主义子”的名号,但他们也总想不到这“义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年轻姑娘,而等他们认出的时候,一定也是长阳拿出了教主令牌的时候。
见此令牌如同教主本人亲临,那就更没人敢动上她们一根毫毛。
长阳之前在游迅身上试了一回,也就明白了东方不败的用意,是以她虽然心中另有他想,却还是按照东方不败的安排,先往洛阳护送曲非烟一程。
曲非烟人小身轻,武功平常,经不住整日快马赶路,长阳又有意纵容她玩乐,结果两个小姑娘走走停停,这点路硬是拖了几个月,买的新鲜衣服更是在踏星鞍后挂了花花绿绿的两大包。
踏星一开始还嫌弃这包袱碍事,但两个人嘻嘻笑着哄了它两次,它也就忍耐下来了。
她们赶到洛阳的时候已经七月,长阳进了城也顾不上带曲非烟去玩,先按照东方不败给的地址到洛阳东城寻人。
要说这地址,换个人来洛阳都未必找得见,只是长阳在认识东方不败前两三年都住在这里,把这偌大的洛阳城玩了个底朝天,才能找出来这么隐蔽的地方。
她带着曲非烟从南城门进,连过了几条小街一路向东,最后更是拐进了一条连马都骑不得的窄巷,两个人把踏星的马鞍与包袱都摘下,这才拉着它走了进去。
这巷子又窄又长,被两侧的房屋挤得曲折逼仄,走到尽头却赫然一大片翠绿的竹林,迎风摇曳,雅致幽静,和外面喧闹繁华的洛阳城仿佛截然两个天地。
这下长阳也不得不说,她在洛阳泡了几年,竟然不知城里还有这么一处清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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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贸然进去,就和曲非烟商量了一下,各自拿出陶笛来,吹了一曲市井小调——这曲子是她们在路上学的,原本还有点乌七八糟的歌词,被这声如兽鸣的陶笛一吹更是滑稽可笑,连踏星都不忍卒听地跺了跺蹄子。
一曲不及结尾,竹林里就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贵客枉顾陋居,本已是屈尊,何必又吹这小调自降身份?”
曲非烟哈哈一笑,提声道:“可惜爷爷没有教过我什么高雅曲子,只能拿这个欺负您老人家的耳朵啦。”
其实曲非烟也不认识这个曲洋的“故交”,此人退隐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只怕她父母都还小呢。不过既然是曲洋的朋友,大概也是于音律上有些爱好,两个人吹这粗俗小曲儿引他说话,这会儿曲非烟再提起爷爷,那人多少也该猜到了。
里面的人闻言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轻轻问道:“这位小姑娘,可是曲洋曲大哥的孙女?”
曲非烟答说正是,随即那绿丛里便走出一个老翁来。
他看样子年纪已经不小了,头上没剩几根头发,只是眼睛清明,精气神还在,一见站在前头的曲非烟就微一怔忡,低声道:“上次我见曲大哥,他的儿子还满地打滚地捣乱,回头我隐居在此就再未相见,没想到他孙女都这么大了。”
曲洋的儿子儿媳早死,只剩非烟在他身边,这老翁认得他们两代父子,如今能活着来见他的却只有非烟,不得不说令人唏嘘。
曲非烟本来也是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但她见这老人连声嗟叹,反倒先打起笑脸来逗趣道:“这怪我爷爷,他以前和我提起您,只说您销声匿迹,无处可寻呢。”
那老翁摸了摸她头,说一声“好孩子”,再不提曲洋的死,而是拨开竹丛来让她们两人先进去。
要说这进门还费了点功夫,曲非烟和长阳都钻的过去竹丛,踏星却不成。
当初俩人是图它长得高大才买的,没想到在这里却遇见了麻烦。那老翁想了一想,回去抱了捧干草给它,说这小巷鲜少来人,这马有的吃,先这么放着也不要紧。
长阳笑了一笑,把踏星的缰绳往竹子上随手一挂,道:“丢不了的,它脾气大得很,陌生人要摸上一把都能给它踢出三丈远。”
三人这才进了竹林,这外面的小巷逼仄幽深,里面却很宽敞,院子里五间小舍,左二右三,均是以粗竹建造,当院里还摆着些竹篾编的篮子凉席。那老翁见曲非烟好奇,就解释说自己如今退出江湖,平日里就做些手艺活糊口,有时候还卖画。
曲非烟闻言大喜,道:“这位爷爷还会画画?以后也教教非烟可好?”
老翁摆了摆手,说自己不算行家,只会画竹,然后又引她们去屋里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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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布置简单,竹墙上挂了两幅裱好的画,画的果然都是竹,下面落款写的“绿竹翁”,想来就是这老人的自号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渐晚,绿竹翁就张罗了饭食,又给曲非烟收拾出一间小舍。
本来他还要给长阳也准备一间,但是长阳推说自己过几天就要走,用不着住处,最后还是曲非烟坐地耍赖,她才不得不答应说陪她多呆上两天。
曲非烟说的是“听说圣姑大人也经常来洛阳呢,我们在这里等一等,说不定就见得到她本人。”
旁边的绿竹翁却道:“任大小姐行踪不定,这可是没准的事。”
他这本意应该是想遮掩一二,没想到却漏了个“任”字给长阳。要说这个圣姑,长阳倒是见过一次的,但只知道她叫盈盈,却不知她竟姓“任”。
——没记错的话,在东方不败之前的那位日月教教主就该姓任,长阳小时候听师叔师兄说过这人,叫做“任我行”,一听名字就像是魔教教主的气魄。
长阳本来在帮曲非烟整理衣服,这下便抬起头来,问道:“这位圣姑大人,既然姓任,难道是与任教主有什么关系?”
绿竹翁还没来得及回答,地上的曲非烟就笑了一笑,脆生生道:“任盈盈就是任我行的女儿啦,当初任教主出走失踪,东方不败就接任了教主之位,又叫任盈盈做了圣姑。”
长阳心中大震,却仍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结果旁边的绿竹翁一撩衣摆坐在了旁边,往她脸上扫了两眼,道:“先前只请教了姑娘芳名,恕老夫消息闭塞,可否再请教一下长阳姑娘如今在教中所任何职?”
这回曲非烟可不急着抢话了,只低头摆弄自己的包袱。
看来这小鬼还是向着她的,长阳笑了一笑,答道:“我并不是日月教中人,更没得职位,让我送非烟过来只是因为我与曲长老结交,又在江湖上没有名号,比别人来的更低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