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祭碧落间》君陌尘

12、无题

　　＂组长．＂
　　＂哟，这几天都没过来我这坐了，今天怎么有空？＂物理组长永远那么和蔼．
　　＂您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办公室一定很闷吧．＂每个教学组长都有自己的办公室，比我的大多了．
　　＂咳，我都是个老头子了，没什么闷不闷的．对了，最近准备的怎么样？＂
　　＂准备什么？＂
　　＂竞选啊．你不会无意竞争吧？＂
　　＂竞选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
　　＂教学组长啊，每三年一选的，上次开会不是说了么．＂
　　上次我困成那样，怎么会听见呢．难怪上次苗亦卉说她工作忙，我还奇怪她到底在忙什么．＂哦，上次我没注意听，您再好好说说．＂
　　＂年轻人啊，刚工作连开会都开小差，以后得注意啊．过两个星期就要正式开始了．具体就是每课老师都到各班去讲课，一个年级１７个班，也就是１７节课，而且每节课都要讲不同的课时，讲课时还会有校领导听课，之后１７个班的学生和校领导分别打分，得分最高的就是新一任教学组长了．＂
　　＂哦，这么麻烦．就是说我还得准备１７节不同的教课内容喽．＂
　　＂是这样，所以以前知道规矩的老师早就准备了．你可得加油啊．＂
　　＂哦，谢谢组长．能问一下您当了多少年组长了吗？＂
　　＂１２年．不过我猜，这次该退位了，＂他忽然有丝伤感，＂退下来也好，我就可以......好了，不说了．小行，你得好好干，我可是看好你的．＂
　　－－－－－－－－
　　＂辉哥，昨天俞歆凝到底收没收你的玫瑰呀？＂同桌问．
　　＂收是收了．＂
　　＂真的？才几天呀你就搞定了一大半........＂
　　＂我倒希望是．可惜我看见她出了校门后就把玫瑰塞进路边的垃圾箱里了．＂
　　＂哎，辉哥，我有个办法．你看她那天那么能吃我就猜到了，用吃的对付她，肯定管用．＂
　　＂好小子，我怎么没想到呢，去，给我买吃的去．＂
　　＂没问题．不过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追到以后，你就别要我的钱了啊．最好赢的钱分我几成．＇
　　＂原来是为这个呀．你们家又不是没钱．＂
　　＂那是我爸的，他又不给我，我不能总偷钱吧．＂
　　＂行，你放心，以后没钱了就跟我说，我罩着你．＂连映辉颇为大方地拍他的肩膀．
　　＂谢谢辉哥．＂
　　－－－－－－－－
　　我们班的体育课．我也在操场上瞎晃荡．
　　＂行老师，一起玩砸包吧．＂
　　＂行老师，你会踢毽子吗？＂
　　＂切，行老师才没你们那么没品．行老师，来打羽毛球吧．＂
　　＂行老师，教我们投篮吧．＂几个抱着篮球的女生又围了过来．我有点动弹不得了．
　　＂好，看我的三分球！＂我拿过一个篮球投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球准确地落入了篮筐，女生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哇，行老师好棒啊－－＂
　　＂咦，行老师人呢？＂
　　我当然是开溜了．
　　＂俞歆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看见她静静地靠在葡萄架边的墙上，抬着头．＂不会是想吃葡萄吧，可惜刚张出了几片叶子．＂
　　＂嘘－－＂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了指天空．
　　＂什么？＂我抬头：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是洁净透蓝得令人晕眩．我也学她靠在墙边．
　　良久，她才轻声说：＂这样的天空，让人觉得不真实，怎么看也看不够．安妮宝贝写过这样一段话＇天空是奇异的蓝．朋友说，那种蓝好象是得了伤寒的病人的脸．我说，我觉得它像绒布，一块掩盖了所有痛苦的绒布．没有真相．＇＂
　　＂你也喜欢安妮宝贝？＂
　　＂还好．＂
　　＂上次你说到你熬到了会做饭的时候．怎么学的做饭，可以说说吗？＂
　　＂你真是个好奇宝宝．＂
　　＂我长得有那么可爱吗？＂
　　＂呵呵．你总是揭别人的伤疤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对不起．可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些．即使埋的很深，伤口就不会痛了吗？＂
　　＂有道理，你你把耳朵洗干净啊．＂
　　＂是，我洗耳恭听．＂
　　＂做饭真的很难学．父亲除了方便面又不给我买别的东西，于是我跟他说我要学做饭．他用残酷又饶有趣味的表情看我，然后出去买菜．买回来的都是不能生吃的蔬菜和肉，扔到我身上，之后他就开始继续喝酒．他不会教我的，我知道．我真的很饿，看到生肉我都想扑过去啃，不过我知道啃完的结果仍是会再吐出来．我就开始洗菜，生火，然后往锅里倒了一堆油，再把切得烂七八糟的菜放进锅里，用铲子瞎搅．火太大了，我也不知怎么搞的，火就窜了出来，然后烧着了菜板子，接着火势开始蔓延．父亲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开始泼水救火，并连带着把我泼了个透心凉．火灭了后，父亲暴揍了我一顿．那时是冬天，又冷又饿又疼．我知道同意我做饭只是想折磨我，为了报复我的母亲．后来我仍坚持瞎做，没再烧着过厨房，只是菜难以下咽．可是，总比饿着要强很多．＂
　　＂讲出来有没有好受一些？＂
　　＂不知道．＂
　　＂可以告诉我你母亲怎么会失踪吗？＂
　　＂不想说．＂不知为什么，俞歆凝说过一遍的事，就不想再说了．
　　我忽然很想把她拥入怀里，让她在我肩头哭泣．可是，我知道，她不会的．
　　＂你昨天似乎心情不好，现在，没事了吧？＂她歪头看我．
　　＂没事了．＂没想到，她会注意我．
　　＂你觉得餐厅的饭好不好吃？＂
　　＂嗯？＂话题转移的也太快了吧．
　　＂我觉得很好吃呢．只不过，学校里的学生吃饭太浪费了，每次都剩很多．＂
　　＂是啊．＂
　　＂有女生说，为了剩饭回收，应该在学校旁边开个养猪场．＂她眼睛亮晶晶的，好象忽地快乐起来．
　　＂呵呵，的确是个好办法，＂我笑，＂没想到你也并不是不时人间烟火，对一切都不闻不问嘛．＂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超凡脱俗．＂
　　＂你为什么总戴着眼镜？＂我想起苗亦卉的话．
　　＂近视啊．＂
　　＂不是这个，你明白的．＂
　　＂装傻不行啊．因为眼镜使我自卑并且带来安全感．＂
　　＂哦？＂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解释？
　　＂你自己慢慢悟吧．＂她开始不安分地够葡萄藤上的叶子．
　　＂那你回家学习吗？＂
　　＂我连书包都不背，你说呢？＂
　　＂那你可真够聪明的．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不想．我知道班上很多同学说我是回家学的．可其实，他们才是呢．不然他们每天在学校玩游戏、聊天、睡觉、发短信、谈恋爱、听歌，成绩不照样有好的？＂
　　＂的确，分析能力挺强嘛．＂
　　＂这还用分析？＂她白了我一眼．
　　＂你是说我笨喽？＂
　　＂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呵呵．你真的并不冷漠，干吗老冰着一张脸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愿－意．＂
　　＂说真的，现在我觉得你像个精灵．尤其你歪头看人时感觉很可爱．＂我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
　　＂是么？＂她又歪头看我，＂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
　　她没有回答，只是神色黯淡了下来．顿了一顿，她突然说：＂俗语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觉得我可恨吗？＂
　　＂你当然不可恨．＂
　　＂那这么说，那句话是错的喽？＂
　　＂不是．因为，你并不可怜．＂
　　她好象有些震撼地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轻声说：＂谢谢．＂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下课铃声响了．
　　＂好了，我走了．＂
　　＂等等．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首下课的歌？＂
　　＂怎么了？＂
　　＂只是随便问问．＂
　　＂是啊．不知为什么，高二下学期的铃声突然变成这首歌了．＂
　　＂哦，没事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觉得我好象只能这样遥望，仿佛什么都抓不到，她就宛如这蓝天一样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