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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4 春潮 ...

  •   乘坐新干线的希望号,从东京到大阪只需要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是这短短三个小时的时间自然不足以让埃尔莉从睡眠不足的噩梦中脱身,所以当服部平次掐着点来到了新大阪駅时,见到的是一位脸色差到极致的好莱坞大导演。
      “喂,喂。”服部用手肘捅了捅副驾上的白马探,指了指刚上车就晕倒在后座上的埃尔莉,“没事吧?”
      “让她睡吧,没事,只要别开太快就行。”
      “我不是说她,我是说你。”
      经历过次数高达两位数的告白失败的服部平次见识过女人翻旧账的本事。前几天和叶还信誓旦旦的说不需要什么纪念日礼物,结果真到了纪念日那天和叶却又生气了。服部想不明白,服部委屈,明明是她自己说不要的嘛。
      对此,埃尔莉如若此时清醒着,必定会发表些不同意见:你的意思是你周围的那些女士都是脑子不太中用,都是满嘴胡话的白痴?那岂不是更好!她们越是狭隘浅薄,越是固执己见,越是愚不可及,就越至高无上。卖化妆品、珠宝和箱包这些的商人不就是被这些女人养的脑满肥肠?你竟然还没把她笼络过来?愚不可及的是你才对,你还不如跳进淀川淹死自己算了!哦,她说自己不需要礼物,所以你真没给她买礼物——oh , so u’re a sociopath?
      明白过来服部平次一语双关的意思后,白马探失笑道:“放心,这还没到她的阈值。”
      “这还没到?!”
      服部平次震惊了。
      “你是没见过切尔西输球之后的她。”白马探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这让服部平次猛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很容易想象坐在海布里看台上的那些陷入绝望和悲伤的男人们表达愤怒的方式,毕竟自从女王从主教那里接过王冠之后,阿森纳就再也没碰着过巴克莱杯的边,直到那个法国人走马上任。但一个坐在斯坦福桥球场的VIP席上的女人,一个有着苏格兰血统的女人,一个与此同时还喝了酒的女人,在同样的情绪下会干出什么事就很难预估了。
      就算是在清醒的时候,埃尔莉的脾气也绝对不能用温和这个词来形容。且不说好莱坞有人将她和雷德利·斯科特,詹姆斯·卡梅隆和库布里克并称为导演椅上的四位暴、君,埃尔莉曾经某次在公开场合对以为布克图书奖获奖者这样说:“你的书应该被丢进火里烧掉!布克图书奖?评审团应该因为我读了这本书把这个奖颁给我!”她还讥讽过劳伦斯·布洛克的《谋杀与创造之时》是一本“放在厕所里使用太过奢侈,纸质也过于粗糙,直接烧掉又不免让人心疼钱”的书。
      脾气暴躁的埃尔莉此时像一具尸体般瘫倒在后座上,时不时冒出几句诸如“竟然有人胆敢与威士忌为敌?!把他从活人堆里叉出去!”的梦话,引得白马探微微一笑。大阪渐渐消失在车窗里,和歌山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出现在了服部和白马的眼前,不过这座古城堡并非他们今天的目的地,车最终在高野町停了下来。高野町因为高野山而得名,这里也是恭田丽子的老家。
      白马摇醒了埃尔莉,一行人走进了山脚下的一家宿坊,不远处就是町石道。町石道是高野山的表参道,也是日本政府指定的史迹——高野参诣道。高野山作为弘法大师,空海开创的真言宗总本山,自古以来前来参拜的信者便络绎不绝。古时有7个登山口可以进入高野山,被称为高野七口,其中有三个登山口的登山道已经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町石道便是其中之一。高野山风景秀丽,不仅是前来参拜的信徒,游客也很多。不过因为是冬季,高野山并没有温泉,故而此时的人流量稀少了许多。
      白马探放下行李,埃尔莉正巧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
      “睡得好吗?”
      “你说呢?”
      埃尔莉横了白马探一眼,抽出一张洗脸巾擦干净脸上残余的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呼吸了冬季山里的清新空气,仅剩的一点睡意也被山里的冷风吹的一干二净。
      “一会去哪里?”埃尔莉接过白马探从老板娘那里要的咖啡,捧在手里捂了一会,问道。
      “先吃饭,然后和服部去高野町的警署,你可以呆在这里。”
      说话的功夫,白马探已经把行李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埃尔莉从床上滑下来,盘腿坐在暖烘烘的榻榻米上,舒服的喟叹着,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睡了?”
      “我怕晚上睡不着。”埃尔莉看了一眼窗外高悬的太阳,“而且我总觉得一定很有意思。”
      “久等了。”
      年轻的女招待端上饭菜,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桌三个人。
      “诸位是从东京来的吗?”
      “哎,是的。”
      服部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白马探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依然能腾出注意力来和这位充满了好奇心的女招待话家常。
      “东京”这个词一出口,埃尔莉就发现那个年轻女招待的眼睛顿时亮了。真没想到,如今这个“网络信息化的时代”,竟然还有人对东京这个大城市反映如此激动。因为网络的存在,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无论多么偏僻,只要是大城市里流行的东西,不需要多久也会流行起来。看这位女招待的衣着打扮,就能明白这一点。她的衣着像是直接照搬了河野悦子的衣橱。
      “真好!”因为淡季没什么客人,女招待索性就在他们身边坐下聊了起来,“我真的特别想去东京,就算不是东京,其他的大城市也行。”
      “是吗?为什么?”
      “因为啊,这里到处都是熟人,就没有不认识的人,发生了什么事不出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一点隐私都没有。这样的日子太乏味了!”
      “这有什么不好?”一直埋头扒饭的服部平次突然抬起头来,“东京那种地方啊,住在又小又挤的公寓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但是,我就是想过那样的生活,没人管是死是活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离开这里的。而且,大家都走了。”
      “都走了?为什么?”白马探看了一眼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宿坊,不解的问:“海外的游客应该挺多的吧,生意不会差吧。”
      “这种生意能赚什么钱?没有温泉,到了淡季能有十个客人都算好的了。而且现在的客人都更喜欢住那些大旅馆,这么一来,生意更好不到哪里去了。”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想去东京的话,买一张车票就好了。”
      “是因为我奶奶。”女招待颓然的扯了扯围裙,“奶奶年纪太大了,妈妈忙宿坊的生意都忙不过来,要是我也走了,谁来照顾婆婆呢?”
      “你爸爸呢?”
      “啊,那个男人,跟年轻漂亮的女人跑掉了。头也不回的,这么多年从来没回来看过我们一眼。”女招待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她那个负心的生父。
      这座宿坊是女招待的爷爷那一辈开的,到了她父亲那里却变成了母亲经营,她的父亲只顾着喝酒闲逛,并且看不起整日操劳的母亲。
      故事讲了一半,老板娘突然出现在餐厅里。
      “静芝!”
      女招待像一只兔子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哎呀,实在对不住。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拉着你们闲聊,饭菜凉了吧?”
      服部和白马连连摆手,服部甚至亮出了自己只剩下米粒的空碗,这才安抚住满心歉意的老板娘。
      “有些事想了解一下。”白马探拦着准备带着女儿退下的老板娘,问道:“你们知道一个叫齐藤丽子的人吗?”
      “啊,那个恭田的夫人吗?”女招待马上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不过,她不姓齐藤。”
      “哎?”服部和白马一愣,面面相觑,明明是警方调取的户籍誊本,怎么会这样。
      “她啊,其实姓富山。”一看客人一副吃惊的样子,女招待更起劲了,接着说道:“本来我们也不知道的,只是后来她经常出现在电视里,奶奶看到的时候念叨过一句,大家才知道她竟然是我们这里的人。”
      感觉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服部赶忙问老板娘方不方便让他们见一见老婆婆。
      “我婆婆她年纪大了,身体还很硬朗,但是耳朵有点不太好使,也请二位一会多多见谅。”老板娘将两人领到了宿坊后面的居住区。
      一位老人正坐在里屋的藤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脚边趴着一只橘色花纹的猫。整个房间坐北朝南,干净的阳光就这么洒在老人身上,老人的神色安详而和善,埃尔莉站在白马身后端详着,觉得这是一位正在幸福的安度晚年的人。
      “奶奶?”女招待静芝在老婆婆身边蹲在身,轻声的唤着:“这三位是东京来的客人。”
      “真是想不到啊,请坐。”老奶奶睁开眼睛,朝白马和服部他们瞧过来,在孙女的搀扶下缓缓坐直了身子。老板娘趁机搬来了坐垫,请他们坐下。
      老人摆出这样端正的坐姿让白马和服部也不由的紧张起来,他们说了一些客套话,免得让老人过于紧张了,这才转入正题。
      “啊,丽子。真是一个好久没听人提起过的名字呢。”
      听到齐藤丽子,不,应该是富山丽子这个人名之后,老人有了反应。
      “您知道她吧?”慎重起见,白马还是拿出手机,将恭田丽子的照片给老奶奶看,见她点了点头,确认这就是她们所说的富山丽子后,才放下心来。
      “奈绪美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呢!”
      “奈绪美?”
      “是富山丽子的母亲,津南奈绪美。”老板娘代替婆婆为白马探解决了疑惑,“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在我们这里当女招待,这里的孩子几乎都在我们这里打过工,因为只要旺季一来,单靠我们自己的话,人手实在是不够。”
      事情还得从富山丽子的父亲,富山作造说起。富山作造出身于京都,是京都大学文学部的优秀毕业生,毕业时曾受到过银表的表彰。这位优秀的男青年可以称得上是当时的“弄潮儿”,对什么都感兴趣。虽然家境一般,却还是决定追随时代的潮流,像欧美的毕业生一样,先外出游学一年,而不是毕业就投身工作。因为自小出色,所以富山的父母也就同意了儿子的决定。
      富山离开家,带着上了足够的钱,顺着街道走去,空气中带着春意,雪在融化,春川的冰开始消融了,喝水打着旋,河道两边的柳树萌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富川一路走去,来到了高野山。他打算上山参禅,却遇上了在宿坊打工的津南奈绪美。
      津南奈绪美是一位标准的美人。她的父亲虽然收入一般,伯父却是高野一带木料厂的主人,因此也足以称得上是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了。富山作造推开宿坊的门,奈绪美在前台的桌子后冲他微笑,他心中扑腾一下,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涌上心头,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他伸出手,握住奈绪美的手,年轻美丽的奈绪美没有反抗,平静而又端庄的将手搁在他的手里,两人手心贴着手心。
      “你是我的女人了。”富山作造说,“我们的未来会永远交织在一起。”
      奈绪美点了点头,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一个星期之后,两人手拉着手,双双步入了春色里的町石道,津南奈绪美成了富山奈绪美。
      三年之后的一个春天里,富山丽子出生了。可是当富山作造和奈绪美再一次顺着柳条抽枝的,积雪融化的狭窄街道走向宿坊身后的町石道时,没有手拉着手。邻里们向富山作造这位富有学识的年轻人问好,和他说话,奈绪美站在富山作造的身后,茫然的回应着邻里们的问候。心里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我能留住他吗?
      富山作造爱上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虽然不如奈绪美年轻,不如奈绪美貌美,却十分有见识,她说话必然能逗得听众哈哈大笑,或是引得人聚精会神。
      奈绪美最终还是没有能够使得富山作造的脚步在她身边继续停留。她抱着孩子,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回到了高野山。
      逢场作戏与矢志不渝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逢场作戏还稍微长久一点。
      也许就像王尔德说的那样,埃尔莉和白马探走出宿坊的大门,朝远处望去时,这么想。
      小镇延着连绵起伏的山丘一路而下,因为偏僻,且存留着名胜古迹的原因,放眼望去,尽是低矮的琉璃瓦房。云开雾散的天空中,阳光被洒落在琉璃瓦上,远处的高野山的山峰还有些积雪,日光落在上面,反射过来的光有些刺眼。
      “日本竟然还有这样的村镇啊。”
      白马探眯起眼睛说道。
      因为并非早晚上班的通勤时间,小镇静得出奇。
      “应该说,世界上竟还有这样的人。”
      埃尔莉裹紧了大衣,从白马探身边走过。服部站在从大阪警府借来的丰田车旁,手上拿着从老板娘那里借来的防滑链,朝他们招着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按】
    四分之三组里最直男的大概就是黑鸡了吧,不过工藤跟他半斤对八两(远目)
    【好文推荐】
    1、《我这糟心的重生》——石头与水:很少看到这样通过话家常的方式描绘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文了。女主前世自始至终囿于厨房和家庭,恪尽职守的扮演着女儿、妻子和母亲的角色,最终奉献出了自己的全部。重生之后自我意识开始觉醒。这让我想起了Carey Mulligan的《wildlife》,逃离责任的父亲,同样找寻自我的母亲。(是的,我就是来安利我瑞演的电影)。晋江里许多文章,以及影视作品将女性形象固化在一个狭隘扁平的区域,一定要美丽,一定要独立,一定要坚强等等,使得许多人已经不再清楚现实中的女性,或者说一个真实,复杂的人是什么样的。我在写《埃尔莉》的时候一直在刻画人的多面性和矛盾性,因为我认为这很重要。而《我这糟心的重生》这篇文我认为是一个很好的突破。
    2、《我还是更适合参加奥运会》——菌行J:这才是正确的爽文模板。晋江这些年充斥着太多只是想让作者自己和读者获得代偿满足感的话,都难以下咽的爽文作品。主角或者依附他人,或者天降金手指,或者是恃靓行凶,便可以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不劳而获。我很难苟同这种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价值观。这篇《奥运会》本质也是爽文,但是主角只是在天赋上高人一等,他需要付出和旁人一样或者更多的努力,承担更多的痛苦,才能走上领奖台。就像鸟叔说的那样:早已注定只能在荆棘中采集鲜花,但重要的是,要对胜利和信念充满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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