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镜》鲤十一

11、小年

　　陆霄穹作为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坐上皇位，皇后和她的母家没有少费力气，所以陆霄穹一上位就给了她皇后的位分，即使这个皇后悍妒，后宫的那些妃子没少受她折磨，她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
　　陈嬷嬷说，皇后看她不爽很久了，但因为陆霄穹的原因没敢动她，这次之所以会出手，就是因为我。
　　陈嬷嬷说，她从未见过皇上对哪个女子像对我这样，即使是一张画像也能让皇上魂牵梦绕，所以皇后才会想要害死她，阻止我入宫。
　　陈嬷嬷说，皇上虽然有意保护我，可这里毕竟不在皇宫里，所以让我一定务必小心，等到入宫那日，皇上为了封了位分，我便能安全了。
　　我心中窃喜，比我想象中进行的要顺利的多。
　　可表面上我还是做出害怕的样子，哭泣着跪倒在了陈嬷嬷的跟前，把陈嬷嬷吓的又跪到了我的跟前，连连叫我贵人使不得。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的身世，把我是如何进的京城成了秀女的事和盘托出。
　　既然陆霄穹注意到了我，必定会去查我的事，与其被动的被他查出来，倒不如我自己说了，博得陈嬷嬷的同情，以陈嬷嬷在陆霄穹跟前的地位，入宫之后有她帮衬我复仇之路会顺利得多。
　　陈嬷嬷可怜我，又因为我救过她的缘故，对我更加上心，平带着也对平心更加严格。
　　平心叫苦，她讨厌这些规规矩矩，说若入宫殿试时，皇上真的看中了她，她就跳河明志。后来一想与其被看中，倒不如不被看重，她竟想法子让自己在入宫殿试那日生了病。
　　她本以为可以借此躲过去，不曾想她爹娘指望着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硬生生的用两碗参汤给吊进了宫。
　　殿试那日，我扶着摇摇晃晃的平心站在殿前，我一身青衣如素，选的是我第一次见陆霄穹时相似的衣件。
　　果然，我站定的那时，听到帘子后冒出一句“笼儿”。
　　我皱眉，咬牙，心尖一颤，随后便是翻江倒海的痛楚。
　　笼儿，一隔十六载，这名字落了无数灰尘，竟被他一口吹散。
　　不出意外，我入选了，被封为贵人，据说陆霄穹是要封我为嫔的，可入宫秀女，即便是有权有势的那些也是贵人为止，这才酌定了贵人。
　　这批秀女里，亦或者一直以来皇宫选秀，像我这等无权无势之人入选便是贵人，还是头一个。
　　招了不少人的眼热，最甚者，便是那位皇后娘娘。
　　我挺喜欢平心丫头的，单纯的可爱，我也不希望她入宫来，可她运气不好，病成那样还是入选了，封为答应，与我同住福秀宫。
　　这一夜，福秀宫里荡漾着平心的哭声，她大哭说老天无眼，说皇上也眼瞎，怎么会看上他了，但好在她冷静下来之后不决定投河了，她说后宫险恶，有她陪着我，也省的我孤单。
　　正如我所愿，我入宫了，但奇怪的是，自打殿试那日之后，我就如同被陆霄穹给忘掉似得，一个月来他召幸了其他妃嫔，却唯独不召幸我和平心。
　　一个月零一天，他召幸了平心，唯独剩下了我。
　　平心去的时候哭着去的，可回来的时候却是笑着回来的，还大包小包的捧着各种赏赐品，可高兴了。
　　她说她见了陆霄穹，陆霄穹没有碰她，而是不停的问她关于我的事。
　　因此，事无巨细，她将我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我讶异，这丫头是真的没心没肺，为了这点赏赐居然把我给卖了。
　　平心说，这些可价值连城，她得好好存着，等出宫了就把这些都卖了，定能买一个大宅子。
　　我看着她，不免奇怪，平心家是开酒楼的，不缺钱，可这个平心却是掉钱眼里了，见钱眼开，难道……商人从不嫌钱多？
　　平心还说，陆霄穹的房间里挂着我的画像，还说那画像上不如我真人好看。
　　我搞不懂陆霄穹到底在干嘛，可我还是不能急，只能继续等，看似淡定，却心急如焚的等。
　　谁知，没等来陆霄穹，却等来了皇后娘娘。
　　来报信的是陈嬷嬷，皇后娘娘等了这么久，终究是等不及了。
　　我也是奇怪，陆霄穹连召幸都不召幸我，她怎么就一直咬着我不放了呢？
　　一开始，她只是以让我抄佛经为由让我坐在佛堂里三天三夜，后来，以刺绣为由让我赶制一幅观音像，然后说我绣的不好重做，反复几次我的手捏绣花针捏的几乎要废掉了。
　　然而，这些还真是小动作，搞笑的是，她居然陷害我给云妃下毒，将我直接押进慎刑司。
　　终于，陆霄穹出手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小宫女，以平日云妃责骂她，她心中怨恨因此下毒为由定罪，皇后无奈，只能放人。
　　从慎刑司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晚上，正如我第一次见陆霄穹的时候。
　　他打着灯笼，走向我。
　　只是这次换我，走向了他。
　　他老了，十六年过去了，他孩儿都好几个了，鬓角有些白发，眼角有些皱纹，唯一没变的是，见我时，眼里透出的那一瞬柔光。
　　“皇上。”我毕恭毕敬的行礼，继而倒了下去。
　　他连忙扔了灯笼接住我，将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如同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也紧紧的抱着他，正如我心尖紧绷着的那根线，我怕一旦抓不住，就会暴露我想要杀他的心思。
　　不过不急，我等了十六年，我要让陆霄穹死无葬身之地，要让他的王朝成为一片废墟，再拖着他的灵魂下地狱，为我爹娘，为小福子他们陪葬！
　　陆霄穹抱起了我，当着皇后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抱进了他的寝宫。
　　这一夜，他没有碰我，而是抱着我入眠，梦中他喊着笼儿，没喊一声，都在朝着我心上扎一下。
　　清晨，他醒来后，看着怀里的我表情有些恍惚。
　　他说，他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现在找到了。
　　他开始疯狂的吻我，一直到午后才肯放过我，但不肯放我走，就抱着我说话，若不是皇后娘娘来请，他怕是要折腾到傍晚。
　　他走后，我呆坐在床角，用力的抹着嘴角，看着身下被撕扯破碎的被褥，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须臾，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翻腾的恨，掀开了垂下的帷帐。
　　一抬眼，我看到了一个捧着新衣立在外头不知站了多久的太监，低着头，也不说话。
　　我的衣裳都被陆霄穹撕碎了，是要换新的。
　　两个宫女接过衣裳开始替我更衣，那太监就退了出去。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是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
　　等换好了衣裳，我出了门，看到了陈嬷嬷，陈嬷嬷来恭喜我，然后把那个太监叫来了，说他叫小年，是个哑巴，不过人很机灵，皇上让他和那两个为我更衣的宫女一并去福秀宫伺候我。
　　还说，我的福气才开始，我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果然，我赶到福秀宫，陆霄穹的圣旨就到了。
　　封我为嫔，思嫔。
　　一大堆的赏赐中了平心的意，高兴的说这回能买两栋大宅子。
　　而那些眼红我的妃子，表面来恭喜我庆贺我，字里行间说我不过是皇上旧爱的替身。
　　原来，宫里有个传说，说皇上还是亲王时，和一个平民女子相爱，皇上本想娶那个女子为妃，可天公妒人，那女子病亡了，成了皇上心中永远的痛。
　　我听着，不禁笑出声来。
　　我竟成了自己的替身，还成功的为陆霄穹塑造成了一个痴情男子的形象。
　　见我居然不生气，那些个妃子说话便更难听了，我还是无动于衷，却把平心气的不轻，替我抱不平，拿着扫帚把那些妃子都赶走了。
　　我不由自主的看向立在廊沿下的小年，不知为何，我愈发觉得他眼熟了。
　　我走向他，小年见我连忙行礼，我盯着他的面具看了看，又看向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
　　我下意识的抬手想取他的面具，小年连忙跪下对我磕头。
　　见他如此介意，我也只好作罢。
　　小年千恩万谢的退下了，我不免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小年特别像小福子？
　　接下来的时日，陆霄穹除了上朝，必定召见我，甚至不许我回福秀宫，接连在他的寝宫里住了几日，可把皇后娘娘气坏了。
　　皇后背后靠着的是兵部尚书林聪，也是当年怂恿陆霄穹去三坪山剿匪的人。
　　为了对付我，皇后竟联合林聪让前朝的人对我群起而攻之，说陆霄穹不该独宠我，说我是惑乱后宫魅主夺宠的妖精。
　　林聪手握兵权，又与各部交好，陆霄穹忌惮他的势力，虽很生气，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替我撑腰，就连着几日去了皇后宫中，冷落了我。
　　不过我倒是清静了几日，好着手准备对付皇后和林聪为三坪寨报仇，再便是要调查出我爹娘他们究竟被葬在何处。
　　只是，事情过去了十多年，不好查，很多人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也就是陈嬷嬷那边有了一点不太明朗的消息。
　　说是三坪寨的贼人尸首被送进京城之后，当做成和朝廷作对的下场标榜挂在城门暴晒十日才放下来，之后这些尸首的下落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有的说被扔去了乱葬岗，有的说是被沉河喂鱼，也有的说，这些人的尸首被逃脱的三坪寨贼人抢走，找了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