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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鬼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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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桩没有任何明朗结果的爆炸案。
因烟花爆竹点燃了天然气而引发的意外——看上去万幸地没有人员损伤,但这对于张夭来说,算不上调查结果。
仓库弃用已久,按理说早就应该清空了,又怎么会堆着那么多的爆竹,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内一直在照常供应天然气?
小道消息传得很快,网上流出另一个说法,据说来自庞老板吓破胆的自述——早年庞老板有个生意合作伙伴杜磊,懂点古玩鉴赏,有点闲钱都花在这个爱好上面。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后来有一年,这人突然像得了失心疯,固执地要往西边去“淘宝贝”,说是那里有“龙气”,风水好,有不为人知的宝物。
庞老板只当他是玩物丧志,实在劝不住,也不能硬把人绑在家里,毕竟他们只是合作伙伴。
原以为对方出去玩几天,自然就能收了心,也能死了心,老老实实回家来了,没成想这人是一去不回,从此彻底了无音讯。报案也报了,寻人启事也刊登了,这竟然成了一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悬案。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当口,庞老板发现自己成了那个“天命之人”,居然频繁地开始和失踪的伙伴梦中会面,并得到种种不知真假的消息。
据他说,自己时常看见杜磊站在京郊的仓库里,一动不动、脸色发青地看着他,告诉他这下面有宝贝。
这是他们一块出钱赚第一桶金的地方,庞威觉得,这是杜磊在试图唤起他们之间的回忆和旧情。
至于宝贝——庞威觉得全是鬼扯,毕竟昔日伙伴都变成鬼入梦了,鬼扯一下应该也很正常。当初建仓库的时候他怕日后还有计划,特地给仓库打了地基,底下有没有宝贝他会不清楚?再说杜磊后来除了入梦,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更不可能回过北京,怎么可能特地去一趟仓库,还藏宝贝?
那之后,庞威也壮着胆子回仓库看过,水泥地完整无缺,根本不可能被人重新破开过。不过被梦里的故人吓的次数多了,他也害怕啊,整宿整宿不敢睡觉,还因此换上了很严重的焦虑症。更要命的,是随着情况越演越烈的同时,他的内心开始涌现出极强的冲动,催促他往那片“风水极好的龙气之域”去。
“他大爷的,风水能不好吗?人去了棺材都免了,直接就地飞升。”庞老板如是说。
虽然他不停地在被鬼话蛊惑,但留下来继续赚钱的欲望还是让他保留了一丝理智。为了应对这种状况,庞威科学玄学双管齐下,在看心理医生之余,也找了不少高人去仓库做法——他想,没准儿真是杜磊人没了,但魂儿回来了,由于留恋故地,再加上生前的执念,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过很显然,这种做法收效甚微,否则这些“高人”也不至于一个接一个地流水线式做法了。庞老板手里的案例一时间成了疑难杂症,在玄学圈里也小有了些名气。
也有人问,为什么不直接把仓库拆了呢?这就属于见仁见智的建议了,有人觉得留着仓库,杜磊的怨魂还能尚且有个居所,不至于彻底黑化;有人认为应该直接拆了拉倒,没准拆完就好了呢。至于拆完是真的能好还是变本加厉,那是庞老板自己的事儿,反正就算真的再出什么事,也不用他们自己去面对。
看样子庞威还是比较谨慎的,他的选择是先尝试各种办法,至少在仓库爆炸前是这样。而庞威在采访中坚持仓库早已清空,天然气也早就断供,他对这次事故的前因后果毫不知情。
张夭吃完瓜,仍有不少疑惑,但这件事说到底与她无关,也无从查起,毕竟连当事人应该都不是很清楚状况。这事从头到尾唯一与她有过交集的,也只有那天雨夜里的黑衣男人。
她和游潇碧在宠物医院等了一宿,一直到小猫手术顺利结束,肚子里的东西也成功取了出来。
周彦巍带着那个异物走出来时,表情有点古怪:“这是什么东西,它是怎么吞下去的?”
张夭一边接过一边说:“是我的饰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掉下来的。”
她不准备做过多解释,但伸手时露出腕上的镯子,被周彦巍眼尖地捕捉到了。
“是从你手镯上掉下来的铃铛?这是什么材质?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这是一种黑色的金属,像是不锈钢之类电镀而成,但又和一般的电镀饰品不太一样,表面非常柔润完整,不见一丝一毫的划痕或瑕疵,色泽也更丰富,沉静的黑色中似乎隐匿着一丝幽微的红。周彦巍几乎怀疑是自己手术做太久了,出现了错觉。
非要说的话,这像是浑然天成的金属,又像是一种稀奇的玉石。
更不用说还有更奇怪的——这只掉落的零件虽说被称作“铃铛”,但他观察过,里面是空心的,只是有个铃铛的形状而已。什么人会做一种中空无物的铃铛?一样的零件在她镯子上还有三个,一共四只。
不过,周彦巍觉得张夭这个人也常常莫名其妙,比如此刻,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拿回铃铛后,淡淡说了声“谢谢”,就终结了对话。
张夭在游潇碧处安住一周,期间数次与凌文春联系,得知他那里也是一切平安,逐渐放下心,今天便将小猫带上,一同往凌文春家里去。
这小猫认了主,虽然张夭没办法将那只死去多时的母猫救活,可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同这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三花混熟了。
一到凌文春家里,三花猫嗅到熟悉的气味,便自行从张夭怀里跳出来,直接奔着猫粮去了。
“猫救活了,东西可还在?”凌文春问道。
“也成功取出了,在潇碧那放着呢,放心吧。”
凌文春明显是不太放心。
张夭接着说:“东西坏了,总得复原。”
“她能行么?”
“行不行总得试试,现在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也是,老秦都走这么多年了。”凌文春的语气颇为感慨。
张夭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小猫就会突然跳进院子,一口咬住她腕上的镯子,啃下零件就引着她往仓库的方向去。可惜它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没可能回来了。
该说是聪明得过分了,还是巧合得过分了呢?
张夭心里疑云不散,犹豫地问:“凌叔,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秘法,可以让动物听懂人的话,甚至让动物按照人的指令去做事?”
凌文春下意识问:“这还需要秘法?不都是这么驯动物的么?”
张夭纠正道:“我是说,像指挥人一样去指挥动物做事。”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一只小猫说,来伺机叼走你的重要物品,然后把你引到仓库去,还得把握好一定的时间?”凌文春反应过来了,但觉得不太可能。
张夭看着眼前连吃冻干都略显痴呆的小猫,摆摆手道:“算了,我听了都觉得离谱。”
要是把猫替换成任何一种灵长类动物,她都觉得有这种可能,但要是真的如此,这事就丝毫不感人、也不可爱了,甚至变得恐怖,有一举成为都市传说的潜质。
“猫好。”张夭说着,抬头看了眼正在爬墙的三花,“从今天起,你就叫好猫吧。”
现下,凌文春惴惴地追问:“那上面其他的东西呢?也在?”
“都在。”
得到张夭肯定的回答,凌文春才点点头。
她进屋子里面整理了一会东西。自从搬过来住以后,张夭一直没理顺过自己的物品,给人一种没几天就要走的感觉。
博古架上有一只木盒子,是凌文春亲手打造的,用来存放里面的物件。张夭曾庆幸自己没把这东西放在自己身边,否则那场大火过后,这东西肯定已经化成灰了。
现在,她打开盒子的卡扣,正打算取出里面的物品。
凌文春是工人出身,会做些木匠活,十年前在工厂里受伤,被机器切掉两根手指,不好再找工作,领了赔偿费以后就在家接点私活,以此度日。
即便如此,他的手工活还是很精巧的,这只盒子古香古色,榫卯结构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是出自一个残疾工人之手。
那里面是个古物,像是个仿照动物骨架制成的工艺品,四脚构造,脊柱流畅似游龙,头生双角而身后甩尾,但怎么看怎么怪,因为这种骨架并不符合任何一种常理认知中的动物结构。
就算从匠人的角度分析也很怪异,这架骨骼不同的部位都由不同的工艺拼合而成,有的地方明显不属于同一批工艺,甚至不像出自同一人之手,肋骨拼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如果要说这古物是古代的工艺品,那这些细节显然大大降低了它的身价。然而根据各处结构的精细程度来看,制作者的水平又不像是会出这种错误。
张夭把这东西拿给游潇碧看过,那时候秦观意还在世,两个人得出的结论是,物件确实是老物件,不过各部位材质看起来不太一样,东西长得又丑又莫名其妙,除非背后有个吸人眼球的典故,否则估计很难受欢迎。
“这丑东西是你家传的?”秦观意当时问。
张夭默认。
他接着品评:“你家祖先品味堪忧。”
张夭表示没辙,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快收起来吧。”秦观意看了两眼,翻了个白眼,立刻把东西封回盒子里,“看着像能诅咒我。”
“你本来也没两年好活了啊。”张夭很替这丑东西觉得冤枉。
“那能一样吗!”秦观意气得像要背过气儿去。
眼下,张夭收起骨架,还是打算先把这东西继续放在凌家。
“我马上要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回来,不用等我吃饭。”张夭回来送完猫,交代完经过,没多久就转身往外走。
凌文春赶紧问:“你去哪?我送你?”
张夭拒绝了,她想路上再一个人整理下思路:“和骆老师约了见面,我坐公交去就行。走了,下一班车该到了。”
“你回来晚的话知会一声啊——”凌文春的声音被她甩在身后。
“知道了。”
张夭这些年外出独行的次数不少,凌文春一直像这样不放心,自从上个月出事后,他就更加提心吊胆了。张夭知道,除了得“有个交代”的原因,凌氏一家对她的感情是不假的,也是真心拿她当家人对待,这也是许多年来她始终信任凌氏的原因。
情感和信任的交付,都是双向的。也只有双向的交付,才称得上值得。何况,上个月那件事确实挺吓人,还上了新闻,凌文春会担心也可以理解。
因为那场事故,张夭手臂上烧伤的疤痕到现在还没好。起初医生还建议她考虑植皮,不过发觉她伤口恢复得太好,简直可以说是奇迹的程度,也就给她正常治疗了。
现在是冬天,一时不用裸露皮肤,好在她的脸没被伤到,就算身上有伤也不会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