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34、用心良苦

　　伍均伍大人心里高兴，毕竟皇后娘娘对卫玮和卫玥都曾有养育之恩，自己瞧着自然要比那两位顺眼些。当然，他更中意的还是卫玮，没有生母，视皇后为生母，又与自己关系密切。卫玥就有些……，嗯，心思深沉，看不明白这个人。
　　宇文修身为丞相，为国之大计，他认为卫玥是四位皇子中，最为完美的储君之人选，这样的事也该让卫玥多多处理。
　　常成身为监御史，很懂为官之道。最不喜的就是卫玏这种犹犹豫豫，又想吃肉又不想沾腥的性格，有文人气质却缺了文人的风骨。至于剩余的那两位，他还在观察。
　　至于四位皇子，谁都没说话，各自有各自的考量。
　　卫珏自知能力有限，一早就靠边站了。
　　卫玮难得有些犹豫，虽想立功，但天灾无情，这次又是百年不遇的水患，他怕自己有去无回。
　　卫玏虽说一早就不是很想参与，但被常成常大人这样排除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卫玥直直站着，垂着头，在光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众人都说了自己的建议，只等皇上做决定。皇上这个人虽才能不足，却极会识人，所选重臣都是极得力之人，也都是人精，互相之间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也因为有这些“人精”，才使大齐国力不致败颓。
　　皇上高高在上，看着底下众人的各色神情。思索一会，皇上下令：“那就卫玥吧。把双生子杀人案交由常沐处理，你作赈灾主事，李将军一同前往，治粟内史从旁协助。此事既要办快又要办好，以免生出其它祸事。”
　　卫玥拱手：“是。”
　　皇上又转向卫玮：“卫玮准备中秋祭月的事，为国为民祈福是大事，一定要慎重待之。”
　　卫玮微躬身，“儿臣明白。”
　　事情解决，众人告退。皇上独留了卫玥商量具体事宜。
　　等最后一人也退出大殿，卫玥向皇上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父皇，据儿臣所知，中原郡早年修筑了堤坝，而且隔年都会加固。却依然常有水患祸及百姓。今年尤甚，不仅中原郡百姓因此流离失所，相邻两个郡的百姓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祸害。儿臣以为这堤坝……很有问题。如若不是那匠人修堤坝的能力不行，就是有官员贪污银两致使修堤坝的用料不好。而朝廷修建，一般都用最好的工匠，所以…… ”
　　皇上也想到了，每年因赈灾及相关的银两支出不在少数，却依然收效甚微。
　　“所以是有贪墨之人。”皇上略微想了一下，又道：“这样，你这次去中原郡也暗中查访一下，若真有贪污，朕必严惩。”
　　卫玥拱手：“儿臣遵旨。”
　　卫珏出了大殿，本想去看看母妃宸贵妃。天已擦黑，月亮半弯地挂着。时间有点晚，卫珏便歇了心思，打道回府。
　　翌日，初一拿了从阚府带回来的食谱给了厨房，让人按顿做了给卫珏吃。
　　初一又到正厅找到正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卫珏，一本正经地和卫珏说道：“珏爷，昨日阚师傅说，让您跟着我练养生揉拳。”
　　卫珏是心动的，要知道他曾经也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可心动没用，这身体软绵绵的，只想瘫着，一步都不想挪。
　　卫珏无辜地看着初一，无奈初一是个死心眼，卫珏不动，他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卫珏。罢了，硬打起了精神，卫珏和初一走到院子里练养生拳。
　　才练没多久，张叔进来和卫珏说：“珏爷，玏府有人送东西来了。”
　　“是么，去看看。”卫珏疑惑，跟着张叔到前院去。
　　前院站了几人，抬着不大的两个箱子。卫珏大略扫了眼，果真是卫玏府的人，其中有一人，卫珏不知他叫什么名，但在玏府确实见过。
　　几个人见了卫珏，放下东西，略一拱手，告辞回府去复命。
　　卫珏打开那箱子看了看，里面都是各种的名贵药材。卫珏都要被逗笑了，昨日卫玏才在宫里落了一点面子，今天就招摇过市的给他送东西，是什么心思？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还是给皇上和文武百官看的意思？或许也有拉拢之意？应该有那么点真心的兄弟情吧，只是这真心少得可怜，怕是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尖那么点儿！
　　这时聂青从后院走了过来，向卫珏说道：“珏爷，百里让我告诉您，昨晚三爷和四爷都到阚府问了您的身体情况，阚师傅一律回了无大碍，只是季节交替身体不适。”
　　卫珏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口又问了聂青一句：“百里呢？”
　　聂青瞧了瞧卫玏差人送过来的东西，应道：“百里刚出去了。”顿了一下，伸手扒拉扒拉那些药材，同卫珏说道：“啧啧……，珏爷，这可都是个好东西！咱们接了这些，是不是也得给三爷回个礼啊？”
　　卫珏挑了挑眉，“礼多不压身。急什么？欠着吧！”说完拍拍聂青的肩膀，和初一返回去练拳去了。
　　聂青：礼多不压身？听着哪里不对，这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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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绵绵，宫廷楼阁间，桂花香飘百里，一幅朦胧诗意的画面。一地一景，一景一心情。只是如此景意在中原郡那些受灾的百姓眼里，怕是一场噩梦。
　　半月前，卫玥已带人启程去了中原郡。中原郡这两日时有消息传来，百年难遇的水患让千亩粮田多有冲毁，百姓死伤无数，官兵皆有受伤。就连卫玥，也在重修官道的时候伤了左手。皇上知道了担心，让人加急送了好些药品到中原郡去。
　　这段时间里，朝上议事多以中原郡灾情为主，但国银紧张，皇上想让各部抽出一部分银子援济中原郡。各部有各部的难处，谁都不愿、也挤不出银子。朝堂气氛紧张，各部为难，皇上的脸拉得老长。
　　前方灾情严重，他们还在这里互相推诿。
　　卫珏实在看不下去，奏请皇上：“父皇，儿臣有个想法。”
　　皇上撇了卫珏一眼，“说！”
　　卫珏：“父皇，我们可以将中原郡灾情昭告天下，并办一个捐济处。让所有有善心之人都可帮助中原郡，不管粮食、衣物、钱财等都可送到捐济处，让捐济处的人记下这些有善心之人的名字，并送到国寺请大师祈福。这样举全国之力帮助中原郡，可以暂缓国银的紧张，也能让中原郡百姓深感父皇的爱民之心。父皇的爱民如子之心或也可减少每次灾情之后的必有的暴民之乱。如此，可谓一举三得。”
　　皇上有些犹豫，灾情昭告天下的结果会怎么样，会不会让他国趁虚而入？会不会并不如卫珏所料，反而加重暴民之乱的事情发生？没人知晓。但国库空虚，却也是无奈之举。皇上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同意了。
　　卫珏见皇上点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想法。”
　　皇上摆摆手：“你说。”
　　卫珏上前跪地。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说。”
　　卫珏没起，拱手道：“父皇，儿臣此言或许有些……有些荒唐，但儿臣仍希望父皇能认真考虑。”卫珏低头，闭着眼一气说完，“儿臣望父皇能下罪己诏。”
　　“什么？”齐皇以为自己听岔了，一拍龙椅，怒极起身。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下罪己诏？
　　众大臣目瞪口呆，劝皇上下罪己诏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卫珏不是皇子，怕早已脑袋搬家了吧。
　　卫玮逮到机会，上前振振有词道：“珏弟莫不是真的昏了头了，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古往今来，下罪己诏者寥寥无几，且都是因为自己罪孽深重，毁及社稷才会如此做。珏弟如此说，置父皇于何地，且损了皇家颜面，失了天家威严。可真是荒唐至极！父皇这次一定要让珏弟长长记性，否则珏弟如此无遮无拦，以后必会闯下大祸，危及我大齐。”
　　卫珏赶紧叩头：“儿臣的话并不是二哥所说之意。中原郡水患是天意，皇上是天子，天之骄子，大齐子民之君，罪己诏并不仅是给大齐百姓看，也是为向上天表明父皇的诚意。为子民之福向上天忏悔，为子民揽责，自古至今都是明君所为，何来二哥所说的损皇家颜面、失天家威严？父皇如此做，只会让中原郡百姓看到父皇爱民之切，让大齐子民看到父皇为民谋福的真挚之心。大齐子民必会对父皇感恩戴德，拥护非常。”
　　卫珏说这么多，其实就为了最后八个字。只下灾情诏，皇上的担心也是卫珏的担心，他国入侵、暴民之乱很有可能发生。为杜绝一切不利于大齐的事情发生，卫珏只得逼皇上下剂猛药，让百姓能够空前拥护皇上、拥护皇权才行。
　　皇上听进了卫珏的话，缓缓坐回龙椅。看向大殿上，卫珏叩头跪在那里，小小的一个。皇上缓声开口：“你先起来吧。”
　　卫珏起身，站回原地，仍低着头。
　　很久，皇上开口：“退朝。”说罢，自己率先走了。
　　卫珏长舒一口气，看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说通了吧。
　　卫玮经过卫珏身边，道：“呵，珏弟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卫玏轻叹一声，拍拍卫珏的肩膀，也走了。
　　众大臣渐渐离去，卫珏半径之内大家都绕着走，似在躲瘟疫。常沐和左时安过来和卫珏一起，三人相携离去。
　　长道上，左时安和卫珏说道：“珏爷刚才可吓坏我了，好歹现在好了，看皇上那样应该是同意了？”
　　卫珏开玩笑：“是好是歹现在还不知道，要是我下了牢御房，你可记得去看我，要是再坏些……嗯，你就看着办吧。”
　　左时安吓了一跳，见卫珏笑了笑，才知他是开玩笑。拍拍自己的胸口，怨卫珏道：“珏爷快别开玩笑了，你若真有事，我哥怕是在祁山郡待不住了。”
　　卫珏笑笑，拍拍左时安的肩膀。
　　一路一直未说话的常沐终于开了口，“现在的大齐，珏爷之策为上计。”
　　卫珏给常沐一个眼神：“还是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