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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探病 ...

  •   陈明月六岁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
      她对那个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他给她取名为“明月”的。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温暖的手掌总是贴着她的后背。
      两人经常坐在河岸上,对着漫天的星空。
      当时晚上没有云,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她看见了泛着淡薄光亮的圆月,以及围绕在月亮边,广袤无垠、几乎岑寂永恒的星河。
      在那之下,她显得无比的渺小。

      “月亮离星星很近,也不会被太阳所灼伤,”父亲半靠在草地上,声音柔和,“这也是我为什么为你取名为明月。”

      然而下一秒,父母便离婚了。
      继父人前很温柔,人后却不停地折磨着妈妈。

      他喜欢喝酒,每次都是半夜一点独自一人回来,随着一阵钥匙扣晃动的声音,接下来传过来的便是沉重的脚步。

      “明月,你到哪里去了?”
      高大的男人边问边到处找她。
      她躲在衣柜里,一动也不敢动,只听见脚步声忽远忽近,房门吱呀一声便被人拉了开来,紧接着怪物般的影子停在了柜门前,让她无处可去。

      而这时候,她不能回答,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只要被继父听见,她就会被拖出柜子,被拽着头发,而她的妈妈会捂着嘴站在一边,什么也不敢做。

      明明她是月亮。
      明明她应该在天空上,离星星很近。
      为什么会这样呢?

      十岁的小女孩无法理解。

      一切结束以后,她母亲便会痛苦地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边哭边道:“对不起,明月,妈妈努力了,可妈妈实在没有办法……”
      陈明月忽然感觉很累。
      一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累。

      ……

      明恢从急诊室里出来后,从晚上便开始发起了烧。
      他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发烧时,白皙紧致的皮肤上浮现着薄薄一层红,从白发下的脖颈一直延伸到蝴蝶骨那里,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时坐在他旁边,看了他很久,目光一直聚集在他打着吊针的手腕上。
      似乎觉得手腕有些过于瘦了,他起身用医院的毯子将明恢裹在里面,低下头亲了亲他发烫的皮肤。

      “小明……”他在明恢耳边低声道。
      明恢脸上浮现出种非常梦幻痛苦的神色,忽然抓紧了他的手。而谢时的手是极其冰凉的,哪怕在梦中也让明恢有点难受。
      于是他捏着明恢,两只手一起放到了毯子下,距离明恢发烫的皮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一片安静。
      明恢梦呓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哥哥,”他像是梦见了什么,“……别走……”
      谢时顿时有些不高兴:“叫他有什么用?他现在在你身边吗?”
      但明恢随即便意识不清地反驳道:“我叫我哥……关你什么事……”

      谢时顿了下,看着明恢的睡颜,想了想,要求道:“乖。叫谢哥。”
      这是明恢清醒时绝不会叫的称呼。
      但谢时不介意稍稍的占一下病人便宜。

      果不其然,睡梦中的明恢果然乖乖出声了。
      “谢……谢哥。”
      嗓音上扬,带着种青少年的青涩感。
      谢时拨了拨他的头发,发现他耳朵尖都红了。于是他弯了弯唇角,把那当做是自己的功劳。
      “乖。”

      病房里并没有开灯,淡薄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铺展出一条狭长的光带。
      光亮下,明恢白色的睫毛微微垂下,近乎透明。

      谢时将他的发梢拨到一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然后他握住明恢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捏着他的手指看了看。

      指尖泛着淡色红意,隐约可以看见极为细小的伤口。
      谢时盯着那伤口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高深莫测,然后又在上面轻轻摸了摸,便将一滴黑色水珠从里面引了出来。

      说是水也不太恰当。
      这暗黑色的液体非常浓稠,乍一滴到床上,便急速向周围扩张,一直蔓延到床底下,然后重组、翻滚、断裂、汇聚,向上缓缓如抽丝般构架成了一种蛇一样的警惕形态。
      谢时冷淡地看了黑水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黑色液体却仿佛整体垮掉一般,突然如同普通的水一样被引力拉扯到了地上,化作一滩普普通通的水,紧接着便消失了。

      就在那个时候,明恢抓着谢时的那只手突然收紧,手臂上青筋显露,似乎像遭受了某种极为痛苦的事情,整个背都拱了起来,露出白发下白得发光的脖颈。

      “放松点。”
      谢时单手揽住他不断颤抖的肩,边亲边低声安抚,手指顺着他线条流畅的锁骨一直抚到了后颈,紧接着便俯下身咬了下去,叼住了他的脖颈。

      在那一瞬间,明恢的小腿紧紧绷直了,雄性生物的侵略性让他下意识地想反抗,却被谢时紧紧扣在原地,圆润的脚趾死死抵着白色床单,嘴边似乎泄出了某种呜咽。

      但谢时占有般的气息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安慰、或者说极大的满足了他。

      明恢在那一秒的微弱挣扎后便脱力了下来,像是臣服般轻轻捏住了谢时伸过来的手,然后任由谢时像摸猫一样,一下一下顺着抚他的尾骨,无名指上的银戒泛着暗光。
      昏暗的光亮下,两人间的氛围达成了种微妙的平衡。

      此时明恢的气息极其紊乱,说话时也意识不清:“好……好疼……”
      “我知道,”谢时收起牙齿,又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后颈,“它现在很不稳定,过一会就好了。”
      明恢就像充耳未闻般抱住了谢时,无意识地在他颈窝间磨蹭。
      “好疼……全身都好疼……”
      “嗯。我知道,”谢时的黑瞳闪了闪,喉结也滚动了下,似乎在压抑住什么,“帮你揉揉。”

      他用毯子裹住明恢,按揉着明恢的手腕,在蝴蝶纹身上留下了暧昧的淡红印痕。
      这个举动似乎安抚到了明恢,他像是松了口气般,整个人软了下来,整个人缩在毯子里任由谢时动作。

      “好点了吗?”谢时问。
      “嗯……”
      “还要?”
      “再揉一揉。”

      他说完后,发出了声模糊不清地呢喃。
      绷紧的小腿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脚踝上凸起的骨头还透着红意,柔软的白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给浸湿了。
      谢时揉了揉他的唇珠,看了他片刻,紧接着便吻了下来。
      于是明恢在无意识中,满足地小小喟叹了一下。

      谢时出去的时候,斐升正在外面等着。
      一见到他从里面出来,便拄着拐杖直起身,往里面张望,却只看见了一个黑暗中的剪影。

      “干什么?”
      斐升收回视线,有些狐疑地看了眼谢时。
      “进去看看小明。”
      “他很好,”谢时边说边带上门,慢悠悠笑了下,对斐升道,“他还没醒,你过几天再来吧。”

      斐升眉头微微一皱:“小明最喜欢我和他闹嗑,说不定我进去和他讲讲话,他就立马醒了。”
      “他是发烧,不是成了植物人。”
      他讪讪地摸了摸脸,顿了下,忽然反应了过来:“不过谢哥,你又不是医生,我想进去你也不能拦着我吧?”
      谢时不疾不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让开了路:“如果你能进去的话便去吧。我先走了,明恢还有药费要缴。”

      什么叫能进去就进去?
      斐升还没来得及细想,手已经按上了门把,正准备往下扭。
      然而下一秒,他却忽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身边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了,几个护士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出来,见他愣在原地,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抬头望去,刚刚近在咫尺的病房……现在离自己有整整一条长廊的距离。

      斐升不信邪,又试了几次,然而每次都是这样。
      正巧他碰见已经缴完费上来的谢时,眼睁睁地看人打开门,偏过头还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吗?”
      那似乎只是一个极为敷衍的客套,因为还没等他回答,门已经又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了。
      “……妈的。”斐升吃了一嘴的灰,喃喃骂了一句。

      早上喂了几趟药,到下午时明恢便差不多醒了。
      谢时帮他量温度时看了眼他。
      显然他还没全醒,浅色眸子里有些湿漉漉的水汽,看得谢时眯了眯眼,俯下身便想亲他,结果就被他阻止了。

      “……你在干什么?”说话声音还有些恹恹的。
      谢时脸上似乎还有些遗憾:“帮你量温度。”
      明恢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垂了下去:“有谁用嘴量的?”
      谢时不语,趁明恢依旧有气无力,俯下身飞快地亲了下他。
      “好了,”他道,“烧已经退了。”

      明恢威胁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由于病后初愈,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软绵绵的让谢时心情很好。

      躺在床上的男生缓了一会,像想起什么,慢慢问道:“是你救的我们吗?”
      “也不算是。”
      “什么意思?”
      谢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后颈,看到了之前留下的浅红印痕还没消失,于是又在上面揉了揉。
      “我去的时候小鬼已经把陈丰泰杀了,它们好像对我也没什么兴趣,任由我把你们两个送进了医院。”

      明恢享受地半眯起眼:“那就好。不过……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收音机?”
      “你说陈明月吗?” 谢时看着他脸色变了一下,继续悠悠道,“我把她安置在你隔壁房了,等你好了就让你去看她。”
      “你……”
      明恢本来想问,你是怎么知道陈明月的。但看着谢时深不见底的黑瞳,他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问不出口。
      “怎么了?”
      他沉默了会,最终道:”没怎么。”
      谢时笑了起来,勾手将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现在离期中大考还有一个多月,病房里一直络绎不绝。
      不知道谁把明恢出车祸受伤的消息发到了论坛上,一堆同系不同系的女生都趁机前来探望。
      有的人甚至连进都没进来,就在门口偷偷看着他,和闺蜜有说有笑,让明恢一时间都忽然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大猩猩的感觉。

      岑嘉也来了,还帮他煲了粥,临走时刚好碰见拿午餐上来的谢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恢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种非常奇怪的氛围。
      难道这就是男主女主在一起所产生的气场吗?

      过了不久,谢时家里的阿姨也听说明恢受伤了,提着一篮子的水果和母鸡蛋去探望他。

      “我们老家自己产的母鸡蛋,”阿姨边削苹果,边道,“绝对是大补。”
      明恢有些不自在地躺在床上:“谢谢阿姨。”
      “哎呀,谢什么。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阿姨心疼得要死。”

      阿姨将苹果削成了只小兔子,放到床头柜上,忽然笑眯眯地问:“听说,你之前约小少爷出去玩了?”
      明恢正琢磨到底先从哪边开始吃,到底是兔子头还是兔子屁股。
      闻言,他抬起头:“嗯。去了游乐园。”
      阿姨啧啧几声:“我照顾他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他去那种地方。”
      明恢好奇:“为什么?”

      “原来夫人想带他去,但他说不喜欢那里,”阿姨见他犹豫,又削了几只小兔崽任他挑,“小少爷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冰激凌;不喜欢坐过山车,因为他其实有点恐高;而且也不喜欢看烟火,嫌人多……真是的,你说这种人能在游乐园里玩什么呢?”
      明恢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雷全踩了。

      “你们去的是哪个游乐园啊?竟然还能让小少爷在里面呆一天。我下次转告给夫人,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难得心虚:“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阿姨离开后,病房又再次陷入了安静。
      明恢随手打开电视,便看见里面正播放着新闻。

      “……现在播报的是位于南州河路路段一写字楼的爆破事故,”新闻里的主持人打开稿子,“据悉,因爆破人员失误,六楼出现明火,导致整栋写字楼的倒塌。目前伤者两人,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明恢用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果然他的猜想没错。

      居民区发生火灾。安全通道被堵,不过还好无人伤亡。
      写字楼爆破失误。伤者是他和斐升。

      虽然过程不同,但阴差阳错之间,现在事情的结局竟和原著里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这种想法令他隐隐有些后背发凉。
      当时陈丰泰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细想,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斐升似乎没料到自己竟可以进来,有些试探地往里面伸了一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你干什么?”明恢重新躺到了枕头上。
      “没什么,”斐升终于舒了口气,放心地走进病房,道,“我带路教授来探望你。”

      跟在他后面的便是路教授。
      老人手里什么也没带,一进来便两袖清风地坐到了明恢旁边,然后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
      “不对啊……怎么看你,你都不像是能从那种情况里活下来的东西。”
      短短一句话,槽点无数。

      明恢眯了眯眼,决定挑最好奇的问。
      “教授,您当时说的‘孵卵’是什么意思?”
      路教授哦了声:“那些东西啊。”
      “嗯。”
      “想必你也看到了,”他有些失去兴趣地站了起来,“能让有机生命体突变,改变基因,从而创造出新物种和新生命。”

      见明恢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他,路教授忽然来了兴趣:“不过,那都只是些仿造品而已。”
      “什么意思?”
      “因‘孵卵’而诞生的物种是缺陷的,就如同你之前见到的那些东西一样,都只是拙劣仿造品的产物。”
      明恢扬了下眉:“那真的在哪?”

      路教授双手合拢,神情虔诚,仿佛看到圣母玛利亚般道:“显而易见,只有耶和华才有创造生命的权利。阿弥陀佛。”
      “……”
      斐升看不过去,将他推到一边,偷偷和明恢道:“我就说吧,老头子有点老年痴呆,你别和他计较。”

      路教授顺着斐升站起了起来,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没有计较,反而笑眯眯道:“对了,明恢。你这几天没来学校,我帮你留了好几张试卷,等回去后就好好做,不会的可以问谢时。”
      斐升把头转向一边,表示不是他的错。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走路声。
      似乎几个护士正阻止来人进来。

      “抱歉先生,您要先登记。”
      “哎,我来看看我那可怜的小弟弟要登记什么,”来人声音热情,似乎他弟弟上的不是医院而是北大清华,“别拦着我,不然人死了怎么办?”
      “……您弟弟的房间在5楼,”护士还想阻拦,“这里是6楼。”

      然而,此时明恢病房的门已经被人从外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带着墨镜,手随意插在口袋里,整个人肆意地散发出种吊儿郎当的荷尔蒙信息素。

      “你看,我弟弟……”他边说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孔,笑眯眯地道,“不是就在这吗?——是不是啊,弟弟?”
      斐升沉默片刻:“……斐六,你怎么在这?”
      “过来看看,”斐六收好墨镜,目光凝视向明恢,嘴角翘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顺便给你们擦擦屁股。不然你指望那些小鬼能自觉地放火把自己给烧死?”
      “……”
      他虽然对斐升说话,但视线一直都一动不动地钉在明恢身上:“话说回来,斐升,不介绍一下吗?这是哪位?”

      还没等斐升回话,匆匆赶来的护士长终于推开了门:“抱歉,斐先生,这里是私人病房,您必须要登记——”
      她还没说完便顿住了,因为斐六单手拿着证件举到她面前。
      “抱歉,国安局查案,”斐六懒洋洋地晃了晃证件,“行个方便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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