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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卷:余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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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黎言看着眼前的陈书渡,他正襟危坐在他身边,闭着双眼,一身黄衫绣棠袍竟然衬出他一股公子陌上如玉之感。
“戏精,看着那么像名门正派!”秦黎言暗自嘟囔着,可眼睛却很诚实地多看了几眼这个魔头。
秦黎言耳畔是这个魔头的种种话语:“不屠尽尚德天山满派,我陈书渡誓不归留墨之巅!”
那时陈书渡身披铠甲,祭出了他从仙池中得来的一把雪白锋亮的剑,一副威风凛凛的神气模样。具体他的表情秦黎言是不清楚的,只知道他屠了尚德天山满门,是不是满门也尚未可知,不过陈书渡的的确确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死魔头,我记得我当时也在尚德天山……幸亏我命大,没有被他抹了脖子……”秦黎言记得当时,他应该是被陈书渡的人逮住了,好一顿毒打。然后把他关在了尚德天山的牢狱之中,之后就忘了。
“哼!老子现在还记得当时身上留了几个疤呢!”秦黎言越想越气,越想越想跑。
“当时你身上留了几个疤?”陈书渡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深深地望着秦黎言,秦黎言脑后一凉,僵直了身子转了过去,强行扯出了一个笑容,笑得不是一般的瘆人。
与之相对的是陈书渡的神情,他一脸认真,眼中的神色不知,不过一脸认真的模样。
“留了几个疤?”陈书渡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说着,秦黎言眨了眨眼,心想谁会记这个!
“魔……不不不!主上!巅主大人,小的没这么斤斤计较……”秦黎言连连摆手,陈书渡打从秦黎言说的第一句话就有所纳闷儿了,上下看了看秦黎言,猛地抓住了秦黎言的手腕儿:“你记忆有损?”
马车内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并不奢华,不过因为有一个陈书渡而变得清冷很多了而已。加上陈书渡这目光,马车内的气息变得凝固了起来。
“我只是有些事情忘了而已。”秦黎言把陈书渡狠狠捏住他的手从自己手腕儿处拿开了,诡异地笑了笑:“你这个戏精,大魔头,我才不和你去硫沫之巅呢!好好的留墨之巅书香之气被你变成了炼狱!”
说着秦黎言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竟然从窗户飞身逃走了。
原是陈书渡把马车的窗户做大了很多,加上本来秦黎言就瘦小,轻而易举就逃走了。
“再也不见!”秦黎言甩出了一句话,本来他这个办法十分得幼稚,没成想陈书渡竟然这么废柴。
秦黎言暗自庆幸之中,可这已经是硫沫之巅的地界了,只不过秦黎言不知道而已。
陈书渡慢慢下了马车,看着秦黎言得意洋洋地逃走了,一点儿也不着急,拿出了一枚翠色的玉佩,稍稍施了些法术,翠色玉佩发起了亮光,变大,竟然显现出来了秦黎言他的一举一动。
“大魔头,死戏精!还不是被我甩跑了!”秦黎言此时正在得意洋洋地自我陶醉,殊不知陈书渡已经来这里了。
“秦黎言?”一声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秦黎言回头去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嗯?”秦黎言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竟然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手腕处隐隐有一个红绳编的手串。
“秦黎言,你这个废物!怎么又死回来了?”
“秦黎言,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灰飞烟灭了吗!”
“秦黎言,你可真废物,被自己最爱的人杀了!哈哈哈!”
“秦黎言,你忘了吗?你忘了我尚德天山是怎么被屠了吗!”
秦黎言听着耳边一群怨鬼嘲笑的言语,觉得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这些话似乎是秦黎言忘掉的所有事情,都恰好得记忆戛然而止。
“尚德天山……尚德天山不是被陈书渡那个魔头屠了吗!”秦黎言头开始疼了起来,陈书渡那似是精神抖擞身披铠甲的模样出现在他脑海中,之后又开始模糊起来。
“屠了!当然都被那个王八蛋屠了!我尚德天山,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失格之事!怎么就被他屠了?除了你,谁会让他一个书生做这个?”
“是他,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他吗?杀他太便宜了……哈哈哈!”
“对啊~所以,秦黎言,还是你去死吧!”
几只聒噪的鬼叽叽喳喳的,秦黎言越发不明白了,屠了尚德天山是他陈书渡做的,为什么偏偏赖上他了?他秦黎言也算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吧?
“尚德天山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一声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从不远处一个土包上跳下来一个小孩儿,一身黄袍,笑意盈盈的,飞身来到秦黎言的身前,把他护了起来。
“是你……”
“你怎么……”
“傅将大哥,小的不敢了……”
几只鬼见他前来,丝毫不嚣张了,个个都怂包起来,十分惧怕他。
“傅将……”秦黎言微微眯起眼睛,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小孩儿,果然,果然和小时的陈书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怎么来了!”秦黎言可一点儿也不开心,这小木偶来了,不就说明陈书渡……
“我来了……”一声清脆的少年音送到了耳边,可秦黎言宁愿听不着,死了把他撕碎了也不想碰到他。多出来一条命,不由自主就想离陈书渡越远越好。
“还跑不跑了?”少年清朗却万分恐怖的声音近在咫尺,他陈书渡就在自己身后。秦黎言头皮发木,额间有些不存在的冷汗,给了自己一番心里安慰之后,秦黎言想转身……解释解释?谁成想陈书渡紧紧揪着他的衣服领子,不是他转身,而是陈书渡把他拽到了怀里。
天!大爷的!不活了!什么情况!!!
秦黎言心中波澜壮阔,终于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转身了,不然,自己和陈书渡这个大魔头抱着……
不活了!拿一把短刃刺穿他的胸膛八百遍!再见!再也不见!脸上无光,没脸见先祖去了!
“哼,阿言,不要在我怀里再逃跑了~”陈书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该死的又靠近了他几分,秦黎言简直是要疯了。
“呃……巅主殿下……这里不是还有……”
“主人,已经办妥了!其实这里共有八只不冥目的鬼,现在有七只关在了这血屠地狱牢中,剩下的那只并未伤天害理,所以不收押。”傅将单膝跪地,说着把手中一面铜镜给了陈书渡,秦黎言顺势一看,那面小小的铜镜收押了百余只恶鬼,个个连声求饶,仿佛在受什么煎熬。
“里面是什么?”秦黎言好奇一问。
“全是大蒜。”陈书渡微微一勾唇,似是想起了什么非常好玩儿的事,但仍然死死地抓着秦黎言。
“啊?”秦黎言一皱眉,瞬间了然。这大蒜辟邪,自然无论是饿死鬼,恶鬼,吊死鬼,水鬼,枉死鬼都怕,而这大蒜有没有真正的效用,不会让鬼们魂飞魄散,这生不如死又满是味道的无间炼狱,自然都怕。
“这损招谁想出来了?”秦黎言抱起手,暗自嘟囔这损招应该是自己应用啊!
“一个……朋友。”陈书渡拽着秦黎言的胳膊,拉着回到了马车在的地方,秦黎言暗自言语:“修仙不会御剑,真有你的。”
“坐马车,有情致,出来像大人物。”陈书渡像是在对秦黎言解释,有偏偏暗自嘲笑着谁一样。秦黎言再一次吐血,心中道:“这不应该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吗!”
山路崎岖,巍峨的高山,满山海棠花海,真的是进了海棠花精的地盘了吧?
“得!海棠花精这不乐意了!早晚有一天灭了这硫沫之巅。秦黎言觉着这硫沫之巅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大相同,这硫沫之巅摆明就是个书香门第居住之所嘛~
“这片海棠花就是海棠花精种出来的,而且一年四季都有花朵,全是洁白的。”陈书渡微微一笑,进了这不知应是硫沫之巅还是留墨之巅的地方。
“活死人之地,不会只是一个伪装吧?”秦黎言冥思苦想外部与内部环境的对比,便猜测出来了。
“阿娘~陈师叔带回来一个哥哥!”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儿跑进了凝玉碎,这是留墨之巅的大师姐——花梦醉的居所,这个小姑娘不过六岁,叫朱婴挽,正是花梦醉的女儿。这朱婴挽也是可怜,两年前,阿爹朱秋禾去狱火峪守兵,突然一阵黑风血雾,持续了三天,三天内杳无音信,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陈书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况且在这九年前的那场尚德天山黎光台事件中,陈书渡与花梦醉的关系就不大好了,还有七年前,硫沫之巅,绞恶台,那个拥有木工天赋的少年秦黎言,陨落了。一粒灰尘,一片碎肉她都得不到。
那个少年头七,她这凝玉碎白绸飘扬,一口并不存在尸首的金丝楠木棺材,一个伤心了七天肝肠寸断的姑娘。
那天过后,她便草草地嫁了,是陈书渡的部下,还可以住在凝玉碎。
不成想,那几年她本来就要放下了,放下了秦黎言,放下与陈书渡的隔阂,她的丈夫被秦黎言派去镇守狱火峪,三天便肉身腐烂,只剩下一具白骨。若不是她那丈夫手中紧紧握着临走时花梦醉赠的一件护身符,她怕是认不得她的夫君了。
“不管!”花梦醉大声呵斥道。
“可那个哥哥很像您书房中那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匣子中那个漂亮哥哥。”朱婴挽委屈巴巴地说道。
“你说什么?”花梦醉心中暗暗一阵刺痛,抓住了朱婴挽的小胳膊,大大地喘着粗气:“婴挽,你说的是真的?”
朱婴挽点了点头,花梦醉嘴角扯着笑,本来自己不应该去打扰她那位小师弟,可是,她自从七年前就暗恋秦黎言,想让她放弃?怕是难了。
“阿言!师姐来了!你回来了!”花梦醉捂着胸口大哭,仿佛回到了她替秦黎言守灵的那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