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寂静之森四 ...
-
记录者的本能让卫澜勉强能想起来干正事，让不屈把这颗少见的未变异苘麻的模样描绘下来。
“好吃吗？”笥檀兴致勃勃地问：“我能尝尝吗？”
“就一颗，”简山南也摘下手套，剥了一颗，抬起他的屏蔽服头盔，喂进去，又为他整理好：“吃完把衣服穿好。”
卫澜彻底瞎了，临瞎之前挣扎问一句：“殿下……这苘麻有问题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变异，没有污染，这里看起来的确是宜居带。弗兰兹、鸦青和绘骨一起行动，不要分开，去上面画地形，半个小时后，东南方向集合，我们会放信号烟。其他人跟我走。”
点到的三个人都具有飞行能力，很快消失在树冠之外的天空。
简山南将屏蔽服从头到脚都脱下来，摘下几颗果实装在腰侧的袋子里：“你们不要脱，我给你们探路，跟上。”
二区的人远离中心区，这些又都是游离在边缘之外的一群人，能听从他的安排，更多是因为军方出钱雇佣他们。
直到现在，众人彼此交递的眼神中才有了些敬畏。
即使被他们视为异类的笥檀，也没像殿下一样百无禁忌。
向前探索的步伐很慢，但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有遇到，四周除了树还是树，脚下除了草还是草。
连一只虫子都没有，树枝上除了偶尔闪过发财的影子，再没有第二只鸟。
不知是不是受到地形的影响，林间的雾气时浓时淡，就像是三九寒天里，有人恶作剧地一呼一吸，把哈气往人脸上喷一样。
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样，往前走了没多远，天色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翳。
从空中探路的三人也一起回来，什么都没遇到。
从上方能看到的只有树海，无边无际的树，偶尔有丘陵和平地，却没有什么东西活动的痕迹。
他们只尝试降落几次，带回一些植物，都交给卫澜保管。
天色彻底黑下来前，确定了宿营地，刚刚走过的地方，恰好有开阔的平坦地。
每个人心里都难免打鼓，白天的平静并不代表夜晚安宁，而且这里注定是不可能太平的。
在这个时代，已经没人信得过任何东西，毕竟连不会动的树都有可能吃人。
火堆被点燃，隔开了野外和帐篷区，火堆上烧开了水，行装里都有足以维持身体供给的干粮和营养液。
虽然还有罐装肉，但烹煮食物的香气不知道会吸引到什么，没必要为了这一口吃的冒险。
接下来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
——要吃东西，就必须摘下屏蔽服的头盔。
雇佣兵们都在高辐射区摸爬滚打过，但不光自身的稳定因数足够高，还有安装了屏蔽器帐篷可以用。
在这样平静宁和却一切未知的宜居带里出任务，还是头一次。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回到帐篷里吃饭，也没什么用。
折叠锅里的水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最后四个人才回到宿营地。
这四个人是被指派出去巡查四周的情况，笥檀走在最后面，向简山南肃立报告一声“一切正常”，才席地坐下，从卫澜那里取回包裹，注意到眼下的情况。
“现在可以开始晚饭了吗？”他好奇问。
简山南目光柔和地看他一眼：“如果饿了的话现在就可以，但是存在不确定危险，不介意的话，请让我观察十五分钟。”
“谢谢，我饿了。”
笥檀向他一竖拇指，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拉开了屏蔽服的拉链。
这个与沉默格格不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浑然不觉地去舀了水回来，压缩食品在细白的齿间发出令人饥饿感加重的声音。
一分一秒变得比之前更煎熬起来，也有人想摘下盔帽，却在同伴的目光中默默放下手。
十五分钟，足够笥檀填饱肚子。
他按着脉搏自测心跳，撩起头发，检查额前耳后这些最容易察觉变异状况的地方，又起身在火堆边走了两圈，重新坐下。
简山南低头看一眼手中辐射表上的示数，才缓声开口。
“根据我和笥檀暴露在当前空气下的情况来看，暂时没有危险，二十分钟之内吃完晚饭，没有守备任务的回到帐篷里，开启屏蔽器。”
张紧的空气渐渐缓和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摘下盔帽，最后只有森久坐着不动稳如泰山。
“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嘱咐？”
“你不饿吗？”简山南咬了一口干粮，颗粒在口中被碾碎，散发出调料和油的味道。
“我一会儿回去吃，”森久目不斜视：“殿下是不是该进入正题了，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一直这么没头苍蝇一样闲逛，圣堂的指令呢？”
他语气生硬，似有很多不满，简山南也不介意。
“这里与现实并不相通，我想你们也都察觉到了，通讯设备不能使用，所以圣堂让我一起过来，好因地制宜地拟定计划。”
“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现目标对象，但正好有些事我需要向你们交代，就是叛道者在这里的目标，是晶核。”
“晶核是什么？”有人问。
“正好现在有些时间，我会慢慢说给你们听。”
简山南的手指虚虚画了一个圈，金红色的光芒仿佛流淌在肥皂泡表面的颜色，慢慢向一旁延伸扭动着，在空中形成缓慢转动的球体。
不用等那光芒冷却成蓝色的海洋和棕黄色的土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球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这是地球，在大和平时期，极南和极北地区被称为南极和北极，整个地球就是一块巨大的磁体。”
“但是在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地球磁极翻转的理论，南北磁极颠倒，对于人类来说，是灭顶之灾。”
“开始人们还都当成危言耸听，渐渐的，地球自转和地壳地幔的同步率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多人认可这个理论。”
“大和平时期末尾的时候，理论不幸变成事实，地磁逐渐弱化，地震密集，世界末日的说法眼看要从谣言变成现实。”
“就在那个时候，人们在对地下探索时，从液态的地心岩浆里发现了一块晶体，把它带出了地面。”
“那个就是中心区方尖塔的雏形。”
卫澜身边的不屈笔静静悬浮着，没有记载。
除了圣堂中最高机密的资料，卫澜都是有资格阅读的，这些内容并不值得记录，甚至许多东西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早都知道的。
他只是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里说给这些人听。
面前的球体仍在转动，却从地表的颜色变成了地幔，一个黑点渐渐出现，从不可察觉到肉眼可见。
“地幔的高温高压下，自发的、均质成型的晶体，不光自身具有可媲美地球磁场的强度和屏蔽性，而且能将来自地球核心的能量场具体化为晶石，这是上苍对人类的怜悯。”
“利用那一块雏形，在地磁开始翻转的初期，大和平前的科学家花了七十多年时间，让它长成了第一座方尖塔。”
“就是中心区的方尖塔。”
“之后的事就简单一些，他们从方尖塔上取出小块作为籽晶，用异质成核的方法，造起了其他方尖塔。”
“这些构筑起方尖塔的籽晶就是维系方尖塔最重要的晶核。”
在空中转动的球体上伫立起一座方尖塔，与他们在书上看到的不同，方尖塔整个变得透明，中心一点晶核清晰可见。
“如果晶核粉碎……”
简山南轻轻打个响指，那球体连着方尖塔同时消失，刚刚还明亮的地方又变成了火堆与黑暗的分界线。
“方尖塔也会消失。”
火堆里的燃料突地爆出个脆响，才有人不敢相信地开口。
“殿下，你的意思是……叛道者没有办法进入城里直接毁掉方尖塔，但是有能力在这个幻境中找到最关键的晶核，然后毁灭，是吗？”
“目前我们最担心的，是这样。”
森久目光阴沉地盯着火光，冷笑一声：“如果这是真的，应该不止如此。他还能把虚拟和现实连接起来。不过，如果他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能直接毁掉城里的塔呢？”
简山南抬手向他背后漆黑的林间一指，浅笑着回答：“如果遇到叛道者，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
这个问题无解，森久与简山南对视片刻，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听简山南继续说下去。
“方尖塔造起来之后的事，我想大家也都非常清楚。”
“大和平时代末期，地磁弱化的速度超过预期，在方尖塔造起来的过程中，太阳风和宇宙射线已经造访。”
“变异、融合和进化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大混乱时代开始，人口迅速减少，记录流失，我们很难知道当初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中心区之外其他六座的规模差强人意，但新纪元里物资有限，维持现有的生活已经勉强，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建造更多。”
“也许……等到一切好起来，我们会让方尖塔覆盖的范围更大，也许能有更多的人安逸地生活……”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眼下的稳定不能被破坏。”
“所以，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简山南抬眼：“还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寂静之森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