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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第八章
      A、
      一天收工之后,史今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向曹波提出了辞职。
      “你这是干啥啊?”张志立一听就急了,其他几个职工也觉得挺惋惜的,七嘴八舌的劝阻着。而曹波只是坐在椅子上闷声听着,过了半晌才张口,话语中带着点冷笑:
      “你不就是为汽油这点事炒我么?”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史今中断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着合适的词句,“您也说了,我不可能在这呆一辈子。”
      “那也是以后的事儿!”曹波从椅子上站起来,抬高了声音,“小史,做人别这么轴。你再换个地方,它也都一样,除非你能往高了爬。”
      史今抿着嘴,没说话。
      “实话跟你说吧,”曹波见他不吭气了,口气稍微和缓了一点,“你再找个工作也不容易,我呢,再培养个技工也挺困难,咱再合计合计,啊?”
      “老曹——”
      曹波打断了史今,没让他说下去,“不就是想加工资吗?行,这都好商量。”
      “我不是这意思……”
      “每月加二百?”
      “老曹!”史今忍不住有点急了,可他又实在说不出来什么深刻的道理,“我要走,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人总得有点念想,对不对?”
      曹波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你……走定了?”
      史今点头。
      “好吧,看来我这儿也留不住你。”曹波想了一会,从身边抽出张纸来,在上面写了个名字和地址,递给史今,“这是我一哥们儿,在市里自己开公司,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他,说是我介绍的,应该没问题。”
      “这太麻烦您了。”史今没打算接那张纸——他从心里觉得对不住老曹。
      “别磨磨叽叽的!当初就因为觉着你爽快才要你的,现在你那爽快劲儿去哪啦?”曹波一把将纸片塞到史今上衣兜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人要想混好还得靠着人。你就算是再要强,也不能不信这个邪!”

      于是史今就这样离开了。带着他同来时一样简单的铺盖、衣物,又踏上了旅途。
      坐在去往城里的公共汽车上,他忽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本书。那书上说,人生中充满了不可预料的事情,就像是搭一趟车,中途有人上来,又有人下去,你永远无法知道究竟会有谁能陪你走完整个旅途。
      他十七岁离开家乡,二十六岁告别军营,二十七岁找到一份工作又丢掉了它,同时也失去了可以被称之为家的七连。他得到了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东西,不抛弃不放弃永远只是相对的,得失平衡,在坚持某种信念的时候必须要选择放弃些什么。
      以后的生活又该去往哪里,史今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他是钢七连的兵,步兵。所以他要凭自己的一双脚,把前方的路踏平。

      经过了半年的工作,再加上原本的抚恤金,存折里的钱已经有了好几千,但史今还是没敢动。这一次再回到市里,对情况就熟悉多了,不用再跑到火车站里打地铺,而是住进了一间十几个人合租的地下室,租户们和他的境况差不多,大部分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还有些做小买卖的。搬进来之后的几天,史今给伍六一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然而却被告之他已经去参加特种兵的选拔赛了,一直没回来,于是史今只好怏怏地暂时作罢。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奔波,让史今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生活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国度里,如果没有高等学历,永远只能停留在社会的基层。虽然在部队里他已经补学了高中的课程,可那还远远不够,于是他咬咬牙下定决心,拿出了将近二分之一的积蓄,报名参加了一个旅游学校的夜校培训,在经过六十多小时的学习之后,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导游证,开始带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这座美丽的东方之城。
      佳木斯附近的卧佛山上有座著名的滑雪场,这时候正是冬天旺季,史今有时一天要跑个两趟。当客人们在雪场上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他就站在山顶上往城里眺望。那一刻,整个佳木斯城区尽收他的眼底,那纷繁复杂、仿佛迷宫一般的城市,就像是座精巧的模型。往常看着极为宽阔的街道,如同丝带般蜿蜒着伸向远方,平时不得不仰望着才能看到顶的高楼大厦,也变成了排列整齐地矮小火柴盒。
      一想到自己平时就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庸庸碌碌的生活,史今总会不由得有些感慨。站的位置不一样了,视角和心情都不一样了,有些事情从高处才能看得明白。所以他还要继续向上攀爬。而这一切的改变都缘于某个奇特的契机——
      紧挨着史今的上铺,也住着个年轻人,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工作。整个地下室里就属他和史今床上的书最多,有时候甚至会被其他人搬去拼起来当麻将牌桌。两个人虽然没怎么搭过话,见了面也仅仅是打个招呼,然而史今却一直对他的印象相当好。
      有天夜里,屋里的其他人全睡下了,史今捧着本物理教材跑到有灯光的楼道里,正准备连夜学习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年轻人搬了两张板凳也跟着他出来了,手里还拿着史今从图书馆里借来的资料——大概是被打麻将的几个人在混乱之中还错了。
      “这本书我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是被你借走了。”年轻人笑嘻嘻地冲史今打了个招呼,,“我叫兰四九,咱屋那帮人好像都管你叫小史?”
      “对,我叫史今。”兰四九这名挺怪的,史今想,伍六一的名字和他有一拼。
      “怎么着,你也打算自学考试?”兰四九把板凳放在地上,伸手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是啊,准备参加成考。”史今点点头。
      “成考有什么意思,”兰四九撇了撇嘴,“还是自考的学位国家比较承认。”
      史今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有什么区别,只是想拿个高等学历。”
      “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兰四九站起身,“来来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拉着史今来到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里,两个人在空气污浊的房间里找了台电脑,兰四九熟练的找到全国自考的网站,然后把电脑屏幕往史今那边扭过去:
      “看吧,区别很大的。”
      史今仔细地看着,当发现自考需要至少三到四年学习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时间也太长了,而且国家统一出试卷,应该会很难……”
      “那有什么?”兰四九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舅舅以前是个当兵的,还插过队下过乡,第一年恢复高考制度的时候还不是考上了大学?可惜我家穷,没钱让我继续读书。不过我爹妈现在管不着我啦,我现在在城里挣了钱,我要去哈尔滨念大学。”
      “哈尔滨那儿有好学校?”
      “可不是!最好的就是哈尔滨工大,我这两天就要走了,到那儿找个地方落脚,准备四月份报名。”
      “……咱这样的人也能去?”史今始终对此表示疑惑。
      “怎么不能去?只要你有本事毕业,国家就承认。”
      这一段话说得史今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一处地方渐渐变得明亮开阔起来,他已经在原地被困了半年之久,而现在,前方似乎有一条崭新的路从脚下铺开,等着自己去走。
      哈尔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成了他心里最向往的地方。

      从网吧里和兰四九分别之后,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整个街道上静悄悄的,寒冷地风中含着刺鼻地汽车尾汽味道,路灯在污浊的空气中静默着,将橘色的灯光洒在地面上。
      史今深深吸了口气,一边盘算着去哈尔滨的事,一边信步向前走。直到穿过了街心花园,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可他完全没在意,因为这时候他心里全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涨得满满的,一点也不想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于是找了张挨着路灯的长凳,拍去上面的浮雪,坐下来,拿起书本继续读着。
      就在他正看得入神的时候,一声尖锐而轻微地轰鸣从他头顶上掠过。他抬起头向上望,只看到一架样式奇特的轰炸机正冒着滚滚浓烟,在半空中抛出一条弧线,落在远方,折断了筋骨,转眼踪影全无。史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使劲闭了一下眼睛,然而再睁开的时候,整个街心花园居然全部消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残垣断壁,路面被烟火熏得开裂发黑,像极了自己以前参加巷战模拟训练时的景象。
      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蓝白相间的空军迷彩被血染透了,几乎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血顺着他握枪的那只手滴落,转眼□□涸地土地吮吸干净,只剩下一串褐红色地斑点。
      他在史今面前颓然倒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失去了生气的断线木偶一样。可就在史今以为他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他的头又费力地抬起来了,露出一张被血和烟尘覆盖了半边、苍白得像死人的脸,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到了极点,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仍然闪烁着坚定的生命光辉。
      史今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这是伍六一的眼睛。
      他蹲下去,想扶起他,可是他和他中间相隔着整个洪荒宇宙,他的手再一次从他的身体当中穿过去。
      “要回去……”伍六一喃喃地念叨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几乎要断裂了,“……一定要回去!”
      “伍六一!”史今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你怎么了?发生啥了?”
      伍六一这才注意到史今,他费力地用双臂撑起上半身,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贪婪的目光盯着他,像是要把他从头至尾每一处细微的特征全部深印在脑海中。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直到一滴透明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淌,把他脸上的泥灰冲出一条浅浅地痕迹。
      “史今……”他咧了咧嘴角,嘴唇上全是干裂地血痕,反反复复地念着两个字:“史今……史今史今史今……”
      他的身影转眼被夜色吞噬了,只有语声仿佛还飘荡在空气里。
      那一刻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近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声。可他们又是如此遥远,远得根本不能伸手企及,甚至没法再多问一句话。他们就像火车道上的两条铁轨,只能对望,无法相交。
      那个世界的伍六一是骄傲的,强悍的,固执的,与他身边的伍六一一模一样,都只认可属于自己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史今。所以史今知道,受伤的空军中尉反复念着的那个名字,与站在他面前的他一点关联也没有,那个人的目光透过厚重地尘烟,穿过虚幻的影子,投射到远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或许他永远无法再见到的人身上。
      史今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心却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伸直蹲麻的双腿,一步步走到街心花园边的电话亭里,不由自主地拿起电话听筒。可就在准备按下团部的电话号码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现在是半夜,部队上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接听电话。
      于是他有点烦躁地摔下了听筒,开始在电话亭周围踱步子,像是在希冀着黑夜马上过去,阳光普照,天一下子亮起来。可夜是那样的深沉,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听到来自老七连战友们的声音,这么期望得到他们一切安好的消息,另一个世界的阴影一直在他的心头盘旋,挥之不去,这让他极力的想抓住一些属于自己的现实。可从来到佳木斯市区之后,他甚至和伍六一都联系不上。
      他就这样焦灼地消磨了一会时间之后,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高城……
      曾经的钢七连连长,现在师侦营的副营长。
      是的,现在只有找连长。或许他还会在,只要从他那儿得到一丁点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只要能确认七连的兄弟们一切都好就行了。史今觉得自己简直是魔障了,可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从公园里冲出来,连书也顾不上拿,在空荡荡地大街上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了那间地下室。
      这时候兰四九也早就从网吧里回来睡觉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铺还空着,而史今就在那张铺上摸索着什么,他打开被褥的夹层,从里面翻出一叠厚厚地信纸——那是几个星期前,他和伍六一两人在深夜的服务区简易房里互相写给对方的话,上面记着高城的手机号码。
      史今把那叠信纸紧紧压在胸前,一路跑回了电话亭,然后在昏暗地灯光下一张张仔细地翻找,终于,几行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跟你说吧,连长最近可得瑟了,升了副营长,还弄了个高级手机。”
      “营级干部配手机有啥奇怪的?”
      “行了,不扯这个,把连长电话告诉你,有空和他联系联系。”
      史今看着写在下面的十一位数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位一位地按下。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当高城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喂,哪位啊?”对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却有点疲惫,像是熬夜熬到现在还没睡下。
      “连长……是我,史今。”
      对面沉默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高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我说怎么这号儿那么奇怪呢,原来是咱史大班长!这半年多了连个气儿都不喘,要不是那天碰巧遇见许三多,我还以为你小子早尸骨无存了!”
      虽然骂得难听,可说到最后,高城自己也绷不住劲了。
      史今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可心里却禁不住升起些微的暖意,“连长,这么晚了还没睡?”
      “那什么,最近快要开始演习了,事儿多。你现在在哪?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来?”
      “我现在在佳木斯市里。”
      “原来跑到市区了,怪不得!行,这回可算联系上了。”
      “连长,咱那帮弟兄们都还好吗?”
      “啊?哦,好着呢。”
      这句话让史今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呼了一口气,又问,“六一他们的选拔赛结束了么?”
      话筒的另一边陷入了一阵沉默。
      又是那种折磨人的沉寂,史今忽然有了一种想把电话挂掉的冲动,可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立在原地,握着电话。
      “……三班长,”高城的语声终于再次响起来了,那声音是史今从未听到过的低沉,“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您说。”史今极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开始用手狠狠掐自己的胳膊。
      “伍六一复员的事,你知道吗?”
      “连长,您别开玩笑。”史今用力咬着牙,全身紧绷着,手一直在抖,“六一怎么可能复员呢,他当了特种兵,身份要保密,我明白。”
      “这事儿能开玩笑吗?我有病?”高城抬高了声音,却又很快压了下来,“……是伤残复员,老A选拔赛上出的事故。”
      这句话终于让史今崩溃一般地一下子蹲下来,悬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心终于在一刹那坠入深渊。无数零乱纷杂的片段像黑白无声的老电影,从他的脑海中掠过。那张沾染了血和尘土的面孔,还有那双无比黑亮的眼睛,再一次清晰地从他心中显现,并且慢慢和伍六一的脸对合起来,最终融成了一个。
      “三班长……史今!你干什么呢?”
      高城的声音在他的耳膜中回响,可那声音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他觉得自己好象是在一瞬间聋了,喉咙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痛得他简直不能说话。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硬块生生咽下去,又问:
      “那他……现在还在部队上吗?”
      “你还不知道他?臭小子倔的跟□□似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拉的住?伤都没好全就走得没影儿了。”高城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有恼火,有惋惜,有无奈,包含了太多东西。让史今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宽广而荒芜的墓园,心沉到了深渊的底端,已经没了感觉,冷的像是已经死去。他哀悼,不光是因为伍六一,也是为高城,为他自己,为七连,那上百个为了不抛弃不放弃而抛弃放弃了太多东西的战士们。
      在七连的九年里,史今还从来没有听高城叹过气。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连长血液里流淌着属于军人的尊严和自豪,双眼笔直地望向正前方,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真正低下头颅。可这一切止于昨日,从史今退伍以来,再到七连整编,接二连三的打击逼着他抽筋扒皮脱胎换骨。
      这一段过程会持续很长的时间,而伍六一的离开无疑又在他的心上挖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当然,这也将是最后一条伤疤。当曾经走过的温馨与残酷全部被他抛开时,他将蜕变成一个真正成熟的将领。
      其实不光是高城,他们每一个人,都正在蜕变的过程中挣扎着。
      “连长……你跟我说说……究竟,究竟发生什么了?”
      “你想听?”
      史今无声地点头,“我想知道。越详细越好。”
      那场有老A和整个师侦营围追堵截、完全不公平的、甚至是窝心的选拔赛依然历历在目,可要再复述一遍,无疑又是一种伤害。如果有可能,高城甚至想让那段经历就这么在脑海里尘封一辈子。然而在面对曾经配合默契彼此信赖的下属和朋友时,他忽然觉得,长久以来硬扛着的该死的尊严和荣耀都可以放下了。
      街对面的俄式老钟楼敲响了钟声,一声又一声,绵长而悠远。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可电话边的两人却完全没有睡意,高城低沉地声音一直在史今耳边持续:
      “整个过程就是这样,那小子把机一连司务长的职位也扔下了,谁也劝不动。我前几天打电话到你工作的地方,是想让你劝他留下来。结果根本找不到人……”
      听到这里,史今已经渐渐镇定下来,也能冷静地思考问题了,他打断了高城的话:“连长。我不会劝他留下来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高城的口气显得一点也不惊奇。
      “是啊。”史今握着电话,微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正因为我比谁都了解他,所以才不会去劝他。对于他那样一个人来说,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只能苟且留在军队里的话,要比死了还难受。”
      “我本来不明白的,但他临走前说的那番话,让我懂了。”
      “——他说了啥?”
      “他说……”高城顿了一下,语气听上去有些痛苦,“他说,作为一个瘸子,不敢太偷懒,要不以后瘸的就不光是腿了。”
      史今紧紧抿着嘴,心里有个角落要命地酸了一下,眼泪在一瞬间涌上来,而他只是狠狠地用手背把它抹干净,“连长。这世界很大,哪儿都是机遇,像六一这种真正意志坚强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活的很好。”
      “那你呢?你也挺好?”
      史今微微点头:“可能现在还不算太好,可我知道怎么把握住自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史今,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没这感觉,可现在你们都复员了我才发现,其实你和六一是一种人。”
      “……钢七连的兵,都是同一种人。”
      高城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呼了口气,像是要把胸臆中积压的抑郁全部排出去一样,“我的幸福时光早已经过去了,可它还一直在你们心里。”
      “一直在。一辈子都在。”
      这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寂静的黑夜里,寒风呼啸着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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