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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居诸不息 ...

  •   怀孕实在是太过辛苦的事情。
      最开始是食欲不振,强逼着自己吃下去的东西也不会被消化,所以楚瑜总是一边担心孩子营养不足,一边又只能将吃下肚子的食物完完整整地吐出来;同时令她焦虑的还有头晕倦怠,她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开会的时候甚至要努力才能跟上大家的节奏,而脑子里还总像是有个人在喊抗议,让她难以集中精神。不过拼命三娘的名号也不是盖的,哪怕再是艰辛,楚瑜也成功完成了项目,一直到团队回到南都,其他人都没发现楚瑜怀孕了。
      等到孕肚盖不住的时候,楚瑜和徐木源也就没有再隐瞒。好在楚瑜也渡过了妊娠初期的反应阶段,开始愈发感到有活力,开会时整个人甚至精神抖擞到下属担心她在会议室跳迪斯科。徐木源看着她这副样子很是无奈,但被楚瑜用“不许干涉工作”的承诺要挟着,也不敢多说,只能尽心尽力照顾好楚瑜的日常生活。
      楚瑜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徐木源正在帮她剪脚指甲,彼时楚瑜突然僵住的身体还让徐木源以为他是不小心剪到了楚瑜的皮肉,连忙仔细查看,却被楚瑜拍到近前。
      “小家伙好像踢我了。”
      徐木源赶忙把手覆在楚瑜的孕肚上,楚瑜也把自己的手放在旁边,但小家伙似乎是累了,任由爸爸妈妈等了半天,也再没给反应。楚瑜见此便笑:“看来是个姑娘,害羞了。”
      “姑娘好。”徐木源亲了亲楚瑜的孕肚,又取了按摩油开始给楚瑜揉腿。
      小家伙动不动就要和楚瑜互动是生产前一个月左右开始的。之前有一次做产检,B超显示胎儿现在脐带绕颈、很危险,有经验的老大夫就让楚瑜没事儿就和宝宝说话,让小家伙自己把脐带解开。于是楚瑜有事没事就和宝宝聊天,在公司她就揉着肚子在心里默念,在家里她就看着自己的肚子和宝宝对话,后来再去做产检,脐带果然解开了。自那之后,楚瑜更是经常和宝宝说话,有时话说完了,小家伙给了她一脚,楚瑜就觉得这是对她的答复了。
      怀孕是一件幸福的事,但也有那么几个不幸福的时刻,就比如说肚子上要伴随楚瑜一辈子的妊娠纹也会让这个爱美的姑娘在很多个照镜子的时刻忧郁起来。生产的时候更是奔走于幸福和痛苦的两极之间,无痛分娩不是全程无痛,只是减轻痛楚,但哪怕是减轻过的,也让楚瑜这个痛点很高的人觉得几乎要痛死过去;更不必说医生伸手进阴|道的羞耻感,那是一种仿佛失去为人尊严的感受。
      值得一提的还有楚瑜生产前仍在公司做presentation的行为,最后一个问题答完,阵痛也适时而来,差点儿没把同在会议室的徐木源吓个半死。但不管怎么说,孩子算是顺顺利利地生下来了,更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孩子啼哭的时候,楚瑜还能有微弱的力气抱一抱她。
      是她,不是他。诚如楚瑜最开始猜测的那样,她和徐木源的孩子是个姑娘,一个现在看起来不漂亮,但长大后或许会、或许不会很好看的小姑娘。
      徐木源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哪怕取了几个月的名字,此时此刻也觉得没有一个字配得上这个小天使。楚瑜让他慢慢想,不着急,但小名要先取出来,总不能“宝宝”“宝宝”地叫个不停。徐木源便说小名叫“四月”,因为生在四月,更因为她是爱、是暖、是希望。
      一直拖到要上户口,小四月的大名才确定下来,单字一个芃(音peng2),徐芃。徐木源说芃是草木茂盛的意思,诗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希望小四月便如同刚强的野草,便是遇到再多困难挫折也不会被打倒。楚瑜嘴上嫌弃徐木源说话不吉利,别人家都是祈佑孩子一生顺遂,徐木源倒是直接给孩子规划了荆棘之路;但她心里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她不奢望四月一生顺风顺水,但求遇山劈山、遇水开水。
      楚瑜没有休满产假就开始上班,对她来说最折磨的不是体力,而是和小四月的分别。每天早上把孩子交到阿姨手上的痛苦之大,让偶尔被奶|水浸湿的衬衣和定时去地下车库用吸|奶器吸|奶的尴尬与不便都显得无足轻重。
      有时楚瑜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够负责的妈妈,毕竟孩子还没满月,她就换上了职业装将孩子自己丢在家里,这种感觉在自己妈妈偶尔提到婆婆的抱怨时变得尤为明显。
      楚瑜知道徐木源妈妈是不满意的,她是个重男轻女的传统女人,看到是个孙女已经很失望了,再看到自己这种把孩子扔在家里“不管不顾”的行为只怕会更失望。不过好在徐木源可以体谅,他不仅对这个女儿表现出了极度的喜爱,更对她工作的态度表示理解——都是干这一行的,一个产假休完可能会面临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楚瑜心里有数,徐木源也有。
      所以楚瑜很是感激徐木源的理解,她也很是感激徐木源抵挡住了二胎的压力:她太爱四月了,爱到不忍心让她承担任何责任,如果再要一个孩子,她就变成了姐姐,楚瑜不愿意让四月承担照顾或是谦让弟弟妹妹的责任,她要四月得到她和徐木源全部的爱,百分之百不能分给别人一丝一毫的爱,所以她不会要二胎,坚决不会。
      晚上抱着四月的时候楚瑜会觉得愧疚,这种情感在四月朝她笑的时候更甚。你看,她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儿啊,哪怕这个妈妈整日整日把她交给姥姥、奶奶和阿姨,她的女儿还是愿意用最甜美、最动人的笑容去面对她。
      “小四月,”楚瑜时常抱着四月对她说,“你在天上的时候一定是最大最亮的那颗星星。”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有时在阳光落下的罅隙中、几个钟头便被树叶带走,有时在书页停留的夹缝中、几个日子又被微风吹散。在四月三岁的时候,徐木源的妈妈去世了。尽管徐妈妈一直想要一个孙子,对楚瑜不够重视家庭这一点也有不满,但她整体而言还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婆婆,她很爱四月、也很爱楚瑜,最重要的是她独自一人抚养徐木源长大,教出这样一个优秀而顶天立地的男人,徐妈妈功不可没。
      徐木源回老家安葬了母亲,楚瑜也请了年假、带着小四月一起去住了一个星期。徐木源犹豫要不要卖掉老房子,楚瑜就劝他留下,说是想妈妈的时候还能回来看看,徐木源闻言紧紧抱住楚瑜:“我只有你了。”
      “我们还有小四月。”楚瑜轻拍着徐木源的后背,回答说。
      四月的年纪还不足以理解死亡,但她能查觉得到父亲的情绪变化,加上楚瑜的怂恿鼓励,那段时间她总是会赖在徐木源身上,给爸爸一个她力所能及的大大的拥抱和甜甜的亲吻。楚瑜知道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徐木源而言,小四月都是再珍贵不过的财富。
      安葬了徐妈妈之后,徐木源找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楚瑜和小四月去了他小时候常去的公园。因为城市规划,公园扩建了不少,不过还是能找到以前的印记,就比如与公园一墙之隔的是市一中,徐木源小时候逃学到公园玩的墙洞已经被堵住了,但那堵墙还在。徐木源在墙边捡起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小四月接过之后笑得灿烂,直说“喜欢、谢谢爸爸”,楚瑜也跟着笑。大概是那一瞬间,徐木源觉得自己的生活又被点亮了,觉得心里洋溢的是和头顶洒下的一样金黄、一样温暖的光。
      这一年大概是多事之秋,前几个寒暑都没有的悲喜与犹豫,在这个秋天接二连三地发生。回到南都没多久,楚瑜就接到了蒋子澄的电话。
      “我怀孕了。”对方言简意赅地说。
      ——*——
      楚瑜和蒋子澄约在一个巷子里的咖啡馆。店里人不多,且以文艺青年为主,聊天的内容不是楚瑜听都没听过的文艺电影,就是想都没想过的哲学议题,这让楚瑜多少觉得隔阂,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年岁渐长的悲哀。
      “避孕|套大约只有98%的有效性,我栽在了2%的可能性。”蒋子澄开门见山。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张骏知道了吗?”
      “没和他说。”蒋子澄顿了顿又说,“我只买了验孕棒,还没去医院。”
      “走,我们现在去医院。”楚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蒋子澄没有动,说:“买了三支全中,还有再测一遍的必要吗?”
      “如果你要和他说,拿着医院的化验单岂不是正好?”
      “如果我不说呢?”蒋子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斜仰起头看向楚瑜,“要直接拿掉吗?”
      楚瑜重新落座:“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不知道。”蒋子澄摇摇头,又问,“四月呢?”
      “找汤圆哥哥玩去了。”楚瑜解释道,“万俟来南都拍戏,把汤圆带来了,这不周末嘛,四月就非闹着要找他玩。”
      万俟月的孩子生在农历正月十五,所以就取了个小名叫汤圆。汤圆比四月年长两个月,一个水瓶座、一个白羊座,搞得万俟月动不动就说水瓶男和白羊女最配了,他们应该定个娃娃亲之类的话。话是玩笑话,但看汤圆和四月玩得那么好,她和万俟的关系也那么好,如果未来真的有这么一天,楚瑜相信她还是会开心的。不过徐木源不这么想,他的小宝贝才三岁,“爸爸”“爸爸”的还没听够,凭什么这么快就黏上别的臭小子。当然,这是题外话。
      “这么快就不要你这个妈了。”蒋子澄玩笑道。
      “女大不由娘喽。”楚瑜不介意蒋子澄的玩笑。
      “说真的,养孩子是什么感受?”
      “麻烦,非常麻烦。”楚瑜诚实地说,“但是她一个笑,就能让你觉得所有的麻烦都是值得的。”
      “你们俩还打算再要一个吗?”
      “不要。”楚瑜笑,“我可能是社会新闻看太多了,那么多弟弟欺负姐姐的例子,万一发生在四月身上,她就太可怜了,所以我要帮她从根源上杜绝隐患。”
      “那些是因为当爸妈的做得不好,你和姐夫又不会。”
      “如果有了第二个孩子,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爸妈的注意力一定会被两个孩子分开一些。”楚瑜摇摇头,“我想要给她没人分享的爱。”
      “四月很幸福。”
      “我和老徐的工作太忙,都是阿姨陪她,其实是我们亏欠她的。”
      “我应该要个孩子吗?”
      “子澄,我不能替你决定这么大的事情,这不是养一个孩子的问题,这是养一个人的问题。”楚瑜握着蒋子澄的手说,“这个人她会改变你的生活习惯,改变你的社会关系,而且你甚至不知道她长大以后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觉得不该要?”蒋子澄打断楚瑜的话。
      “不,我是想说,即使这个人会为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多的变化、这么多的未知,但我在看到她、触摸到她的时候,那种幸福和快乐是我过往所有经历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应该要?”蒋子澄又一次打断楚瑜的话。
      “我说的这些都是我的感觉,”楚瑜微笑,“我不能保证你和我会有同样的感受,所以我也不能替你做出要不要孩子的决定。”
      “你说得对。”蒋子澄轻轻摇了摇头,“妊娠纹还明显吗?”
      “还在,真的很丑。”楚瑜毫不隐瞒,“但也算是做母亲的勋章吧。”
      “可是我就算留下这个孩子,也没法儿帮他上户口吧?”
      “我帮你问问,应该是可以的。”楚瑜顿了顿接着说,“实在不行去香港生,你想要的话我们总能做到。”
      “但我应该告诉张骏是不是?他是孩子的爸爸,不管我要不要孩子,都该给他知情权。”
      “他想要孩子吗?”
      “想的吧,上次拍摄有个明星的孩子去探班,张骏在那儿逗了孩子好久。”
      “我也觉得,他看小四月的眼神都不一样。”楚瑜想了想,说,“子澄,我完全站在为你考虑的角度,我觉得如果你要这个孩子,你可以告诉张骏,不管你们结不结婚,我相信他会愿意和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但如果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你告诉张骏,可能会影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
      “我三十四岁了,也算是个高龄孕妇了吧,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要孩子了。”蒋子澄很慢很慢地说,“我应该拖着张骏吗?就算他爱我,他也是个独立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欲望。”
      “我办公室有个姐姐,之前也说自己是不婚主义,前几个月刚结婚,她说她的不婚归根结底还是没遇见可以婚的人。”楚瑜说,“我不了解不婚主义,说错了你别生气,就当我瞎说。我是觉得婚与不婚都是一个选择,我们不可以被婚左右人生,当然也不能被不婚左右。”见蒋子澄不说话,楚瑜又接着说,“我可能跑题了,如果你问我不结婚能不能生孩子的话,我觉得能,而且我也认识一两个这样的人。但她们是没遇见那个能让她们信赖、愿意与之步入婚姻的人,你呢?你觉得张骏可以被信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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