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度偏差》秦焰

3、chapter 3 前尘随风

　　原以为新一周自己会投身于一个新项目中，谁知道竟然被老板点名去做Business Development；要搁平时楚瑜肯定是一万个满意，毕竟这种工作基本等同于每天写proposal，朝九晚五不用加班，对于长期在晚上十一二点才结束工作的咨询人来讲，与福音无异。但是谁能告诉她怎么就那么巧，这个项目的顶头上司是Matthew？
　　楚瑜突然想到了《马太福音》，那部英文译名叫Go|spel of M|atthew的宗教读物。
　　耶稣是不是救世主楚瑜不知道，但如果这个世界有救世主，楚瑜真的想麻烦他抹去自己和Matthew打了一炮的记忆——毕竟她确实还没有成熟到和老板打|炮后，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程度。
　　她没有，但显然Matthew有。
　　作为麦迪的合伙人，Matthew的忙碌程度不是楚瑜可以比拟的。所以尽管是配合他卖新项目，但楚瑜能见到Matthew的时间非常有限，除了第一天见过一面外，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早晚和其他同事开个小会，其余时间自己在工位上做slides；和Matthew的交流则完全通过他在凌晨时分表达意见和要求的邮件。
　　Matthew面对楚瑜时的表现和所有的交流，都与对待一个普通的下属无异。看来他也只是把那天当作一个迷人的夜晚，对于楚瑜来说，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BD的工作着实清闲，所以在得知旧友老薛带着未婚妻来南都游玩时，楚瑜合上电脑、没再加班就过去和他们会合。
　　楚瑜不记得自己认识老薛多少年了，似乎蒋子澄还没在身边的时候，老薛就已经在耳边吵吵嚷嚷了。真算起来，楚瑜和老薛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这么多年，双方谁也没对谁起过邪念，甚至于当初楚瑜和肖贤还是老薛撮合在一起的。
　　大概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遇到至少一个让人既羡慕又讨厌的人——平时玩得比谁都凶，成绩下来考得又比谁都好，老薛就是这种人。上课睡觉玩手机是家常便饭，偏偏一发成绩单又能气死楚瑜这帮刻苦读书的好学生们。也许老薛本会像大多数人一样，考所好大学，找份在外人看来还算不错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度过这一生；但高考前发生的一件事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那一年蒋子澄还在奉行“男人就找坏的”的非主流原则，和一个混混交往。刚开始倒还算正常，但没过多久，混混的流氓本质就显现出来——混混为了跟一个so-called大哥混，让自己的女朋友去陪大哥睡觉，听到混混想法的蒋子澄又生气又委屈，找到楚瑜他们并告知一切；老薛替蒋子澄气不过，就去找混混算账。
　　混混当时正在台球厅和狐朋狗友们打球，见老薛来者不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老薛注意到了混混的小动作，反手夺过刀朝着混混的小腹就捅了进去。
　　店家见形势不对，叫来了警察。
　　幸运的是因为老薛属于正当防卫，年纪不大，下手也不狠，混混没有生命危险；不幸的是尽管老薛高考考了还不错的成绩，但录取的学校却并不尽如人意。
　　后来听说老薛一个人在家坐了一天，把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一点一点撕碎，自己背着家人南下打工，从一个酒吧服务生做起，一直做到了今天拥有多家店面的酒吧老板。
　　——*——
　　楚瑜赶到饭店的时候，蒋子澄正和老薛的未婚妻就当季流行聊得火热。四人坐定，聊了几句之后，就开始陆续上菜。
　　楚瑜看着老薛对未婚妻的照顾觉得人真是很奇妙的生物——明明不停在社会摸爬滚打，明明反复经历世态炎凉，明明早已不再年轻不再天真，为什么在面对爱人的时候还能双手捧出一颗真心？为什么还是有人能以近乎虔诚的态度相信爱情、还能对爱情顶礼膜拜？
　　顶礼膜拜，这是个贬义词，楚瑜没觉得自己用错，只恨自己一语成谶。
　　“回国还习惯吗？”楚瑜发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老薛的声音。
　　“习惯。”楚瑜笑着说，“别眯了，本来眼睛就小。”
　　“我这眼睛眯起来，就知道别人有没有撒谎。”
　　“我又没有什么好骗你的。”
　　老薛不置可否：“怎么没给我拐个妹夫回来？”
　　“行了啊，成天有我爸妈催婚就够烦的了。”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贤弟？”
　　“你一老流氓，说话怎么还文绉绉的。”蒋子澄笑着插话，反应过来又道，“你不会是在说肖贤吧？”
　　楚瑜看向老薛的未婚妻：“多吃点，都不见你动筷子。”
　　“我一直在吃呢。”
　　老薛看了楚瑜一眼，接话说：“是该多吃，胖了手感比较好。”又在未婚妻发火之前对蒋子澄说：“你呢？个人问题什么时候解决？”
　　“我是不婚主义，你别烦我。”
　　饭后，老薛让蒋子澄帮未婚妻参谋，买几件衣服；自己则拉着楚瑜去酒吧，美其名曰酒吧老板的日常考查。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酒吧，就是被你忽悠来的。”楚瑜笑着说。
　　“是肖贤，你别冤枉我。”
　　“他不也是被你忽悠的？”
　　“话不能这么说，”老薛的手指在吧台上点着，“我能忽悠得了他，可是我忽悠不了你。”
　　楚瑜歉意地举了举装着水的杯子：“晚上回去还要工作，等周末，我跟你喝个不醉不归。”
　　“果然我忽悠不了你，”老薛掏出手机，“让肖贤和你说。”
　　“你别闹，”楚瑜抢过老薛的手机，“多久没联系了，太尴尬了。”
　　老薛原也只是开个玩笑，便顺着说：“他前俩月还说来南都找你，你们没见？”
　　“见过一面，打了个招呼他就走了。”楚瑜叹口气，笑着说，“揪着别人的青春无知有意思吗，瞧瞧你们这一个两个一天天的。”
　　“就是觉得挺可惜的。”老薛摇摇头说。
　　“什么可惜？”
　　“我看那小子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老薛说，“他那群女朋友总归有些地方像你，性格像、长得像、经历像，哪儿像的他都处过。”
　　这话楚瑜不知道怎么接。
　　老薛顿了顿又说：“你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拉着我去美国看过你，应该是你刚工作那年，当时发了条朋友圈说熬了几个大夜，撑不住跑去诊所打点滴。”
　　“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他不想打扰你。”
　　“我、我没想过他还对我有......但对我来说他确实只是前男友，我没有别的想法。”
　　“他说他和未婚妻分手是因为性格不合，但我看就是因为你回国了。”
　　“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楚瑜说着轻笑了一声，“你不觉得和分手十年的前男友复合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吗？”
　　“你还没放下李瑞文？”
　　“谁？”楚瑜笑起来，“天呐老薛，我没有放不下任何人，我单身真的只是因为没有遇见喜欢的人。”楚瑜扶额，“拜托你们这帮男人不要这么自信，没有谁会对自己几年前的前男友情根深种、一直放心里的，何况还是学生时代年少不懂事的感情。”
　　老薛抿了一口酒：“你说的没错。”
　　楚瑜拍了拍老薛的肩：“我很感激肖贤的喜欢，但我也拜托他放下这一切。当初他觉得郁京有更好的机会要去郁京、我不怪他，就像他不敢来美国找我、应该也是怕我会留在美国一样，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这些事情都过去太久了，真的没必要成为自己的心结。”楚瑜笑起来，“我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祝福肖贤，下一个女朋友就是他的真爱。”
　　老薛也笑起来：“你还相信真爱呢？”
　　“你不相信。”
　　“我一个找到的人，当然相信。”
　　“怎么，单身歧视？”
　　......
　　——*——
　　说是让蒋子澄给老薛的未婚妻当参谋，可事实却是蒋子澄在未婚妻的强烈坚持下进试衣间试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这对蒋子澄来说很不好受，因为她从不穿红色的衣服，可她也不想拂了老薛未婚妻的面子，毕竟说到底，她觉得自己对老薛有所亏欠。
　　蒋子澄看着身着红色长裙的自己多少有些晃神。她知道自己长得美，更知道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有多美，可她还是抗拒——她可以把发生过的事情藏在心底，也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完全没有受伤，但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会让她抗拒一切能够勾起不愉快回忆的东西，比如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她记得那个二八年华的小女孩儿收到男朋友的礼物时的高兴，也记得男朋友夸她漂亮要吻她时的羞涩与兴奋，更记得男朋友要她穿着那条红裙子去和另一个男人睡觉时的绝望。
　　她恶心红色，又或许不是，她只是恶心那个男人。
　　蒋子澄晃神的时候，老薛的未婚妻已经替她买下这条裙子。未婚妻告诉蒋子澄这是老薛送她的礼物，多的事情老薛也没有讲，只是让未婚妻告诉蒋子澄，当初的那个小混混因为奸|杀了一个未成年少女被判了死刑，前些天已经行刑。
　　蒋子澄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楚瑜和老薛面前时，楚瑜紧紧握住蒋子澄的手，老薛则笑着说：“你穿红色很好看。”
　　蒋子澄也笑着说：“谢谢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谢谢你。”
　　——*——
　　缘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比如和蒋子澄一起开车送老薛和未婚妻回酒店，在酒店大堂遇见Matthew这件事。
　　摇下车窗和相熟的朋友道别是礼貌的，但如果同时看见了老板还不下车打个招呼的话，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在老薛和未婚妻还没有转身进入酒店的时候，楚瑜已经从副驾驶上下来，恭恭敬敬地朝正看着她的老板打了一声招呼：“Matthew，好巧。”
　　“送朋友？”Matthew显然也注意到了老薛两人。
　　“是。”
　　“我也是。”Matthew顿了顿又说，“送客户。”
　　楚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Matthew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听到了“客户”两个字，总觉得可以和老板交代一下工作进度：“最新版的proposal我已经发到您的邮箱，您看有什么问题我回去马上改。”
　　“好，不急。”Matthew说，“我看过之后和你说，明天上班再改吧。”
　　“嗯。那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不用麻烦的，我朋友开车送我。”
　　Matthew点点头，不等楚瑜说“再见”，又说：“你没有加我的微信。”
　　“嗯？”
　　“我留了电话给你，你没有加。”
　　楚瑜的大脑有些短路：那天早晨Matthew确实留了电话给她，这个号码现在也躺在楚瑜的通讯录，但谁知道那是要她加他微信的意思。
　　“回去加上。”Matthew没有给楚瑜继续思考的时间。
　　“好。”
　　“早点休息，Caroline。”
　　“您也是。”
　　楚瑜重新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老薛两人早已进入酒店，服务生也开来了Matthew的车；驾驶员蒋子澄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楚瑜：“你是主动交代，还是主动交代？”
　　“我完了子澄，你说我该怎么拒绝一个和我打过一炮的老板，要做长期炮|友的想法？”
　　“什么？”
　　“我上个礼拜喝多了，和我们合伙人打了一炮，就刚刚那个。完事儿他给我留了电话，我也没在意，他现在要我加他微信......你说这不就是加了好友方便联系，以后好长期约个炮什么的吗？”
　　“也许、只是谈工作？”
　　“你信吗？”
　　“乐观一点儿，没准儿他是觉得和你合得来，想追你。”
　　“你信吗！”
　　“那一炮，打得爽吗？”
　　“整体来讲还不错。”
　　“那做炮|友就做呗，你又不吃亏。”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楚瑜想了想说，“不对啊，他是我老板，炮|友两大铁律，一不能牵扯生活，二不能牵扯工作。”
　　蒋子澄吹了个口哨：“我很同情你baby，但是我没有办法。”
　　楚瑜泄气，打开手机、视死如归地给Matthew发了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