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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27 一长二短 ...

  •   现代人的优点是会隐藏情绪,现代人的缺点是太会隐藏情绪。
      徐木源没有对楚瑜拒绝她的求婚表现出明显的异常,楚瑜也没有对她拒绝的原因进行详尽的解释,于是两人在经过几天略有尴尬的时期后,又恢复了常态。所谓常态,即是楚瑜每天坚持不坐徐木源的车、自己打车来回公司,晚上不加班就一起在家叫个外卖、加班就各吃各的,要说两人会一起出现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健身房了——这还是沾了没有同事住徐木源家附近的光。
      楚瑜也不是没想过和徐木源聊聊她的矛盾与挣扎,但转而又觉得尴尬,毕竟“你不够爱我”这种质问就是借她十张脸皮她也说不出来,何况便是说出来又如何呢?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熟知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熟知是她先坚决抗拒两人的并肩还是他先理性面对两人的关系。
      楚瑜的Excel做到一半便在想这些事情。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像极了十八岁欲说还休的小心思,一时有些羞赧,不等她把思绪再挪回工作,手机便在工位上震动起来。是徐木源。
      “你现在来停车场,一小时之后的飞机,我路上和你解释。”
      在楚瑜的建议下,徐木源现在很少会对楚瑜用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是故楚瑜料定必然是发生了徐木源掌控范围以外的事情,她没有再矫情去地下车库与徐木源见面或者坐徐木源的车离开公司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是几乎在挂断电话的同一刻就关上电脑、拿着包离开公司。
      徐木源叫了司机开车,楚瑜便和徐木源一起坐在了后座。楚瑜刚坐稳,司机便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不等楚瑜开口询问,徐木源便握住了楚瑜的手:“我妈进ICU了,刚刚医院来电话,说情况不太好。“
      楚瑜闻言回握住徐木源的手。徐木源的父亲在他小时候丢下他们娘俩儿离开了,母亲怕徐木源受委屈、也没有再嫁,这么些年抚养徐木源长大很是不易。
      “我怕......起码让她见见你,别临走还要为儿子担心。”
      “会没事的。”楚瑜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徐木源,只能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说,“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我这些年一直忙着工作,没时间陪她,总觉得要多赚些钱让她日子过得好一点。”徐木源轻笑了一声,“我上次见她还是春节,也没说上两句话。”
      “阿姨是,”楚瑜小心翼翼地问道,“得了什么病?”
      “乳腺癌晚期。”徐木源深吸了一口气,“我妈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要不是手术医院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她生病了。”
      楚瑜听到癌症晚期先是怔了怔,继而想到她喜欢的英国歌手莎拉·哈丁因乳腺癌去世时,她曾查过相关资料,又说:“如果积极治疗,确诊后延长五到十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寿命也有希望的。这次手术过后,我们把阿姨接到南都,实在不行我们去美国,总会有办法的。”
      楚瑜说的这些徐木源都看过资料、也仔细考虑过了,但他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为人子者,连母亲生病都不知道,我可真是孝顺。”
      “阿姨也是体谅你工作忙,怕你太累。”
      “工作再忙能有她重要吗?”徐木源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手臂的青筋已经暴起。
      “乳腺癌有些症状难以启齿,阿姨可能也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一直拖着。”
      这诚然不是什么有效的安慰,但此刻楚瑜也想不到更好的话来说,倒是徐木源闻言没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又说起别的:“我让秘书去家里随便收拾几件衣服,一会儿直接和我们在机场见。”
      “好。”楚瑜顿了顿又说,“你别担心这些,到了医院好好陪着阿姨,其它都有我在。”
      楚瑜将徐木源的身子扭过来,然后抱住他、让他的头搭在她的肩膀。
      徐木源回抱住楚瑜,说:“她会没事的,对吗?她会没事的。”
      “对,阿姨一定会没事的。”
      ——*——
      医生给徐木源的妈妈切除了乳腺,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其他脏器,被病魔夺去性命只是早晚的事;好在这一次手术顺利,之后化疗、与癌症抗争,再延续两三年的寿命总不成问题。
      徐木源到医院后便寸步不离,楚瑜劝过徐木源去休息,但对方执意不肯,楚瑜也不好再劝,只能做好后勤工作、让徐木源最大可能的“舒适地”尽孝。
      徐妈妈醒来时楚瑜不在医院,也就不知道母子俩说了些什么,总之在她做好饭回来之后,徐妈妈把徐木源赶出了病房,拉着楚瑜说话。楚瑜从对话中感受得到徐妈妈对她的满意,这让她觉得安心,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徐木源和妈妈在最后的时光引起争执;楚瑜也从对话中感受到徐妈妈对于看到两人婚礼的渴望,这又让楚瑜觉得压力,她不想让长辈临终还要为他们操心、但也不希望这样草草确定自己的婚姻。
      楚瑜请了三天假,算上周末陪徐木源照顾了他妈妈五天。这五天的时间徐木源从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楚瑜相信徐妈妈一定跟徐木源念叨过不少,但不知道徐木源是不想给她压力、还是不想以母亲的情况逼迫楚瑜,总之他没有提过一句。
      楚瑜在周日晚上乘飞机回了南都,徐木源则留在老家继续陪伴他妈妈。楚瑜这些天一边照顾徐木源的情绪和徐妈妈的情况,一边思考她与徐木源的关系,不可不谓是身心俱疲,她原本想在飞机上整理一下工作、方便明天上班,谁知坐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连飞机落地都没有感受到,最后还是空姐把她摇醒的。楚瑜打开手机,给徐木源发了报平安的消息,过了两分钟收到回信,让她好好休息。
      休息是不能的,请了三天假要补看的资料太多,楚瑜洗过澡后就抱着电脑躺在床上,手机提醒她该睡觉时楚瑜无奈地叹了口气,刚从梳妆台翻出眼膜敷上,就接到了徐木源的电话。
      “睡了吗?”
      “没,有些资料要看。”
      徐木源低笑了一声:“拼命三娘。”
      “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
      “看你睡了没有。”
      “睡了怎么样,没睡又怎么样?”
      “这几天辛苦你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楚瑜合上电脑,“阿姨睡了吗?”
      “睡了。”徐木源轻笑,“你才走我就想你了怎么办?”
      “你是没出过差吗?”楚瑜心中爱意满满,但还是嘴硬着说道,“好好陪陪阿姨,别担心我。”
      “嗯。”
      两个人听着彼此的呼吸不说话。
      “早点儿休息,别熬太晚。”最后还是徐木源先开口。
      “你也是,你休息得好了,才能照顾阿姨。”
      “放心吧。晚安。”
      “晚安。”
      “宝贝......”
      楚瑜等了半天徐木源也没有下文,于是便带着笑意问:“怎么了,突然这么叫我?”
      “你不喜欢?”
      “有些不习惯。”
      “嗯......睡吧,晚安。”
      “晚安。”
      楚瑜挂断电话没有思考徐木源欲说还休的话是什么,或许是逃避吧,她想徐木源要说的话早晚会找机会说的,又何必要她在这里反复思索不得要领,所以她又打开电脑继续工作,将徐木源和他的这一通电话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
      徐木源多在家陪了他母亲半个月就回到了南都,原本想将母亲也接来南都方便照顾,但母亲说她在老家住得习惯、不想变动,徐木源也就没再坚持。
      徐妈妈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楚瑜不知道,她还没有当母亲,不能想象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的寿命所剩无几之后会不会发疯般想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如果会的话,此时徐妈妈的决定又会不会是担心她的存在会影响徐木源和楚瑜的生活、影响徐木源未来的婚姻?楚瑜不敢细想,她不是那种能问出“落水救我还是救你妈”的人,不会逼迫徐木源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出选择,她甚至抗拒将徐木源置于母亲与爱人之间两难选择的境地,所以徐妈妈此番行事一方面叫她感动,另一方面又叫她难安。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古人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楚瑜看来倒是“人生不如意,每天都有”,不等她捋清近来发生的种种,生活便用无形的手将她推下下一个问题。
      八月底南都已染上桂花香,楚瑜去超市买了桂花蜜,还买了藕和糯米,回家和徐木源一起做桂花糯米藕。两人都是第一次做,看教程说将糯米塞进藕洞的时候不能塞得太紧,因为上锅蒸的时候糯米会发、会胀,但也不能塞得太松、不然蒸熟之后会散开。楚瑜一边拿着筷子往藕洞中戳紧糯米,一边抱怨说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做了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徐木源帮楚瑜拿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挑了挑眉,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肖贤。”
      楚瑜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手占着,你开免提。”
      徐木源依言开了免提,但转身就离开了——楚瑜的免提是避嫌,他的回避是信任。但徐木源回房间没多久,就听到锅碗瓢盆掉在地上的声音,他赶紧跑回来,方一到厨房便见糯米撒了满地,而楚瑜左眼还含着泪水、右眼的泪珠已然滑落到脸上。
      “老薛死了。”楚瑜带着哭腔告诉徐木源。
      老薛的死是场意外,意外中的意外,意外得不能再意外。暑热未消的时候老薛和几个朋友去打篮球,出了满身的大汗自是需要一杯冰水才算痛快淋漓,然而正是这一杯冰水要了他的性命。肖贤说是高温下、运动后、过量的冰水引起心血管痉挛,诱发了心源性猝死,那一瓶水下肚不过五分来钟,老薛就永远地倒在了地上。楚瑜不能理解人体为何如此脆弱,肖贤无言以对,只能和楚瑜说注意休息、别过度疲劳加重心脏负担。
      老薛的葬礼是在朔里办的。上一次见老薛还听他说着东山再起的打算,这一次面对的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楚瑜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但还是难过最甚。人越长大,身旁的朋友变越少,自小一起相伴、从未分散的朋友更是弥足珍贵,所以尽管楚瑜极力忍耐,但看着老薛的遗照还是泣不成声,甚至比一旁老薛的未婚妻显得更要难过——小文的离开和父母的催促让老薛和只相亲见过两面的女孩订了婚。
      说起小文,楚瑜没在老薛的葬礼上见到这个因为老薛破产而选择离开的前未婚妻,但听徐木源说老薛下葬时小文远远地来看过、没近前,所以楚瑜没有注意到。或许吧,楚瑜想,于她而言小文来与不来没什么差别,但如果老薛泉下有知应该是会高兴的,毕竟他当初那么爱她。楚瑜还记得老薛去年和她谈论婚姻,直言他谈不上向往与否,但如果那个人是小文,他恨不得立刻冲向民政局,好把小文牢牢捆在他的身边。后来老薛破产、小文离开后,楚瑜想问问老薛是后悔还是庆幸没有早点结婚,但她问不出口,以她对老薛的了解,若出于爱、老薛会庆幸没让小文被迫和他受苦,若出于私心、老薛会后悔没能早日名正言顺地拥有小文。
      人总是自私的,上一秒楚瑜还沉浸在失去老薛的悲伤,这一秒又开始思考如何把握现在。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如果此刻就是生命的尽头,楚瑜一定会遗憾这辈子没品尝过婚姻的滋味。
      “还在想小文?”
      楚瑜摇摇头,回答道:“在想如何才能将生命的体验最大效益化。”
      “嗯?”
      “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我会遗憾自己还没结婚、还没嫁给你。”这话前半句是真心的,后半句是出于对徐木源的体谅,也算是爱情里善意的小谎言吧——人生体验派楚瑜真正在意的是体验婚姻,但还没有在意到与谁体验这种细节问题。
      听到这话的徐木源有些诧异,眼中糅合了多种情绪,最后化作一句:“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随便想想。”
      徐木源深吸了口气,接着缓缓将气呼出,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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