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如故》nanakio

2、失散女儿

　　朗朗笑声在敖牧野耳边响起，其中一位绿衣老者道：“贤侄快快起身，不必如此多礼。”说着右手轻抬。

　　敖牧野感到一股轻柔力量将自己手臂向上托起，直起身对老者微笑道：“多谢了前辈。”

　　绿衣老者便是合欢宗宗主——了无痕，满头银发用一顶玉冠拢起，脸上无一丝皱纹，皮肤光洁如青年，一身绿色锦衣用银丝绣着流云纹络，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端的是姿态风流，若不是知道其已年近七十，光看长相，真以为是一位俊美中年男子。

　　其实合欢宗门下鲜少有人相貌与真实年龄相符，只因其修炼功法乃是与女子交合，采阴补阳，若在同时吸食女子精魄，便可逆转时间，返老还童，了无痕保持这相貌几十年，不知吸去多少女子精魄了。

　　剩下那位老者便是长生门宗主——花万天，灰色粗袍罩在身上，须发斑白随意洒在肩上，脊背微佝偻，给人沧桑之感。但一双眼睛目露锐光，细看有一缕血色在瞳孔深处若隐若现。

　　花万天原本目光在方桌间四处游移，似在找什么人，此时停下来上下打量眼前敖牧野道：“贤侄几年不见，功力又精进不少，真是后生可畏啊。”

　　“前辈真是谬赞了，小侄这点功力在您眼前不值一提，就是快马加鞭五十年也是追不上的。”

　　“你不必自谦，老夫从不说虚话，再给你十年时间，恐怕魔道年轻一代无人能与你争锋了。”

　　敖牧野闻得此言，连忙躬身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侄能有如今，全靠家父悉心教导，资质愚钝，若论修道天赋，吟花公子当是我辈翘楚。”话虽如此，眉宇间的自得之色跃然脸上。

　　“快不要提起我那顽徒了，提起他我就头痛。”了无痕说着手抚额头叹气道。

　　旁边二人闻言都转头朝了无痕看去，敖牧野朝老者身后看去，开口道：“咦，今日吟花兄没有陪前辈来阴鬼山吗？”

　　“本是一起上路的，中途路过一繁华闹市，给我留下一封信，上面只言片语，人就不见了，不知又跑到哪里玩乐去了。”了无痕说完摇头长叹一口气。

　　敖牧野闻言轻笑道：“吟花兄天性不羁，喜爱自由，乃是草原上空翱翔的猎鹰。”

　　“贤侄不用替他遮掩，吟花就是一个不求上进的浪荡子，随他去吧，哼，日后我再不管他。”了无痕说完，一甩长袖。

　　敖牧野和花万天对视一眼，皆眼含笑意，但却无一人相信了无痕的话，原因无他，只因了无痕宠爱关门弟子吟花在修道界无人不知。吟花本名陆小离，平生最大爱好便是搜集各类美人，无论年龄几何，是否婚配，只要入了他的眼，便坑蒙拐骗抢各种招数齐上，总要成功才甘心，得手后也不珍惜，只在美人枕边留下一朵百合，花上露珠未干，人已消失不见，故人称吟花公子。长此以往，惹下情债无数，寻常百姓若家中有美丽女子，听到吟花之名，赶紧关门闭窗，生怕被这登徒子看到。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形容的就是吟花了，吟花若不是有了无痕这擎天护着，早被那些伤心女子们的亲属剁成肉酱做花肥了。

　　“无痕、万天老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一句话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场都是功力雄厚之人，一时也无法听声辨位，洪亮声音响彻山谷，回音不绝，人未至，声先到。

　　一个大汉一边抱拳一边快步从宗堂走出来，灯光从身后射出，勾勒出壮阔的身影，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狭长目光透着精明之色。

　　敖三冀朝两位老者抱拳道：“两位老兄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事耽搁，有失远迎，怠慢之处万望见谅啊。”

　　“三冀兄千万不要这样说，今日你摆这寿席请我二人喝酒，我俩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呢。”了无痕道。

　　“说的极对，我俩刚才与贤侄闲聊甚欢，贤侄不仅举止有礼，功力也精进飞速，今日除了恭贺你大寿，还要恭喜你得子如此，贵派后继有人了。日后魔道第一把交椅非阴鬼宗莫属了！”

　　此话一出，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了无痕陷入沉思。

　　“诶，万天兄不要光说牧野了，也说一下自己的女儿呀。”敖三冀一句话打破了尴尬。

　　剩余二人闻言惊讶非常，均抬头朝花万天望去，只见其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来，两位老兄，我们坐下畅谈，今晚不醉不归！”敖三冀扬手道。

　　红衣少女心中仿佛刻着山谷的地图，月色下，她左拐右拐，路上巡逻的阴鬼宗弟子都被避开了去。她的步伐没有很快却不停歇，高台楼阁渐渐消失，地上的人影越来越暗，她一路穿过山谷中心，已经到了山谷后的圣地脚下，整个人隐匿在那一片矮屋中。

　　山谷前方的总堂此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但后山此时却一片寂寥，只有清冷的月光倾洒些许光亮，那陡峭石路在黑暗中露出些许轮廓。少女紧盯着石路一动不动，直到石路前有一队巡逻弟子经过，向远处走去，她张开手掌轻轻一吹，一片银色的雾气在空气中缓缓向石路飘去，片刻后，连续扑通声从石路两侧的树林中传来。

　　又等了片刻，少女的身影缓缓来到石路面前，她的拇指轻轻的摩擦了几下玉坠，抬起足莲，正要踏上石路，异变斗生！一柄长刀如暗夜幽灵，无声无息却又迅猛无比的朝少女头颅劈下。

　　少女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随即飞速转身，玉箫在月色下与黑刀迎面相撞，传来清脆的响声，硬生生抗下那夺命一刀。一击不成，对面的黑衣男子毫不停歇，夺命连环刀，刀刀如雨密布。几番较量下来，少女的动作渐渐变的迟缓，黑衣男子看出少女力乏，刀势愈加凶猛。少女在黑刀下险象环生，突然她贝齿一咬，身子凌空一跃，使出全身力气将玉箫向下劈下，黑刀相迎，黑衣人被震的退后几步，而少女则借势腾身向相反方向跃去，落地后手下不停，只见她玉箫横胸一甩，数十银针从箫□□出，黑衣人也不慌乱，举刀躲闪，少女不再出招，反而将玉箫放在嘴边，幽幽箫声传来，箫声夹杂着催促之意，如海浪在夜色中层层叠起，又迅疾落下向山谷前方翻涌而去。

　　敖三冀等人落座，寿宴正式开始，待在座众人举杯恭贺祝寿后，四人再度说起女儿的话题。

　　“万天兄，你的妻子和女儿不是说……说已经……”了无痕迟疑着没有将“不在人世”四个字说出口。

　　敖牧野也心中充满疑问，他曾听父亲谈起过这段往事，花万天与玉箫夫人育有一女，女儿出世几个月后，玉箫夫人携女北上回访亲友，在途中偶遇少阳宫门下众人，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等花万天闻讯赶到时，妻子和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花万天痛不欲生，一人独闯少阳宫，见人就杀，如疯如魔，险些再次挑起正魔大战，最后是由当时的长生门宗主出面，将花万天带了回来，事情才平息下来。听说十几年间，花万天从不曾停下寻找妻女，身边众人其实都不抱希望了，今日乍然听说找到女儿的消息，怎能不惊讶呢？

　　“是上天垂怜，不忍见我骨肉分离，才让我，让我找到了女儿。”花万天说着，眼角已经有些湿润。

　　“那贵夫人她，她？”了无痕继续问道。

　　“箫儿命薄，当年被那正道奸人重伤，只来得及将红烛托付给好友，便撒手人寰了。”说到此处，佝偻的身躯微微颤动，尾音已有哽咽。

　　其余三人听完，都有些感伤，敖三冀眉头微皱，继续问道：“嫂夫人既已不幸仙逝，那不知万天兄是如何找到令嫒的呢？这其中……”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突然从后山传来的箫声，花万天听见后，更是立即站起，随即如一阵狂风奔向箫声的位置，敖三冀听得箫声从后山圣地传来，与敖牧野对视一眼紧随花万天而去，了无痕自然也跟随而去。

　　银针已被击落在地，黑衣人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提刀上前，少女后退几步放下玉箫急道：“你，你不要往前了，你可知道我是谁？”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我不知你是谁，我只知你伤我阴鬼宗门下弟子，未持鬼令妄图进入圣地，斩无赦。”

　　“哎，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害你们阴鬼宗的人了？他们不过是中了迷药而已，最迟明日就能醒来。”

　　黑衣男子恍若未闻，继续上前，眼看只有几步之遥了。

　　红衣少女见说话无用，忽然鼻子一抽，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你好不知羞，真不知羞！”

　　月光下，一双泛红的杏仁大眼水汪汪的，看上去煞是可怜。

　　黑衣男子闻言停下脚步，扬声道：“你是弱女子？若我没看错，你那些银针，针针淬着毒药，怕是能一针封喉吧！”

　　银针静静的躺在地上，月光照过去，一层幽蓝之色亮起。

　　红衣少女被拆穿，大眼微闪，毫无羞色，反而挺起胸膛道：“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当然要留些狠手，以防被你们这些登徒子欺负了去！”

　　“你说谁是登徒子？”黑衣男子怒道。

　　“说的就是你！你看我这肩上红衣不是被你撕破的吗？”说着香肩，破碎的红衣下露出些许白嫩。

　　“休要胡搅蛮缠，打斗之中，衣裳破碎在所难免，你……”黑衣男子忽然停下，语气重新变的平静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

　　红衣少女闻言一惊，心想，这人反应到快，爹爹怎么还不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对面黑衣男子，看着少女脸上几经变化，扬手起刀，刀风吹动了少女发梢，眼看少女避无可避。

　　“住手！”一声暴喝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