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如故》nanakio

10、傻事

　　红烛眼睛一亮，心中轻呼道，是白霓裳，竟是白霓裳！

　　白霓裳只喜欢生在阴凉潮湿之处，且极难存活，千年才可生出一朵，传说，将白霓裳的一叶花瓣泡于酒泉①之中，每天以精血喂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花瓣便会与酒泉相融，最后用秘法炼化成一滴玉醴泉②，饮下一滴便可解百毒，复苏万物生机。

　　红烛回忆起小时候，自己坐在榻上翻看药书，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画着一簇小草，普通的和路边的野草无异，小草旁边写着三个字，冰魄草。耳边有人轻柔道：“将其打入人心脉之中，中招者筋脉立时固化，变作废人，只能依赖强横功力打通，但也只能暂时舒缓。”

　　红烛心中讶异，这小草看着普通，毒性却霸道如斯。

　　那人倚躺在榻上，殷红的指甲盖上画着金色牡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秀发，整个人慵懒华贵，像是一幅醉卧美人图，此时美人接着道：“要想根除这冰魄草，除非能找到白霓裳做药引，还需要耗费七七四十九天精血喂养不断，等将这白霓裳养成，这喂养者也活不成了，一命抵一命的傻事，谁会愿意做，所以说中了这冰魄草，便是无药可救了。”

　　红烛目光望向窗台，那上面摆放着一个小花盆，里面的冰魄草随风轻轻摇曳。

　　红烛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轻轻呼出一口气，朝水潭走去。

　　那白霓裳裹着绿光，美的让红烛心颤，她紧张的呼吸都要屏住，玉手慢慢伸向花瓣，鼻尖已经能闻到那沁人香气了，就在这时，潭中掀起水浪，一条粗大黑藤破水而出，模糊“人脸”尖叫不止，藤身朝红烛抽打而下。

　　红烛身上血罩浮起，抗下致命一击，但就算如此，红烛也被抽离水潭附近，整个人撞到洞壁后滚落在地上。

　　血罩光芒渐弱，在黑藤两次攻击之下已经消耗不少。

　　不过这黑藤也不好过，它和黑石熊厮斗之后本就重伤，而后仅剩的两根藤条也被七杀二人砍断，本想在潭中吸食白霓裳的精气恢复，又被红烛打断，此时本体已被吸去大半精血，已是萎缩不堪了。

　　红烛一边用袖子擦拭嘴边鲜血，一边从地上站起，只听她咬牙切齿道：“这世上，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抽我！”言罢，手中玉箫绿光大盛，将这洞穴照亮如白昼。

　　一场恶战就在这水潭边开始。

　　天空外围如火烧一般，越往里越是黑暗，其中雷鸣闪电不断，不时将天空炸出一个豁口，有光柱从中射出，仔细看那光柱里有无数青皮厉鬼挣扎嚎叫，想要冲破逃走，但最后都落进那奔腾不尽的黄泉里，化作白骨。在黄泉上有一座破旧的长桥，长桥上跪坐着一个人，那人头戴兜帽，看背影应该是一个老头，那老头手里拿着一个钩子，将掉进黄泉的白骨捞出，放进嘴里吸吮。那老头似是感应到七杀的注视，转过头来，兜帽下是一只青色骷髅头，两点鬼火闪烁在眼眶内，嘴巴微张。

　　七杀被那鬼火盯着，只觉得如坠冰窖，冰凉刺骨直透魂魄，随后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后，七杀慢慢睁开眼睛。

　　小溪旁，一个火堆静静燃烧在不远处，七杀感到一阵暖意，勉力支撑起上半身，朝旁边望去，一袭红裙被晾在支起的木架之上，火光映照之下，一个婀娜背影跃然在红裙之上。

　　素手轻拢秀发至胸前，露出纤纤玉颈，仿佛一折就断，视线往下，是窄窄一香肩如削而成，纤柔的两臂间，越往下越是纤细，最后是那盈盈一握的腰窝，惹人无限遐想。

　　七杀看着那曼妙背影，耳朵渐渐红了，脸上也开始发烧，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窥视，立即躺下闭上双眼。

　　眼睛虽闭上，但脑海中那倩影始终萦绕不断，七杀心中顿觉有些羞愧和还有一丝丝的恼怒，为了屏除杂念，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运功调息内伤，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时辰前，红烛与黑藤妖一场恶战，虽然将其除去，但是自己也受伤颇重，担心再出变故，当下快步走到白霓裳跟前，灵花似是感应到被人连根拔起的命运，三片花瓣轻轻晃动，颤的周围绿光散乱。

　　红烛看着眼前灵花，想到这白霓裳积攒千年灵气，才开出一朵，实是不易，心中越发怜惜起来，最后只轻轻取走一片花瓣，便扶着七杀沿着洞穴内小溪流入的方向离开。

　　待得出了溶洞，红烛看七杀仍然昏迷不醒，便燃起篝火，寻了些粗长树枝搭了高高支架隔在两人中间，自己脱下衣裙晾在上面，好为后背上的伤口擦药，期间碰到与衣裳黏连的伤口，疼的她心口一抽，但她手下动作不停，使力扯下，待得将衣裳脱下来，额头已经疼的冒出冷汗。

　　火光中，有一道狰狞鞭伤从右肩膀一直划到腰部，上面鲜血直流，红烛面无表情，熟练的在伤口上撒着药，一些够不到的地方，直接忽略，像是已经习惯处理这种伤势。仔细看看伤口周围，有道道结疤的伤痕交错，伤痕有粗有细，遍布在瘦削的脊背上。

　　红烛处理完伤口，穿上衣裙，回身朝七杀望去，发现他还是静静的躺在不远处。

　　轻轻走到七杀身边，红烛心想，今日自己不止一次扯开他的衣襟，偷看他的，他的……若是被他知道，岂不是要羞死。一边想着，一边俏脸微红起来，但是想到那诡异黑气，她悄悄呼出一口气，还是慢慢将手伸向七杀的衣襟，就在衣襟要被扯开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做什么？”

　　七杀早就听见红烛走了过来，只是闭目不言，直到感觉她要扯自己的衣服，这才出手阻拦。

　　红烛吓得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身子顿时僵在那里，手腕间的温度让她觉的滚烫，心脏咚咚的跳着，只听她略带心虚的磕巴道：“我，我是想看一下你的伤口，怕，怕你死在这里。”

　　七杀盯着红烛，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这么好心？

　　红烛立即恼怒道：“你这什么眼神？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被那黑藤精吸干了！”

　　“你的意思是，是你救了我？”

　　“那当然了，当时那黑藤精想要将你掳走，是我奋不顾身扑在你的身上，被一同卷到了那精怪的老巢里，其后与它恶战三百回合，才将你从它口中救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七杀半信半疑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后背上还有那黑藤精留下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了腰上，疼的不行。”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纤弱的背影，七杀有些懊恼的微微低下头。

　　红烛看着不说话的七杀，有些羞涩道：“喂，你准备什么时候松开我的手啊？”

　　七杀像是被烫到一般，闻言立马松开了手，目光躲闪朝小溪那里望去。

　　红烛用另一只手轻抚手腕，脸颊通红。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天边慢慢浮起一抹鱼肚白色，这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七杀突然想起吟花二人，担心道：“我们被掳走时，吟花他们怎么样？”

　　红烛闻言，想起二人处境，心中也有些担心，道：“那时吟花刚将霜霜妹妹救下，我们被拖走时，没看到仇兵追来。”

　　七杀眉头微微皱起，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赶回阴鬼山，将此时告知宗主，好派人相救，我们迟一分，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你们宗主我不晓得，但我爹爹肯定已经知道我出事情了，想必早已经赶过去了。”

　　“何出此言？”

　　“那黑藤精在空地上想要杀死我，触发了爹爹在我身上封印的保护禁制，爹爹可与禁制互相感应，想必那时就已经赶过去了。”

　　“如此甚好，希望他们能与花宗主遇上。”

　　红烛一声轻哼，道：“你只记得关心他们，怎么不问问我伤势如何？我挨上那黑藤精一鞭，后背上可是要留疤了呢。”

　　红烛似是越说越委屈，小巧嘴巴一撅，一幅要哭的样子，一双杏仁大眼却滴溜溜的在偷瞧七杀神色。

　　七杀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女孩子为自己留了疤，一时心里有些窘迫又有些无措，片刻后，只听他道：“不，不会。”

　　“什么不会？”红烛追问道。

　　“不会让你留疤。”

　　七杀抬头望着红烛，目光坚定的重复道：“我不会让你留疤。”

　　红烛与七杀对视，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听得他的话，不知怎的，心头微微一跳，泛起一丝涟漪。

　　红烛忽的将目光移开，有些慌乱道：“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记着呢。我们快些走吧，早点赶回阴鬼宗。”

　　此时已经日光大盛，红烛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当先走去。

　　七杀当下摇摇头，微叹一声，不再多想，紧跟红烛而去。

　　树林小道之上，阳光倾洒之间，红裙在前，黑衣在后，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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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①酒泉：《神异经》有载。西北荒中有酒泉，其水若酒，酒味美如肉，清如镜。其上有玉杯，喝一杯又有一杯出。该泉和天地同，永无干涸之时。有说饮此酒者，与天地同寿。

　　②玉醴泉：《十洲记》，酒名，饮之令人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