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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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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士勇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里面黑洞洞的。
他们三个都惊呆了,我和莫情也惊呆了。
年士勇他们估计是没想到山上有这么神秘的门,说不定还想到武侠小说里的宝藏、科幻电影中的外星基地、史前文明里的遗迹……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门,是假的。
十几分钟前我才画上去,湿迹应该还没干。
我们一行人忐忑而兴奋的走进大门。我排在第二个人后面,最初光线骤然昏暗下来,伸手去挡住眼睛,却触到湿漉漉的硬纸片般的东西,是树叶,宽大而不柔软,茂密地攒在粗壮的树枝上。我猛然弹开,刚才那触感就像摸到了猛兽的皮毛,有天生的危险在里面。
脚踏上去,是像沼泽一样的泥地,腐烂物沤成黑色的土壤,还好,没继续下陷,底下有盘结纠缠的网状物,大概是树根。
我相信我从这时候开始进入噩梦。
那么,先把这个梦境的开端描述一下吧。三个大男人千辛万苦从无数藤蔓和树枝中钻了出来,发现他们身处一片树林,明亮的阳光分成丝丝缕缕,在铺天蔽日的树冠中间漏下,如同一场奇妙的雨。覃文武像着了魔似的瞅他背包上停的一只大蝴蝶,不断自言自语:“这不可能吧,没见过的这东西……”
比较稳重的年士勇警惕地看看周围,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怎么行!要回你一个人回去。”两个女孩迫不及待的挤出门口,枉费同伴想要保护她们的苦心,“哇……大家看,多好的地方!”
的确。
茂盛的树林外是大片大片洁白细腻的沙滩,云堆雪罩,一望无垠。天际呈现出波光闪烁的碧蓝,是大气空廓,烟波浩渺的湖泊,水色清浅,远山倒影不似路上看到的那么沉重,更有几分淡绿轻灵的韵味,遥不可及。
描述到这份上是我的极限了,事实上,这里宁静悠然的气氛,鲜活生动的奇异特质,我很难清楚的说出来。
此刻我的言语就和思维一样,很凌乱。
“莫情——!”
没人搭理我,大家早就一哄而散,去探寻这个仙境的美景去了。
我孤零零的走在沙滩上,鞋子陷下去的不是很深,甚至能感到地下的弹性,很舒服。眼前的湖泊变换着光色,仿佛在诱惑我,水太清澈了,透过去可以看到湖底除了同样细白的沙石,什么都没有,连鱼和水草也没有。
大堆乱石出现在前方,挑了块最高的坐上去,柔风拂弄,令人沉醉。
天空也是那样的美,底色依稀是有些透明的,遍布着轻盈的云彩,似乎到处都点缀了霞光,斑斓流溢,绚丽得很柔和,像一幕光陆离奇的布景。这不是正常的天空,但我那时已经彻底丧失警觉,躺在平滑的石头上,双手枕着头,全心全意的观赏这难得的美丽。
现在想来,其他人应该也和我一样。
遇上了奇遇,相信我,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如孩童一样轻率、天真、不知进退,这是血和生命换来的教训。
远远的传来喧哗声,我心里一紧,直到发现是莫情她们才放松下来。
然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谈笑着自己的见闻。我们讨论了一会儿,发现这里风景奇美,空气清新,而且居然连一个生物也没有,很适合度假或者旅游——我们一定是疯了!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其中可能蕴藏的危险,反倒兴致勃勃地畅想拥有这么一个地方后美妙的生活!
“咦?这水看起来好清亮哦。”莫情蹲下去,手指轻轻拨动平静的湖面,“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干净,又温暖,让人想沉溺进去……”
我说,你是想游泳吧,包里正好带了泳衣呢。
出人意料,是最先赞成的是陈秋勉。她姿态优美的坐在岩石上,如同白玉雕琢的手臂掠开额前飘飞的发丝,轻薄的衣物显出玲珑动人的线条,看得人脸上发热。
“我也带了,莫情,等会儿我们一起去。”
覃文武不知道是不是脸皮比较薄,说了几句就钻回树林子去了,窜得比猴子还快。反而是我们三人中的老大年士勇坐得那是稳如磐石,目光灼灼,左手拎根烟,右手很邪恶的掏出个黑乎乎的家伙,别想歪了,是望远镜。我看得目瞪口呆,捶了他一拳,想半天才刮搜到适合我这心情的字眼:“真是,人不可貌相!”
“哼哼,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年士勇摆上了谱,美美的吸口烟。
眼疾手快地抢下那望远镜,“滚!那里面可有我媳妇,还有你坐这么高就不怕你梦中情人看到了发火?”
“没关系,我家秋勉近视600多度,看不到的。”说完他就抢我已经套在眼睛上的偷窥工具,“喂!知道是我梦中情人你还看?还看!”
我把望远镜塞到屁股下,笑呵呵地问:“人陈秋勉变你家的了啊?我待会问她去。”
“啧,算你狠!”
玩闹了一阵,我还是有点不安,站起来手搭凉棚努力张望远方湖面隐隐约约的人影:“她们也该玩够了吧?这都多久了。”
手机上的时间早就停了,表也是。
风有些凉。
莫情兴高采烈的拉着陈秋勉慢慢游回来,如同两条童话里的美人鱼。
她们找地方换衣服去了,我闲的无聊,拉了一把年士勇:“老双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们得去找找。”
老双就是覃文武,他排行老二,名字又是特对称的那种,因此在这厮强烈抗议下换了这个称呼。不过他后来哭丧着脸说,双双听起来活像鹿鼎记里的那丫环,还不如就叫老二呢。
我和年士勇是分开走的。
因此当噩梦到来时,我又变成了单独一人,像被全世界给遗弃了似的。
天空那时候瑰丽到了极点,绚烂的赤红云霞,仿佛在燃烧,沸腾,庞大的云层飞快掠过头顶,斜挂着的一轮夕阳终于呈现出它浑圆艳丽的身形,喷薄出炽烈的光焰,在周围渐渐逼近的微蓝阴影下缓慢沉落。
我一开始站在沙滩上不知所措,直到夜幕的阴影落在手上。
剧痛。
阳光带来的温暖在阴影之下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是刻骨的寒冷,碰触到的时候,就像被锋利的刀锋割伤,然后如同水银,迅速无声渗透进去,冻结骨髓,麻木神经。
刹那间,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我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据说动物会在危险来临前有预感,我现在也是,虽然不知道那阴影到底是什么,但恐惧感促使我拼命驱动双腿,一边狂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奔跑。
用不着辨别方向,因为急速退去的阳光始终在我面前,追逐这点温暖成为我唯一能想到的。
树林似乎动起来了,叶冠在头上哗啦啦的直响。
它们像活物一样拦截着四方道路。藤蔓扭动盘缠,在空中挥舞、穿梭;树干移动着挤在一起,组成木质的屏障,又飞快移开,像棋盘上自由厮杀的棋子,侵占到洁白的沙滩上,盘踞了整个被湖水包围的陆地。
我终于眼睁睁看着夕阳没入黑暗之中。
完全的黑暗。一些零乱的记忆漂浮上来,带着微微隐痛,什么都看不到。感觉这东西像是经过了冬眠后复苏,手,脚,心脏……这是噩梦……
颜云昭终于清醒过来。
现在仍然是夜晚。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