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存指南》季月无风

2、第二章 诛邪（2）

　　只见屋内是一连少年都称不上的男童，他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眉眼温和，芝兰玉树，风光霁月得不似凡尘中人。
　　听到屋外云锦的声音，男童放下手中笔墨，朗声说道：“进来吧。”
　　侍奉在屋内的侍女打开房门，云锦走进来，行过礼后，将阮殊的举动简明扼要禀报给男童。
　　连濯关注阮殊已久，他沉思了一下，露出和煦如若春风的笑容：“既然阮殊不愿待在阮府，那就将她接过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云锦恭敬地领命。
　　“并无多少路程，我与你同去。”连濯起身，旁边的侍女立刻上前，将略有些凌乱的广袖弄好，“到底是父王的亲生女儿，我该亲自走一趟。”
　　阮殊不知道偷跑已被有心人发现，她匆匆离去。因着“阮殊”从未离开过阮家，也无与外界相关的记忆，她按照在末世获得经验，选择人烟稀少、建筑物完好的方向前行。
　　人是非常危险的。他们很可能会杀死她，抢走她身上的物品，更甚至吃掉她。
　　阮殊空空如也的胃，此刻如火烧一般，她面上佯装镇静，强忍着饥饿躲开了人群。
　　行事千万要谨慎，否则就会丢掉性命，她从来不敢冒任何险，因此，决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此刻的虚弱。
　　避开了人多的地方，阮殊越走越偏僻，最终来到了一个无人之处。
　　说是无人，但并不荒凉。这里的建筑物是阮殊没见过的样式，用的材料倒是依稀能辨别，有点像记忆中阮家最好的宅子所用的砖瓦。
　　然而，阮殊的头脑感觉昏昏涨涨，四肢发软，根本在想不出任何多余的事情。她扶着墙，勉强撑住身子，但最后还是缓缓滑落地上。
　　好饿。
　　肚子好难受。
　　阮殊错误的估计了五岁小孩的承受能力。在五岁时，她确实可以连续三四天不吃饭，可异能者的身体本来就远超常人。而她现在的身体，柔弱、无力，再加上长期遭受欺凌与营养不良，甚至不如三岁的孩子。
　　她意识到犯下的错误，不由得心生绝望。饿晕后，不会有人救她，她会在昏迷中死亡，然后身上的所有东西被扒走，尸体沦为其他生物的食物。
　　不甘心。
　　阮殊咬破嘴唇，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阮殊很清楚，这样的清醒是一时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蓦然，阮殊看见几道人影出现在路上。
　　很危险！阮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却已经无力拖动瘦弱的身躯，去寻找一个隐蔽之处。
　　那几道人影中有一个很娇小，比阮殊高不了多少。阮殊攥紧碎瓷片，已经混沌的大脑不合时宜地想起一股香气。
　　是她十岁刚被赶出基地时闻见的。与她一同被赶出来的有一个六岁的小孩，白乎乎、胖嘟嘟，一看就是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的。有好多人守在基地门口，将她和那个小孩抓住了，然后，她第一次闻见肉的香味。
　　真的很香，如果不是下一个死的就会是她，她的口水一定会流下来。
　　可是，父亲说过的。人是不可以吃人的，一旦吃了，那就不再是人了。因此，再苦再难，阮殊从未打破过这一条底线。
　　阮殊拥有的东西不多，一条命、一个人类的身份，仅有这两样，所以，她舍不得丢弃任何一个。
　　放弃了内心深处刚刚升起的黑暗想法，阮殊将自己缩成更小一团，希望那些人影就当她是个屁，放过她。
　　但，事与愿违，他们直奔阮殊而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阮殊的意识更加混乱，握住瓷片的手却攥得更紧了。鲜血从指缝间淌下，她却浑然不觉。
　　彻底昏迷之前，阮殊看见一个小男孩温柔至极地望着她，向她伸出了手。
　　是要杀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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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醒啦。”床边，一名女子欣喜地说道，然后吩咐另一名女子，“画兰，快去告诉世子邸下。”
　　阮殊的记忆一向很好，她很快认出女子是昏迷前见到的其中一个人，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只是，阮殊的心中不免警惕。除了父亲，面对所有自己无法打赢的人，阮殊从来都不会信任。
　　不过，女人既然会救她，那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让她现在就死。
　　女子为阮殊倒了杯茶，双手捧到阮殊面前，柔和又不失尊敬地说道：“阮殊小姐，婢女名唤墨梅，世子邸下命令婢女从今日开始照顾小姐。”
　　阮殊接过茶，一口气直接喝光。空茶杯端在手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墨梅聊天，不着痕迹地套话，余光则在打量周围环境。
　　看这安逸的布置，这个什么世子邸下绝对很有钱有权有势。
　　墨梅很会说话，各种讨人喜欢的话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若是换个人儿，一定会对墨梅很有好感。可惜，她碰上的是阮殊。
　　没有意义的话，全部被阮殊“过滤”掉，只剩下对她有用的信息被记在大脑里。
　　没多久，就见连濯从屋外进来。他今日穿的白衣，外罩一层绣着翠竹的轻纱，走动间衣袂飘飘，好似成空御风，下一秒就会飞升而去，仿若星辰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阮殊。
　　阮殊没想到，昏迷前看见的小孩子就是世子邸下，面对小孩子，她心中的紧张感顿时少了很多，友好地扯出一张外交专用的八颗牙笑脸：“世子邸下，你好。”
　　连濯莞尔一笑，他在阮殊旁边的圆凳上坐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你算起来应是我的妹妹，唤我一声哥哥就好。”
　　“哥哥？”阮殊歪着头看他，也许是因为连濯救下她的缘故，哪怕心中警惕，却仍是不免存着几分信任，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直接说道，“我没有哥哥。”
　　阮殊是独生子女，而小傻子倒是有不少兄弟姐妹，可那些人都在欺负小傻子，根本不可能救她。
　　“我确实是你的哥哥。”连濯没向阮殊解释。
　　不过是个称谓，阮殊也没太过在意，就顺着他的意，喊了他一声哥哥：“世子哥哥。”
　　“乖。”连濯笑着捏了捏阮殊的小脸，手感不是很好，他怜惜地说道，“小殊在阮家受欺负了。哥哥的处境算不得很好，养小殊却是没有问题的。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告诉哥哥，哥哥尽力帮你弄来。”
　　阮殊的心中也有一番计较。
　　外面都是成年人为主，阮殊想从他们手底下活着不容易。这个自称哥哥的世子年纪幼小，外表文弱无力，而其他人极为重视他。若真的遇见危险了，将世子挟持，用来要挟他们，这样比在外界生存容易多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阮殊打心里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阮殊从来只信得过实力。另一方面，连濯遇见危险时，她也可以帮忙，借以报答他的恩情。
　　“谢谢哥哥。”阮殊连忙乖巧地回答，努力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卖萌。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有的人，天生就是人间萌物。而有的人，不适合卖萌。恰好，阮殊就不适合卖萌。
　　哪怕阮殊生得不丑，甚至还挺精致，像小仙童一样，可就是让人觉得格外的滑稽。
　　旁边的墨梅没忍住，拿起帕子就捂着嘴偷笑。连濯俊逸出尘的外表倒是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握着阮殊的手不禁微微抖了抖。
　　“小殊，你刚刚醒，哥哥不多打扰你休息了。你有什么需要，告诉墨梅，也可以直接来书房找我。”连濯看着画兰端来一副药，给阮殊全部喂下后，便要离去。
　　“哥哥不要走！”阮殊本来已经躺会被窝，见连濯要走，立刻拽着他的衣袖，漂亮的眸子委屈地眼泪汪汪，似乎在控诉他。
　　人质跑了，紧急关头，她要拿什么威胁这些人？人不在身边，她要怎么保护他，报答救命之恩？
　　无论是出于哪个原因，都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世子！
　　“小殊乖，哥哥要去午课，带你去，夫子会生气的。”连濯温声细语地哄着阮殊，“夫子生气了，会用戒尺打哥哥和小殊的手心。”
　　“我不怕。”阮殊才不怕打手心，为了避免连濯把她丢下，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夫子要是想打哥哥，我来保护你，绝对不会让戒尺落到你身上！”
　　在阮殊昏迷时，墨梅给阮殊喂了些许汤食，也导致她此刻闹起来格外地有劲儿。
　　不管连濯怎么劝，阮殊始终不肯撒手，再加上墨梅她们都没办法将她从连濯身上拽下来，眼看就要时辰就要晚了，最后只好随她的心意，两人一同去了书房。
　　等两个孩子走后，墨梅转身，来到了王妃的水映阁，按照往常一样将连濯今日的一切事情巨细无遗地禀报，并且特意着重讲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王妃，世子邸下将王爷与外人生下的女儿带回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