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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他们打了辆车去到大爷当年下乡的地方,这里之前是个镇子,叫甘家镇,现在已经合并进了城市,同样盖满了灰色居民楼,看不出一点乡下的样子。

      这样的地方,怎么还能有小芳的影子。大爷找了一圈,自是毫无收获,闷闷不乐。四叔就近找了家饭馆,他们在里面吃着早饭,又喝起了酒。

      一顿大酒喝完,大爷灵光一闪,想起一条小河,那是他和小芳定情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初相识的地方。他认定只要找到那条河,他就能找到小芳。

      幸运的是,河还在,河面上盖着厚厚的积雪,可小芳在哪啊?

      父亲和四叔都全大爷赶紧走,大年初一,天寒地冻,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爷就是不走,站在冻成冰的河面上跑来跑去,奋力大喊,这次他喊的不是小芳,他喊的是另一个名字,秦小雯,原来她叫小雯,不叫小芳。

      父亲他们见拦不住他,索性由着他闹,都想着闹一会儿,发泄够了也就可以回家。

      可大爷远没有尽兴,他一口气跑到河中央,拼命跺着脚大喊。清醒的人都知道,河里是活水,再冷的天儿,也冻不瓷实,中间是绝对不能走人的。

      大爷的喊声就这样消失了,等父亲和四叔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大爷被捞上来的时候,身体完全凉透,呼吸也停止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被送到了医院,在医生宣布结果前,父亲仍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结果宣布,父亲倒在了地上。大哥的意外离世,显然比股市的涨跌更刺激。

      再也不会唱到大爷唱《小芳》了,追悼会上响起的哀乐让小沐又想起了这首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两首曲子的调性隐隐有相似之处。

      这本就是一首哀乐,爱情的哀乐。

      大爷的离去让这一年的春节提前结束,外面张灯结彩,他们一家披麻戴孝。

      小沐一家在奶奶家足足住了两个星期,她父母主动承担了葬礼的大部分工作,小沐负责开导爷爷奶奶和大娘。

      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但干起来却并不得心应手。她做不到内心平静,说到动情处,她和被开导的人一起落泪,伤心伤颜。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丧子,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事。爷爷恢复了抽烟的嗜好,奶奶逢人就哭,他们从精神到□□都呈现出即将垮掉的状态。

      大娘更是难过,她在小沐面前说了大爷许多的好处。她用不吃不喝来表达情感,在奶奶家,她水米不打牙。人人都来劝她,让她多少吃一点,她总是摇头,似乎是要以此明志。可是到了追悼会,她却丝毫不见瘦。

      小沐不停打量她,觉得她比之前还胖了些。

      大爷的儿子,小沐的表哥,终于在追悼会这天赶了回来。他大学毕业后就去了新加坡,在那找了份工作,此后就很少回家,连过年也不回来。他和大爷的关系很差,因为大爷执意让他进自己的公司接班,执意让他另谋生路。

      小沐至少有五年没见过他。

      五年前,在那场重大股灾来临之前,他回了国。

      他回国也是为了炒股,买的全是她父亲推荐的股票。他肯定赚过很多钱,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他对她父亲恭敬有加,那恭敬劲儿远远超过他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甚至不再称小沐的父亲为二叔,而是和外人一样,叫他股神。

      有那么一阵子,小沐的父亲被很多人称为股神。

      表哥喜欢和她父亲讨论股票,他们煞有介事的分析行业,如数家珍的背出各家公司的代码,偶尔还会神秘兮兮地说起闭门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与众不同,体现出他们是专业人士。表哥对她父亲是绝对崇拜,只要是她父亲推荐的股票,他立刻就会出手。

      但是现在,再看看表哥吧,他站在父亲对面,脸上写满了厌恶。

      父亲向他交代了事故的原委,他不耐烦地听完,愤怒地说:“你们不是和他一起去的嘛,看见他下河,为什么不拦着?”

      父亲解释说,他们也喝多了。

      清醒的人怎么会在河里找人呢。

      表哥不依不饶,缠着父亲和四叔,让他们给一个交代。大娘拦住了他,小声对他说,当务之急是把大爷的遗产拿到手里,而不是和他们较劲。

      提到遗产,小沐忍不住笑了。

      大爷的遗嘱早已立好,在他去世的第二天,律师就将遗嘱交到了小沐父亲的手里。父亲拿着遗嘱看了半天,迟迟没有说话。

      小沐看着父亲,好奇地问:“大爷有很多钱嘛?”

      “钱没多少,但他公司的股份很值钱。”

      小沐这才想起大爷有家上市公司,“值多少钱?”

      父亲答道:“保守估计,几千万吧。”

      小沐看着父亲,从他复杂的表情来看,这价值连城的股份显然没有留给大娘和表哥。那会留给谁呢?

      “他有个女儿。”父亲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和他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他一字一顿地说,“他把公司股份全都留给了这个女儿,秦心蔚。”

      “他疯了吧,他哪来的女儿,一定是老糊涂了。”大娘撕掉了父亲递给她的遗嘱。不过她也知道,她撕掉的只是复印件,原件还在律师手里。

      父亲是在拿到遗嘱一周后,才将它交给大娘的。小沐认为,父亲的做法无比正确,不然连续打击,她实在担心大娘的身体吃不消。

      “大嫂,”父亲说得很慢,“我也不知道大哥还有个女儿,但咱们不知道,不代表她不存在。”

      小沐很喜欢这个说法,她觉得这样的回答才对得起父亲的专业,他是学哲学的。

      “老二,你别胳膊肘向外拐啊。”大娘拉着父亲的手,缓和道,“再怎么说,公司股份也应该是我们夫妻的共有财产,凭什么他立个遗嘱就能给别人啊。这事不要再提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不行啊,大哥生前都嘱咐好了。公司里的其他股东都盯着呢,我说不说,也起不到作用。”

      “那我请律师,打官司,我还不信了。法治社会,还不能让我讨个公道。”

      父亲说:“打官司也要先把人找到,找到了才能打官司。”

      这句话提醒了大娘,她立刻打电话,把表哥叫了回来。她只说了一句:“你爸把公司留给别人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表哥立刻就赶了回来。

      父亲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追悼会上的大事小事都要由他拍板,抽空还要去找大爷的女儿。

      “找不到,一点线索都没有。”父亲对小沐说,“我去公安局问过了,这个名字在本市没有记录,不会是他记错了吧。”

      谁会把子女的名字记错呢?要是说出来的还有可能错,可这是白纸黑字写在遗嘱上的,绝不会错的。

      小沐摇摇头,建议道:“要不登报试试,以前找人不是都靠报纸嘛。”

      “现在谁还看报纸啊。”

      “那试试万能的社交网络,在微博上发个寻人启事。”

      “不行。”

      这是家丑,谁都不想声张。父亲虽是代理人,但他更要维护家族的荣誉。这种事传的沸沸扬扬,总是不好。他秉承着这样的信仰,就只能私下去找。他到处托人,探访大爷下乡时的朋友,问他们知不知道秦家母女的存在。

      “我爸哪来的女儿?”表哥质问小沐的父亲,“我不可能还有个妹妹,你少管我们家的事。”

      五年前,他绝不可能以这样的态度对父亲说话。小沐鄙视他,从头到脚的鄙视,别看他穿得西装革履,但衣服下面不过是只动物,一心扑在钱上的动物,低等动物。

      她再次得出结论,这样的动物只要闻到钱味,就休想再和他们谈什么情义。

      父亲纠正道:“不一定是妹妹,可能是你姐姐。”

      父亲满不在乎地语气,彻底把表哥激怒了。他气势汹汹地说:“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惦记我们家的钱。”

      小沐走上前,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这事跟我爸没关系。当年你是自愿炒股,股市有风险你也不是不知道,赔了钱就是活该,不要把帐赖在别人身上。”

      表哥挥着拳头,喊道:“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我也是大人了,”小沐冷笑一声,“你都三十了吧,能不能学着做个人啊。”

      表哥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早已清楚对付他们的办法。

      股灾之前,父亲身边围着一堆这样的粉丝。他们不惜等上几个小时,只为见上父亲一面。父亲做的分析,他们会抄在本子上,父亲推荐的股票,他们会立刻去买。那阵子来,表哥几乎天天来她家里报道。

      崩盘之后,还是这些人,堵在门口破口大骂,更有甚者,泼脏水,写大字,称她父亲是骗子,让父亲赔他们钱。

      表哥也是闹事的主力,只不过那时他已经回了新加坡,没办法亲自上门。他打电话,发邮件,还派大娘来过几趟,在确定她父亲已经倾家荡产后,仍不死心,坚持要求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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