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归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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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凉如水，佳人倚廊前。月有星相会，佳人思何归？
苏妤借着月色将手中的梨花簪看了一遍又一遍，连子衿到了跟前也未发觉。
“小姐，夜里这么凉，你站在院子里干什么？”子衿一边说一边给她披上了披风。
苏妤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簪子藏在了身后：“我见今日月色十分的好，出来看看月亮罢了。”
子衿瞥了一眼她身后，笑道：“那支梨花簪我前几日便看到了，原以为是你自己在街市上买的，现在看来，莫不是哪位公子所赠？”
子衿见苏妤的脸微微有些红了，知是被她说中了心事，连忙追问：“到底是哪家公子，竟能入了我家小姐的眼？”
不等苏妤回答，子衿弯着一双眼睛凑近了些：“让我来猜一猜。”她故作沉思，笑道：“该不会是睿亲王吧？”
苏妤未料到子衿一猜就中，便坦言道：“他不过是随手送的，不许胡说八道！”脑中却不由自主想到那日沈溪为她戴簪的情景，脸上顿时如火烧一般，她不顾子衿的连连追问，匆匆回了房。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透过窗子照进来，床上的人儿躺了很久，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有睡着，手中握着的仍是那支梨花簪。
苏妤辗转难眠，不知何故，脑中一直在不停地想起与沈溪的那几次相遇。在云隐寺突遇暴雨时，他与她素不相识，却着人送她回家；在大理寺门前遭人为难时，他如及时雨一般为她解了围；在冰天雪地迷路时，他一路相伴护送至宫门；还有那日清晨，他策马只为带她去喝一碗豆花，甚至为她挑去了碗里的葱花。
这支簪子真是他随手所赠？或许她自己都不信，那日赠簪时他眼中的深情，她看得分明。
可是不信又能如何？她确实是动心了，却也仅能止步于动心，状元郎尚且是高攀，何况是帝王亲弟？
她叹了口气，下床将梨花簪放进了一个赤色木盒里，上了锁之后，才把它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既然知道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便不要开始了。
三月暖阳初照，皇宫中百花齐放，盛景如斯称之为人间天堂也不为过，苏妤今日倒无闲心赏花，一下职便急急地往家中赶，只因前几日收到大哥的来信，说不日便会归家，算算日子，应该就是今天了。
她下职时已过了午时，本想直接去清竹院找大哥，却又想到他最爱喝的梨花酿，便先折回了听雨阁。
才进去，就见一人身着月白长袍立于梨树之下，听见脚步声，那人立即转过身来，正是苏衡。
“大哥！”一别三年，苏妤心中激动难忍，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声音也有些泛酸。
苏衡看着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笑着上前了几步：“三年不见，阿雨长高了，人也长进了不少，如今进宫成了医官，可让我好等。”
“三年不见，大哥如今倒不似白面书生了，皮肤黑了，人也瘦了几分，看来西北的风沙也太过烈了些。”
见她说着说着眼里便含了泪，苏衡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三年前最赞同我去西北军营的便是你，怎么如今倒像个娘儿们似的？”
苏妤深吸了口气，眼中的雾气散了几分：“我本就是个娘儿们，倒是大哥去军中待了几年，挤兑人的本事长了不少，想来从前读的圣贤书也快忘得差不多了。”
“你呀你！”苏衡说不过她，无奈一笑，他与苏妤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兄妹情深比之苏妙也丝毫不差。
两人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坐下，似乎想到什么，苏衡问道：“如今父亲肯教你医术了？”
苏妤含糊应了一声：“我平日爱看医书，遇到问题方请教父亲，医术才日益精进了。”
她若是跟大哥说，自己的医术是去乡下庄子待了一年学来的，他怕是立马就要去找薛姨娘算账。为了避免苏衡继续追问，苏妤起身道：“大哥且等我一下。”
再回来时，一手提了一壶梨花酿，一手端着一碟子梨花糕，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这酒是昨日刚从树下挖出来的，就等着大哥回来，梨花糕是子衿亲手做的，大哥快尝尝！”
苏衡最好的就是这一口，远远的便闻到了沁人的梨香，迫不及待地饮了好几杯才道：“在军营这三年，若说还有什么让我魂牵梦绕的，当属你亲手酿的梨花酿了！”
他又往嘴里塞了块梨花糕，笑道：“我记得子衿这丫头从前差点把厨房烧了，怎么如今的手艺倒是与你不相上下了？”
若不是子衿红着脸再三叮嘱不准说，苏妤差点就想告诉苏衡，这丫头得知大哥喝梨花酿的时候最爱配梨花糕，硬是缠着她学了好几个月，才有如今这般模样。苏妤有些想笑，子衿的心事这般明显，如今大哥回来了，自己却躲在厨房不肯出来了。
“小丫头长大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苏衡爽朗一笑，不置可否：“这酒比我当初带去军营的要好喝上许多，三年前离家时，你说要为我酿几坛梨花酿，可是这个？”
苏妤点头：“大哥走的第二日，我便埋了两坛在院中的梨树下，你带去的那些才刚酿好几个月，自然比不上埋在地下三年的。”
苏衡又畅快地喝了一口，笑问：“另一壶可还在？”
“自然还在，大哥难不成想一日喝完去？”
“为兄这是打算送人！”
这倒让苏妤好奇起来：“大哥从前总是不舍得多喝，今日竟然舍得送人了？到底是何方神圣？”
“睿亲王沈溪。”
许久不曾提起的名字突然在耳边响起，苏妤顿时一怔。
“阿雨认得他？”却见苏衡按住了她手中的酒壶。
苏妤这才意识到自己将酒不小心洒在了桌上，心中有一丝慌乱，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不认得，睿亲王乃圣上亲弟，我只是听过名字罢了，倒是大哥如何认识他的？”
苏衡笑了笑：“你可知三年前我为何弃笔从戎？”
三年前，苏衡科举场上失意，成日里只知饮酒作乐，每每喝醉了才肯罢休。苏妤只知他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有一日同友人外出归来，浑身伤痕，狼狈不堪，走进门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要从军。”
“莫非与睿亲王有关？”
苏衡点了点头，神情似在追忆：“那时我同一帮朋友去泗水亭饮酒作乐，不想路上却遇见了山匪，可笑的是同行之人皆是文弱书生，我虽习过武，却不精，若不是得睿亲王相助，怕是要命丧山水之间了。”
苏妤心中一惊，她原先以为那日大哥是在外头同人喝酒斗殴才弄得一身狼狈，不曾想竟是如此。
“那时我尚不知睿亲王身份，问及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时，他却说，他后悔救我们了！”
“为何？”
即便过去三年之久，苏衡却依旧清晰的记得沈溪当时的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句句震耳：“堂堂男儿既不登上庙堂为黎民百姓谋求福祉，也不曾披上铠甲守边戍国，终日无所事事饮酒作乐，与废人何异？”
“那时我才醒悟，男儿有志当在四方，又何必拘泥于庙堂方寸之地！”
苏妤为苏衡续上了酒，打趣道：“大哥难不成是想拿我酿的酒去报当年的醍醐灌顶之恩？”
苏衡喝了一大口酒，笑道：“非也非也。北地雪灾，兼有流民闹事，上个月我从西北军营被借调过去，协助睿亲王一同平了乱，这一个多月来也算是引为知己，我们约好了归京后要一起把酒言欢。”
想到沈溪，苏妤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酒喝得有些急，反而呛了一声：“睿亲王殿下远在北地，也不知何时是归期，大哥的酒又该往哪赠？”
苏衡笑道：“你在宫里当值竟不知道？殿下昨日就到了，比我还早上一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