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青耒

34、第三十四章

　　张万峰是早上八点多的火车票，为了早上方便，前一天晚上苏兰枻再次留宿在了祁曜家。两个人五点就起床了，早上六点准时到达张万峰辞职后临时找的招待所。祁曜找了一个停车场把车停好，带上机器和苏兰枻到招待所的门口等张万峰出来。六点十几分的时候，张万峰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从招待所走出来，祁曜拿着机器跟上去，三人一起坐地铁去火车站。地铁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带着行李的乘客。到了火车站之后，苏兰枻给两个人买了站台票。三个人在候车大厅等待检票进站，候车大厅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各地的旅游景点。张万峰看到某一个时，脸上总会露出惊喜的表情。苏兰枻后来想起来，那个地方是张万峰火车票上的目的地。
　　祁曜看着监视器里火车离开的画面，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收了机器，一边出站一边对身边的苏兰枻说：“纪录片拍到今天，我已经送走三个人了。不知道这部片子是不是有什么魔咒。”
　　“可能和你的被拍摄对象也有关系吧，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是他们有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想法，所以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对你来说可能都是离开的结果，但是对他们来说，有的是回归，有的是…重新开始？或者什么。”苏兰枻说。
　　祁曜说：“是啊，对我来说他们只是离开了我的片子，离开了这个地方。对他们自己来说，不只是结束。”
　　苏兰枻点点头，“感觉配乐第六首有点灵感了，你一会儿要去李晴学校吗？不然我自己回去吧，说不定今天能把配乐小样都给你。”
　　“为什么我一句简单的感叹，会把我们的早餐都感叹没了？”祁曜不可思议地说，“所以现在是想直接扔下我回去工作了吗？”
　　苏兰枻无奈地笑笑，调出手机备忘录简单地记了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你熬的粥。”祁曜一本正经地说。
　　苏兰枻知道祁曜又在玩无理取闹的游戏了，决定将计就计，“那你要跟我回去吗？我给你熬。”
　　“真想直接结束拍摄啊，就能从此君王不早朝了。”祁曜叹气道，“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吗？我送你回去顺便在那边吃个早餐吧。”

　　苏兰枻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个点祁曜应该已经结束拍摄回酒吧了，于是他背着吉他从家里出来。虽然他想起上次去酒吧大家各种各样的目光还是不太舒服，但是这种事情逃避也没用，苏兰枻也不能因为这些就不去酒吧了。更重要的是，他想和祁曜在一起呆着。祁曜现在白天基本都呆在李晴他们学校，晚上还要回酒吧处理杂事，苏兰枻的时间相对更加自由，他也乐意迁就祁曜。
　　到酒吧的时候，店里已经开始营业了，吧台有个认识苏兰枻的客人看见他背着吉他经过，笑着说：“苏老师，今天要唱歌？”
　　苏兰枻笑着摇摇头，“舞台上的都比我唱得好，我就不献丑了。”说着直接去楼上找祁曜。苏兰枻在楼上转了一圈，没看见祁曜。想了一下，把吉他放下，决定下去看看。苏兰枻走过吧台的拐角，迎面便碰上了走过来的方涵。在苏兰枻思考是装作不认识呢还是装作没看清的时候，方涵朝他笑了笑。祁曜看脸的眼光倒是不错，苏兰枻想着，也朝方涵礼貌地笑了笑。
　　“聊聊？”方涵说。
　　苏兰枻不知道他们俩能有什么好聊的，而且他面对方涵的时候并不是一点也不在意，毕竟他对祁曜一见钟情的时候，祁曜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那个时候，站在他旁边的是方涵。苏兰枻叹了口气，和方涵找了个卡座坐下。方涵跟服务生点了杯酒，苏兰枻只要了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苏兰枻看着舞台上的歌手，等着方涵说话。方涵盯着苏兰枻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我也明白，感情这种事说不清的，喜欢谁不喜欢谁，很玄。可我还是不甘心，一向不谈感情的祁曜，为什么开始认真谈感情了呢？所以我想跟你聊聊。”
　　苏兰枻在方涵开口之后把目光放回方涵的脸上，“其实你跟我聊没什么意义，只要你还没放下他，我在你心里就永远不如你。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
　　“随便聊聊啊，也可以交个朋友。我今天自己过来的，也挺无聊的。”方涵说，“我对祁曜也没你想的有那么大执念，就是好奇多一点，不甘少一点。”
　　苏兰枻轻轻笑了笑，没说话。“你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吗？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但其实防备心很重，很有距离感。”方涵接着说。
　　“大概因为我们不熟吧。”苏兰枻说。
　　“缘分这种事真的太神奇了。”方涵说，“我还以为得是个脸皮厚且狗皮膏药型的才能拿下祁曜呢，你这种挺难捉摸的，我以为根本不会有机会。”
　　“也许就是因为我藏得够深才让他放下了警惕呢？”苏兰枻玩笑道。
　　方涵笑了起来，“你还真挺有意思的。”
　　后来苏兰枻和方涵又多聊了几句，真正聊开之后，苏兰枻反而没那么别扭了。方涵是个外向的人，说话直来直去但是情商很高，所以聊天还算得上愉快。苏兰枻一直没看到祁曜，去吧台问了一下调酒师有没有见到他。调酒师说先前和赵经理在谈事情，刚才去后巷了，大概是抽烟去了。苏兰枻谢过调酒师，去酒吧后巷找祁曜。推开门走出去，苏兰枻看到祁曜拿着烟靠在墙上，前边站着一个男人，两个人像是在说话。苏兰枻刚要开口，就听到站在祁曜面前的男人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对感情有什么阴影呢，看不上我就直说啊，当初找什么不谈感情的借口呢！祁曜你也这么虚伪啊。”
　　苏兰枻暗自笑了笑，今天是约好一起来的吗？停下脚步，打算转身回去，祁曜的声音响起来：“兰枻？过来。”
　　苏兰枻走过去，朝站在祁曜前边的男人点点头。祁曜看着男人开口，“对，我一直是个虚伪的人，你才知道啊。说完了吗？”
　　男人一窒，没说出话，瞪了一眼祁曜回酒吧了。苏兰枻看着男人走进酒吧的身影，戏谑道：“这段时间不少人来骂你吧，招架的住么。”
　　祁曜扣住苏兰枻的手，两个人一起靠在墙上，“什么就不少人了，你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苏兰枻从祁曜手里把烟拿过来，抽了一口，“来了一会儿了，还跟人聊了会儿天呢。”
　　“又是那帮成天嚷嚷着让你唱歌的家伙么？”祁曜笑着说。
　　苏兰枻笑了笑，“方涵。”
　　“他找你聊什么？哎我靠，他不会看上你了吧。”
　　苏兰枻一口烟差点呛在嗓子里没吐出来，“阿曜，虽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也不用这样。”
　　“怎么不用，你不知道。赵源都跟我说了，大家知道我对象是你的时候，都去酒吧微信下边的评论里嚎没早点下手。”
　　“你说得像真的一样。我跟方涵也没聊什么，他说就是好奇怎么不谈感情的祁曜，忽然就开始谈感情了。”
　　祁曜说：“我真没骗你，我现在都不想让你来酒吧了，一个个跟饿狼似得。还好当初开的不是gay吧。”
　　“哪里那么夸张。我也挺好奇的。”苏兰枻扭头看着祁曜，“你是怎么想通的呢？”
　　“其实特别容易。”祁曜说，“是我之前想得太复杂了。我就做了两个假设，第一忘掉你做普通朋友。第二看着你以后和别人在一起。”
　　苏兰枻笑着更加用力地握紧祁曜的手，没有说话。“哎，我怎么觉得你在套路我呢？”祁曜说。
　　苏兰枻笑得更开心了，“我真的没有，就是你说出来之后……”苏兰枻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前看网上那些段子，觉得喜欢听甜言蜜语挺傻的，没想到到了自己这里，也是一样傻。苏兰枻在祁曜的侧脸上吻了吻，说：“你特别好。”
　　祁曜得意地挑眉，“今天才发现么？”
　　“第一次在这里见你就发现了。”看着祁曜掩饰不住的喜悦，苏兰枻故作失落地补了一句：“可惜那时候你的眼里看不到我。”
　　祁曜看着说着话低下头的苏兰枻，拿不准苏兰枻是怎么想的。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第一眼看到苏兰枻的时候，是苏兰枻在跟前男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祁曜想不下去了，他估计会忍不住找前男友约个架。苏兰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祁曜说话，悄悄地抬了一点头，瞄了一眼要。苏兰枻看到祁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有点后悔拿那件事开玩笑了，连忙抬起头说：“阿曜，我开玩笑的，你……”
　　“你不吃醋吗？”祁曜说。
　　“啊？”苏兰枻楞了一下，失笑道：“我认识你多久就吃了多久你相信吗？不过现在不吃了，跟方涵聊聊还挺好的，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为什么现在不吃了，不是应该一直吃吗？追到了就不香了？”
　　苏兰枻听着祁曜熟悉的语气，说：“因为我已经拥有香香了，过去式没什么值得嫉妒的。”
　　祁曜听到了想听的话，满意地牵着苏兰枻往回走：“拥有香香了就跟香香聊，过去式有什么好聊的。”
　　苏兰枻觉得今天来酒吧这趟挺还挺值的，也的确是跟方涵聊过之后觉得想通了很多。倒不是因为方涵，而是方涵的角色。他不仅是祁曜的前男友，也是之前让苏兰枻不舒服的那些属于“外人目光”范畴内的人。因为相互不了解，所以就会有更多的猜忌，交流之后反而会舒服很多。两个人回到楼上，祁曜看到竖在墙角的吉他，笑着说：“你把吉他带来了？”
　　苏兰枻点点头，“我不是有两把么，放你这里一把吧。我挺喜欢这个天窗的，以后可以在这里写歌。”
　　“那唱首爱之歌吧！”祁曜说。
　　“什么爱之歌？”苏兰枻有些疑惑。祁曜笑着没有说话。苏兰枻慢慢明白过来，笑着说：“那首歌改名了，现在叫《香香》”
　　祁曜嫌弃地皱了皱眉，说：“我以为爱之歌就已经很俗了。”
　　苏兰枻拿出吉他调弦，“谁说我男朋友名字俗了，跟你后巷约架啊。”苏兰枻调好弦，开口道：“今天不唱了，给你听个指弹版的吧。”
　　祁曜听着苏兰枻弹琴，没有一丝卡壳，一气呵成。他不知道这首歌是苏兰枻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音乐节之前练了多久。今天听了指弹版，祁曜想，他男朋友应该没少一个人弹这首曲子，弹得时候都在想什么呢。苏兰枻弹出最后一个音，笑着对看着他的祁曜说：“怎么样？是不是跟之前的感觉不太一样？”
　　“我们找时间录个钢琴和小提琴的版本吧。”祁曜说。
　　苏兰枻之前一直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会是祁曜先提出来。随即惊喜道：“等我回去把谱子改一改。你有空了我们就录。你来唱吧，我想听你唱。”
　　祁曜笑了笑，“一人一段不行吗？我唱第二段吧，我也想听你唱。”
　　“好。”苏兰枻答应道。

　　十一点多，祁曜和苏兰枻离开酒吧。祁曜把苏兰枻送到小区门口，苏兰枻下了车，祁曜却迟迟没有发动车离开。苏兰枻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来，祁曜趴在方向盘上朝苏兰枻笑。
　　“想喝啤酒吗？”苏兰枻失笑道。
　　祁曜笑着直起身，开车跟着苏兰枻进了小区。
　　“你说你这男朋友当的，给你送到家，不让上去喝杯茶就算了，连个晚安吻都没有，说了声走了就下车了。”祁曜搭着苏兰枻的肩膀边走边说。六月上旬，北方已经是夏季了，但是晚上是凉爽的。祁曜从来没觉得初夏的夜晚在外边走着居然这么舒服。
　　“已经快12点了，我让你上去喝杯茶，晚上不睡觉了？”
　　“我可以不睡啊。”祁曜在苏兰枻耳边低声说。
　　苏兰枻的耳朵噌地热了起来，假装没听懂祁曜的潜台词，“行啊，一会儿回去给你砌杯茶，你晚上就在阳台吹凉风看星星看月亮吧。”
　　祁曜知道苏兰枻没谈过恋爱，按他的性格也不可能搞419什么的，害臊也是正常的。于是顺着苏兰枻的话跳过了这个话题，“光污染这么严重，哪里有星星啊。”祁曜抬了抬头，“倒是月亮很美。”
　　苏兰枻也抬了抬头，“是啊，很美。”

　　两个人回到家，没有真的喝酒或者喝茶，毕竟已经半夜了，第二天祁曜还有拍摄，苏兰枻找了衣服和新毛巾让祁曜先去洗澡。祁曜洗完澡出来，手里拿着牙刷问苏兰枻：“为什么你这里毛巾牙刷什么备用的都有，明明总是一个人。”
　　苏兰枻再次被祁曜故意的无理取闹逗得哭笑不得，“有时候一些做独立音乐的朋友会来我这里录歌，太晚了就直接在这里过夜了，所以我会备着这些东西。他们都睡沙发，你可以睡床。”
　　虽然祁曜只是习惯性地逗苏兰枻寻开心，但还是被苏兰枻的最后一句话取悦了。扬着声音说：“我肯定睡床啊，吃不到抱着也行啊。”
　　苏兰枻没有搭理祁曜接下来的胡言乱语，去浴室洗了澡，又把两个人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回到卧室的时候，祁曜坐在床上看苏兰枻放在床头的书。看到他进来，祁曜扬了扬手中的书，“《纪录片解读》，旧书网上淘的？怎么不找我呢，我也有这本书。”
　　“刚认识你的时候买的。”苏兰枻没有多说，关了房间的门和大灯走到床边。
　　苏兰枻刚坐到床上，就被祁曜拉了一下然后一个翻身压到了身下。苏兰枻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跳声一声声地响在耳膜上。暗自平静了一下，说：“祁曜，我家……没东西。”
　　听了苏兰枻的话，祁曜愣了一下，低头抵在苏兰枻的颈窝里笑出声，“宝，你太可爱了。”祁曜一边说话一边回忆着刚才苏兰枻脸上的表情，明明肌肉都是绷紧的，心跳也快得不正常，偏偏还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他说没东西。想到这里，祁曜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祁曜收了笑，抬起头看着苏兰枻的眼睛，“兰枻，暗恋我很辛苦吧。”
　　苏兰枻余光瞄到了祁曜放在枕头上的那本书，摇摇头。祁曜吻上苏兰枻的眼睛，问：“辛苦吗？”苏兰枻没有吭声。祁曜又吻了吻苏兰枻的鼻尖，问：“辛苦吗？”
　　“阿曜。”苏兰枻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有些黯哑。
　　祁曜拇指抚过苏兰枻的眼角，然后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低头吻上了苏兰枻的唇。祁曜一下下地吻着苏兰枻的唇峰。也许是经常笑的缘故，苏兰枻给人的整体感觉总是很温和。但其实脸部线条都很硬朗，就连唇都是薄而锋利的。祁曜没有继续深入，拿开盖在苏兰枻眼上的手，轻轻地划过苏兰枻的额头，“宝儿，我能想象的到你以前有多辛苦。但是我的想象力不够丰富，你告诉我了，我才能心疼你。虽然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但是不代表那些酸楚就不在了。所以，你的那些独角戏，我们一起补上好吗？”祁曜说，“为什么自己买了这本书？”
　　苏兰枻的手从祁曜背上落下，环住他的腰，“想多了解一些你喜欢的东西，离你近一点。”
　　祁曜吻了吻苏兰枻的眉心，翻身躺回床上，抱住苏兰枻，“欠你一个心愿，可以随便提，我全都答应。”
　　苏兰枻吻了吻祁曜的唇，“晚安，阿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