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分挺好的 ...
-
祁千风刚从厕所里走出来，还没甩干净手上的水珠，就迎面撞见了班长周牧。
“千风，老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周牧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就想走进厕所。祁千风顺手照着他腰的位置砸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问：“知道因为什么吗？”
“语文试卷发了吧。”周牧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有点远，不是很清晰。
祁千风转身往班走，前天考的语文试卷，今天是应该发了。其实要不是老陈这两天忙着评课的事，昨天就该发了。下节课就是老陈的课，赶着现在叫他去办公室，估计是没考好要叫自己过去训话。
去办公室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祁千风自如地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象征性地喊了声报告，就跨进了门，站到语文老师陈远的办公桌前。
陈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此时正捧着保温杯靠在椅子上打量着桌子上的一摞语文试卷，最上面的是祁千风的卷子，一个鲜红的95立在上面。
老陈也不看祁千风，就对着自己保温杯里的茶叶懒懒地开口，“什么感想？”
祁千风摸摸鼻子，诚恳地说：“比上次高。”
这是实话，上次班里测验的时候，考语文之前先考了物理，他和同桌对答案的时候发现不一样，语文考试就花了点时间把最后一道题又算了一遍，结果导致语文作文没写完，老陈一气之下给他的作文只打了三十分，导致他没考及格。
老陈显然因为他的话也想起了上次是怎么回事，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不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上次怎么回事你心里没点数吗？语文考试算物理题，还是已经交上去了的物理题，你是瞧不起我呀，还是瞧不起语文啊。”
祁千风心想我哪敢瞧不起语文，人家一百五十分呢。好在老陈有自知之明，也不打算等祁千风开口就自顾自说下去：“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瞧不起我，看我没你们小任老师帅呗。连我老婆都说我年轻的时候比小任老师差远了。”想到这老陈不高兴地撇撇嘴，放下了一直抱着的保温杯。
“成了，咱俩也别贫了，咱俩认真掰扯掰扯。你这学习态度就有问题，你自己说说，就语文课上写理综试卷，早读课上背理科知识点这事儿我都逮你多少回了。你学语文啊，那就是对付事儿。别仗着自己理科好就觉着自己高枕无忧，咱班缺理科好的呀？成了，我都不稀得说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老陈坐在椅子上愣了会儿，就听到脚步声响了起来，抬头一看，正好是“比自己年轻的时候帅”的小任老师。
“怎么了陈老师，坐这参禅呢。”任执歌笑着走过来，他刚刚下课，白衬衫的袖口半卷着，白皙修长的指节上还沾着零星的粉笔灰，一手抱着书，一手把保温杯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陈远瞥了他一眼，大课间还快上课了才回来，肯定是被围住问问题了，自己教这么多年书也没有过被围着问问题的待遇。
陈远又看了任执歌一眼，哪就那么好看了，不就是高一点儿，白一点儿，身材好一点儿，眼睛大点儿，鼻梁高点儿，嘴唇薄点儿，人又书卷气点儿。这就叫好看了，还比他年轻的时候好看多了，女人怎么就这么肤浅。
他顺手把桌子上祁千风的卷子递给任执歌，“喏，咱班祁千风的卷子。上次语文考试算物理题，这一次刚刚考及格。刚就在这站了一会儿，差点没把我气过去。”
任执歌接过卷子展开就看到一道只得了两分的题。
问：结合材料和生活实际，给现在的图书馆提出一些建议。
答：多准备科学类书籍 。
图书分类的时候简单点，太复杂了找不到书。
设计简单点，图书馆是读书的，无需弄得花里胡哨。
无需弄得花里胡哨。
任执歌忍俊不禁，祁千风还是一如既往别扭的可爱。他放下卷子，“陈老师，我觉得95也还行，比上次高，进步了。”
陈远一听这话差点没背过去，“我说你俩串通好的吧。”
任执歌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就见陈远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到自己面前，“小任老师啊，我跟你说，小祁同学这个问题很严重的。不是这个分数的问题，是思想，他对语文的这个态度不对。”
陈远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任执歌还有点没有转换过来，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一个人有好恶是很正常的事情，班里也有些同学不喜欢物理，这也没有什么。如果他们以后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即便以后要与之打交道，只要认真对待，好恶也该是每个人自由。”
“好恶当然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也没有过度关注成绩。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对文字，对语言缺乏一些敬畏。我带理科尖子班好多年了，拔尖的理科生多多少少都这样，分数高也好低也好，这门课在他们眼里就是应付差事。当然，我肯定有责任，但我还是想让他们知道，文字语言，自有其魅力所在。”
任执歌点点头，刚想开口，陈远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我希望你能好好跟他沟通一下，你们关系好，他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说的话，他大概还肯听。”
说完就拿走了桌上的卷子，转身准备出门上课去了。
“不是，陈老师，我俩就是邻居，我只比他大九岁……”
陈老师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潇洒地摆摆手，就从任执歌的视野里消失了。
任执歌看着自己桌子上的保温杯感觉委屈极了。他虽然当了祁千风的老师但是也研究生刚毕业啊，他虽然用保温杯但里面不是热咖啡就是冰可乐也不泡枸杞啊，他还是挺年轻的吧，怎么就和祁千风成了两辈人，怎么就成了看着祁千风长大的了。
祁千风刚下楼就看到任执歌立在楼下，双手插兜依靠着墙，半眯着眼看旁边的盆栽。
啧啧，班里女生看到了估计又要捂嘴尖叫。他拍了拍旁边周牧的肩，“你先走吧，我有点事。”说完就走到了任执歌面前，对着他打了一个响指。
“走，陪我买个杯子。”任执歌站直了身子往校门走。
祁千风跟他并肩往外走，“怎么突然要买杯子，你那个杯子不还好好的。”
“换个透明的。”
“怎么想换……”祁千风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换个透明的别人就知道我的保温杯里不泡枸杞了。”
祁千风愣了两秒，随后发出一阵爆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好不容易停下来，“怎么，是有谁说你老了吗？不怕不怕，咱们小任老师年轻着呢，也才奔三而已。”
任执歌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祁千风，过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哪就这么好笑了，你笑点怎么这么低。”
祁千风握掌成拳抵在唇间，堪堪止住笑意，“不好笑不好笑，主要是少见咱们小任老师这么委屈。走，给你买保温杯去。”
任执歌看着祁千风，也笑了以来，淡淡的，在深秋寒意中化开几分春色，“逗你的，买什么杯子，家里又没人吧，晚上去我家吃饭。”
“成啊，我妈走几天了，外卖都点过来一遍了，正不知道晚上吃什么呢。”蹭饭这是祁千风从小就做，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心理障碍。
“让你来我这吃饭你又不愿意。”自从前两天知道梁阿姨去了外地，他就叫祁千风到自己家吃饭，可是祁千风死活不同意。
“你住那地方也太远了，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还不够耽误在路上呢，也就周末去去还成。你要是还跟着叔叔阿姨住我肯定天天过去蹭饭，阿姨手艺那么好。”祁千风的父母和任执歌的母亲都是附近大学的老师，两家住对门，祁千风小的时候经常跑过去蹭饭，后来去的次数渐渐少了，但是他一直念念不忘。
任执歌轻笑一声，“你这是嫌我做饭的手艺不好了？白吃白喝还这么挑剔。毕业了就不想和父母一起住了，在一起并不方便，再说他们嫌我烦。那房子虽然远了点，但是地段还不错。”
“我们白吃白喝的人不挑食，说吧，晚上吃什么？”
“可乐鸡翅吧，成么？”
“成。”
净色的瓷盘端上了桌，里头摆着热腾腾的鸡翅，黄澄澄泛着诱人的油光，肉香四溢。任执歌解了身上的围裙，坐到了祁千风对面。
“今天老陈给我看了你的卷子。”
祁千风把一个鸡翅塞进了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小任老师，饭桌上教育孩子是非常不科学的。”
任执歌觑他一眼，“你不是我生的。”
“那就更不科学了啊小任老师。”
“他说你对这门学科没有敬畏。”任执歌也夹起一块鸡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我的确没有啊。”祁千风吐出鸡骨头，又向盘中伸出了筷子。
任执歌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高三了，想好之后学什么了吗？”
“物理啊，继承你衣钵。”祁千风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到任执歌犹豫着想说什么，立刻出声打断，“我爸走了之后我就没再考虑过学医的事情了，我想的很清楚，以后不会后悔的。”
祁千风看着不着调但其实很有主意，听他这样说，任执歌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说话。
等到任执歌收拾完厨房，祁千风已经洗漱完回客卧了。任执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祁千风那张考了95分的试卷。
“在古代，医师大多地位低下。韩愈在《师说》中提到‘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任执歌放下手里的试卷，静静注视着客卧紧闭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95分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