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有乔木》恪夜瑾

3、Chapter 3

　　路边的行人都对被溅起的雨水避之不及，一旦被泥水溅上，这一身的污渍必定得跟着人一整天。
　　那个身影却反而上前了一步，状似无意，却恰巧挡在了他身边那个毫无防备的孩子身前。

　　雨水混杂着泥水溅上了他的衣服，深灰色的风衣立刻被泼上了泥色的印迹，他身后的孩子无知无觉，在不远处妈妈着急的呼唤声中，孩子快步跑离了路边，也远离了泥水的困扰。

　　“大叔麻烦你停下车！”目睹了一切的乔苓心中一紧，赶快招呼司机大叔靠边停下了车子，“我们的车速太快，溅到人了！”

　　司机大叔把车靠着马路牙子一停，她便冒着雨水小跑着下了车，跑到了刚刚溅水的路边，向差点被溅了满身泥点的小朋友道歉：

　　“不好意思，我着急赶时间去机场，司机大叔的车速就有点快。真的不好意思了，我把我的雨伞给你用。”

　　说着乔苓从包里拿出一把浅蓝色的折叠伞，这是她来安城以后养成的习惯，每到这个季节，安城就晴雨不定，她长期随身带一把轻便的雨伞，以备万一。

　　接下来她又转向被泥水溅得最狼狈的青年。

　　一抬头，映入乔苓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乌黑眉宇下的睫毛浓黑，更衬得他的双眸中细碎的光点流光溢彩。

　　“你……”

　　她没想到这男人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在那眼中的星光映衬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哪怕只是快速地瞟了一眼，这双眼睛都似乎深情满满，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乔苓有些一时语塞，道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可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眸下，那高挺的鼻梁和因为不满而抿起而薄削嘴唇，却毫不留情。

　　“道歉是最容易的。”

　　他语气不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风衣，大片的泥渍将这件风衣当做了画布，恣意地挥挥洒着灵感，画出了一幅夸张的写意画。

　　“与其接受道歉，我更希望没有碰见这样的车。”

　　“对不起……”乔苓脸上一阵阵发烧，她也看见了男人满是泥点的风衣，黄色的泥点子在深灰色的布料上尤其明显。

　　当配上男人青松般挺拔的身影时，这样的污渍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一辆奔驰商务车无声无息地开到了他们面前，男人皱起了眉毛，似乎不想再多和她纠缠，转身打开了车门就要上车。

　　情急之下，乔苓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角。

　　“至少……留个联系方式……我好把干洗费赔给你……”

　　男人扭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扯回自己的衣角。

　　脏成这样的衣服他不会拿去洗，因为没有穿第二次的意义，也就更谈不上干洗费了。

　　他明明没说话，乔苓却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在说：你赔得起吗？

　　这狗男人！心里得装满了垃圾吧，白瞎了一张好脸。

　　乔苓一下子火气直冒，一股愤怒直冲打闹，背上的汗毛都因为愤慨而竖了起来。

　　这身衣服看起来是不便宜，但自己好歹也工作了这么些年，在行业内大小算个知名设计师，至于这么看不起人吗？

　　她直接打开了手包里的名片夹，拿出“乔组长”平时训设计组里那帮小年轻的气势，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张浅灰色的名片，递到了男人的手里。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十分客气，但说出的话却又很针锋相对：“今天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把这身衣服的账单寄到我的设计事务所，一应的误工费也可以算上，我的助理在收到账单后会一分不少地给你汇款。”

　　乔苓着重地咬住了“一分不少”四个字，说完以后也不看男人的反应，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坐回了出租车上。

　　司机大叔从倒车镜里观看了全程，正津津有味呢，这会儿很有小群演代入感，等到乔苓上车坐稳，不用招呼，司机大叔自觉地二话不说一脚油门，车子带着乔苓就溜远了。

　　“小美女，刚才你真有气势！别看那男的看起来仪表堂堂的，其实男人嘛，人面兽心的多了去了。这种恶人你道歉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就用钱打发最简单了，你说是不是？”

　　司机大叔俨然和她同仇敌忾了，结果半天得不到乔苓的回应，扭头一看，乔苓正恨恨地捏着名片夹，一张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

　　她有些肉疼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语气里全是懊恼：

　　“大叔你别说了，装十三真的很爽，但装完我肉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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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杉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名片用料考究，上面的字体隽秀沉稳，不同于常见的免费字体，一看就是专业设计的专用字体。

　　从名片的细节来看，无一不在彰显着名片主人的实力。

　　“Y&G设计事务所，乔苓。”坐在车里的纪北凑上来看了一眼，他隔着窗户没听见乔苓说的话，只看到一个漂亮女孩来到陆杉面前，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就离开了，“陆总，这不就是我们……”

　　剩下的话在纪北看见了陆杉身上的泥点子和黑如锅底的脸色后被他咽了下去。

　　“先去换衣服。”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纪特助服务陆杉多年，眼光总是有的，陆杉坐进了商务车，他就吩咐司机开车。

　　“是！”司机应声发动了车子。

　　纪北接下来打开了手机联系律师。

　　陆杉这次到中国来的行程是完全保密的，整顿Y&G中国分部的工作今天刚刚开了个头，还没有全部完成，为此所有可能涉及泄密的相关人员都受到了严格的警告，是谁这么大胆走漏了风声？

　　陆杉坐在商务车的后座，回想起刚才泥水溅起来的那一瞬间，和乔苓给他名片时夹名片的两根手指。

　　这女孩穿着简单的衣服，看起来就简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递名片那两根手指却很隐晦地表达了她的不满，是嫌他态度不好？

　　过了好一会，陆杉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可能……她把他当成了想借题发挥，多要点钱的无赖？

　　想到这里，陆杉的眼神一下了变得有些冰冷。

　　坐在副驾的纪北感受到两束冰冷的目光，一个激灵，内心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查！一定要查到底！不然他这个月，哦不，这个季度的奖金都可能没了啊！

　　车子继续在潮湿的马路上穿行，因为下雨，有部分电路短路导致红路灯不能正常工作，十字路口各个方向的车辆交织在一起，将宽广的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或许这路况和他马上要面临的现实一样。

　　泥泞，艰涩，稍不注意就会摔上一跤，或是平白惹上一身泥点。

　　陆杉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的名片，摸到名片右下角时，触感和其他地方有些许不同。

　　他取出名片仔细查看，名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秀气签名。

　　Ly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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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赶到机场的乔苓做好了面对化身大魔王的乔念念的怒火的准备。

　　奇怪的是，当她急匆匆地赶到机场到达口集合处的时候，乔念念竟然好整以暇地坐在甜品店里喝奶茶，对面坐着一位带着鸭舌帽的男孩子，从侧影看来应该很年轻。

　　乔念念正用一根手指卷起微卷的长发，歪着脑袋，一边和男孩子说话，一边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乔苓隔着很远都能看见男孩子眼里亮起的光。

　　是迷恋呀。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男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乔念念了。

　　看见乔苓来了，乔念念开心地向男孩摆手告别，男孩依依不舍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甜品店。

　　“念念，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乔苓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挨了骂的小狗一样，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椅子上，抓住乔念念的右手使劲摩挲，妄图借撒娇来蒙混过关。

　　“我昨晚改项目方案到凌晨四点，今早一下子睡过了……”

　　乔念念咬着奶茶的吸管，抽回被乔苓晃得有些麻了的右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用嘴角勾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左手向乔苓比划出了一个数字“三”。

　　“嘶，三顿，拦路抢劫呀这是！”乔苓做出一个夸张的肉疼动作。

　　她和乔念念虽然都是以清淡饮食出名的东省人，她在安城待了八年都不能完全适应安城的饮食，但乔念念从第一次来安城，就爱上了安城名吃小龙虾。

　　这菜对乔苓来说又难剥又不能填饱肚子，虽然味道不错，但对她这样的建筑设计狗来说，平时画图改项目时间都不够用，更别提花上两小时来吃一盘小龙虾了。

　　“你呀，就是把自己的时间压得太紧了。偶尔也要适当放松，劳逸结合才能出好作品啊。”

　　乔念念看着乔苓眼睛下的青黑，语气有点担忧。

　　“我来之前赵女士就一个劲地跟我我念叨，说你一个女孩子好好地非要学建筑，这会儿画图画到凌晨是常态，整天光知道工作找不着男朋友。”

　　乔苓头疼地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母胎solo的日子多舒爽，她何苦找个男朋友来约束自己。

　　“所以啊，我来拯救没有男朋友的你了。”乔念念却笑成了一朵花，伸手扒开乔苓堵着耳朵的手，“乔苓，我要搬来安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