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得似、少年游》顾尔思莼

5、从零再来

　　出租屋里，陈默和江夏正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江夏在自己的卧室里叠着衣服，给思莼腾出半个衣架。
　　陈默在客厅里安排着火锅，案板上唰唰唰地切着带冰碴儿的肉片。
　　两人相对无言地忙碌着，忽然听到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江夏把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陈默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撂，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迎到了门口。
　　“看看谁来了？”先露头的还是穿着灰大衣的徐译，他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眉毛上挂着闪亮的冰霜，眼睛里满满都是狡黠的笑容。
　　“去！”陈默和江夏异口同声地叫道，扯着徐译的袖子把他揪到一边。
　　门口站着他们日夜想念的小思莼，冻得红扑扑的白嫩脸蛋，扑闪扑闪的黑眼睛，正咧开嘴露出一个羞涩又灿烂的笑脸。
　　“我回来了。”
　　江夏哇地叫了一声，扑上去把思莼紧紧抱住，呜呜呜地抽泣起来。
　　思莼轻轻拍着江夏的后背，却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别哭别哭，我回来了……”
　　陈默忍住眼泪看着两人，此时偏过头瞥了一眼徐译。
　　徐译也恰好转过头看他，向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不走了。”
　　陈默点了点头，用眼神回复道。
　　“老弟，真有你的。”

　　“你请了多久的假？”四个人围坐痛快地吃着火锅，江夏从满碗辣油中抬起沾满红油的嘴巴。
　　“一个月。”顾思莼回答道：“休的是我两年的假。”
　　“那此后你还回广州嘛？”
　　“回广州一趟申请今年春天调到北京来。”顾思莼还没回答，徐译便笑眯眯地接过话来。
　　“哇啊啊啊啊啊！”陈默和江夏虽然已经知道徐译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已经追回了自己的小青梅竹马，却还是情不自禁拍着桌子激动地起哄起来。
　　“拜某人所赐，咱俩这鸡皮疙瘩掉一地哇！”陈默哐地锤了徐译肩膀一拳。
　　徐译歪在陈默身上笑得不能自已，思莼又像以前一样立刻羞红了脸。
　　“我说徐译，你这也太敷衍了吧！”江夏看热闹地大叫：“这么些年对小思莼也没啥表示，今天才说了几句话随随便便一解释，就能又把小思莼心甘情愿地追到手，你这速度太快了可不行啊！”
　　“就是！怎么说也得整几个惊喜，弄几次浪漫，把你学校分的那套房子给装修装修，再把新房钥匙放在思莼手里……”陈默一把把徐译推开，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地说起来。
　　“不用不用……”顾思莼连忙摆起手来。
　　“好。”徐译表情却严肃起来，向着三个人笑了笑：“从今天开始到思莼申请调到北京为止，请两位监督我，从零再来一次。”
　　“好！”江夏激动得脸也涨红了，拼命地鼓起掌来。
　　“不过，我这个‘从零开始’的计划，可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我和小思莼的这些年。”徐译沉吟片刻，饱含深意地望向陈默。
　　“看我干啥？”陈默不买账，硬邦邦地怼回去。
　　顾思莼笑吟吟地接过来话：“徐译心里想，也借此促进一下你俩的进展。”
　　“我看你俩这么些年暗生情愫也莫得见啥实质性进展，除了陈默的那个国际项目的奖励……”
　　“嘘！”陈默急急地打断了徐译，又擂了他一拳：“哥哥可不需要你这种小老弟来教我谈恋爱！”
　　“那也正好。”徐译眨了眨眼睛：“四个人分成两个二人世界，互不干涉。”

　　当天晚上谁都没有睡好，思莼和江夏是久别重逢，唧唧咕咕一直聊到了凌晨三点，陈默和徐译倒没啥可聊的，但听着隔壁屋的动静也都没睡好觉。
　　思莼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又迷迷糊糊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她努力从因为昨天的重逢而格外甜蜜的梦里挣脱出来，伸手去抓床头的眼镜。
　　“醒了？”
　　她睁眼一看，徐译搬了凳子、倚着暖气坐着，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床尾。
　　她再往旁边一看，江夏的被褥已经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了。
　　“江夏呢？”她一边问，一边悄悄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试图盖住肩膀。
　　“你觉得他俩会为了搅和我们俩的二人世界就不上班吗？”
　　“那你呢？”思莼眨巴着眼睛，想着今天好像确实是工作日，离春节的小长假也还有两个礼拜。
　　“你觉得我会抛弃我们俩的二人世界去上班吗？”
　　徐译把椅子往前拉了一下，俯身正对着她的脸，一对深邃的黑眼睛深深注视着她。
　　他看见顾思莼白皙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他会心一笑。
　　顾思莼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庞，和自己记忆里稚嫩的小男孩重合在一起，眼睛里是和年幼的时候一样的内容。
　　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再次动心吧。
　　或者，这颗心一直都是为他而动的。

　　“是不是觉得我很像霸道总裁？”
　　所有温情脉脉的内容在一瞬间被统统打破，顾思莼噗地笑了出来，一脸的哭笑不得。
　　“我学的。”徐译没有发觉，仍然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你和霸道总裁的气质截然不同。”顾思莼泼冷水。
　　“那依你来看，霸道总裁的气质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徐译一脸认真地问道，一边慢慢把头更低一点。
　　顾思莼继续滔滔不绝地拆着徐译的台：“一看你那张脸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你说相声的样子，或者是演小品时候的样子。你的脸天庭饱满地革方圆总之就是看一眼就很想笑的类型，绝对不是霸道总裁那种看一眼就会爱上的那种帅得人神共愤的类型……”
　　“那霸道总裁的气质是这样的咯？”徐译继续逼近，还不忘挑了挑眉毛。
　　“什么？”顾思莼迷惑地眨眨眼。
　　“这样的。”徐译飞快地在顾思莼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紧接着迅速直起身，对着顾思莼一脸坏笑。
　　顾思莼愣了一秒，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进被子里。
　　“出来出来，别闷坏了。”徐译伸手拉了拉她的被角。
　　顾思莼咻地把被子往上拽了一下，却用力过猛，遮住了头，反倒露出来了一双没穿袜子的脚。
　　“哇！”她踢了一下腿，试图把被子再次蹬下去。
　　“你这个顾头不顾尾的气质倒很像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小姑娘。”徐译笑道。
　　顾思莼又蹬了几下未果，只得气咻咻地把头上的被子拉下来。
　　“都是你，明明是搞笑大师，装什么霸道总裁……”
　　“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我在学校讲的第一堂课是西方哲学史，第一堂课后我就在学校的论坛声名大振，原因是哲学系小女生们一致认为我是那种气质清冷霸道总裁类型而且还学识渊博谈吐不凡的极品男人……”
　　“……”顾思莼无言以对。
　　“难道你不好奇嘛？难道你不吃醋吗？难道你不想说什么吗？”
　　“我想说……我觉得你……嗯，装得挺像的。”
　　“其实就是个自带搞笑体质与帅气无缘的油腻大叔。”

　　徐译把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我不介意在你面前坐实这个油腻大叔的名号。”
　　“油腻大叔是不是需要对纯情的小女孩上下其手？还是需要在无人之处尽情调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是……”
　　顾思莼气得无言以对，只好把脸再钻进被子里去。
　　徐译忽然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温温润润地笑了一笑：“你觉得怎么样，浪漫吗？”
　　“啊？”顾思莼拽下被子，目瞪口呆：“什么浪漫吗？”
　　“就刚才这个霸道总裁的气质啊……”徐译也吃了一惊的样子，解释道：“昨天我不是说了，要从零开始嘛，就是用这些浪漫的方式让你感受到爱情的美好……”
　　“这……这么浪漫的方式你是在哪学的？”
　　“江夏说的哇！”徐译听出顾思莼并没有惊喜的意思，皱了皱眉：“江夏说我可以学一学标准言情小说里的套路，就比如说刚才那个低头杀；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我的聪明才智拐到亲亲抱抱上面去……”
　　“我……挺惊喜的。”顾思莼听了这一番解释，不禁在心里吐槽江夏出这么有违和感的主意。
　　“那浪漫吗？”
　　“……还行吧。”顾思莼违心地评论道，补充：“不过你这个人设转换倒挺快的，从霸道总裁到谦谦君子，天衣无缝，值得嘉奖！”
　　“你在聪明伶俐小姑娘和清纯可爱女朋友之间的转换也不慢，一晚上就完全转换过来了。”徐译会心一笑，眼睛里有只有她才能看懂的内容。
　　顾思莼也微笑起来。
　　“是啊，我和你一样，也在心里彩排过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