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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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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倾慕于你……
这样的话会从冷江秋嘴里说出来,这种事阮千珏从前想都不敢想。
冷江秋是修仙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彼时阮千珏只是刚入宗门的小弟子,虽然因为特殊灵根而受到优待和追捧,但热闹过后的空寂让她倍感虚幻。
而冷江秋的存在是她不那么真实的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哦对了,是因为一个包子。
那时阮千珏还小,不懂得分辨人心多变,只会一味地讨好别人,所以有时候宁可自己挨饿,也要先完成师父掌门交给她的课业以讨他们的欢心。
有时候饿极了会出现幻觉,比如看到一个会飞的包子在眼前乱晃,直晃到阮千珏心烦意乱一把将它抓过来吃掉,才发现那包子并不是幻觉。
后来又发生了几次这样的事情,冷江秋才向阮千珏承认是自己的手笔。
“我不承认不行!记得你那几天一直在说仙门神奇,连包子也会自己飞,不昭峰其他弟子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背后都在议论你,说你修炼修傻了!”
长大后,冷江秋才把这故事背后的花絮告诉她。
他们因为一个包子相识,后来因为同是天才,总在同一个任务中相遇而相熟。
熟到什么程度呢?
冷江秋在其他人面前总是谪仙一般高贵皎洁,寡言少语,与她在一起时却总是与之相反,不仅话多,还都是些俗言俗语,常常逗得她发笑。
在她面前,冷江秋从来不伪装,他会大笑,会委屈,会撒娇,也会认真,会深沉。他会与阮千珏分享他的所知所想,毫无保留,只要阮千珏想知道。
这样的年少知己,搁谁谁不迷糊?
少年时期的阮千珏也忍不住迷糊了几回,但冷长老每每向她投来的防贼一样的目光总是能让她清醒:她与冷江秋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是孤儿,即便有气运肯努力也有望飞升,也不过是宗门的附庸,没有背景,到了哪里都是被人使唤的命。
冷江秋背后不止有冷长老和莫言峰,还有凡界三大修仙世家之一的冷氏。
这就好比小时候,她要靠努力修炼才能获取的灵草丹药,冷江秋随手就能弄来一把。
她要辛苦搜集上百颗妖兽的妖核,所换取的积分才能勉强够兑换一件防身法器,冷江秋的法器却能按颜色分类,四季使用的法器款式也都是不同的。
冷江秋飞升后,她更是收起心思,把自己变成一个修炼机器,努力地完成宗门任务努力地突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
时间一长,渐渐地她快要习惯这样清冷的日子。
直到遇见了元桢。
与冷江秋一样的出尘白衣,一样的俊朗外貌,一样的仙人姿态,不一样的只有灵根和出身。
如今回过神来方才明白那人的一切有多刻意,可当时终究被年少的遗憾蒙了心眼,受够了出身限制的阮千珏以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那个人,于是不顾宗门的反对师父的威胁,将元桢强行留在身边。
没人知道她因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就连元桢也时常忍不住埋怨她,明明都能在一起修炼,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为何不能结契成为真正的道侣?
“千珏?”冷江秋的声音将阮千珏深陷回忆的意识拉了出来。
阮千珏看了看冷江秋的眉眼,那么干净无暇,显然修仙一途上他没有吃过什么苦。当然,他这样的人即便遇到挫折也能很快逢凶化吉,他的道心积极向上,而她已心满尘埃。
她不应该拖累他的呀。
所以她说:“大师兄,我刚刚在想……我们真的有时间吗?”
真的有时间为了彼此争取亲人师友的认同吗?
有时间面对或者清扫宗门及修仙界众人的流言讨伐吗?
“我毕生之愿就是飞升登顶,我想冲破六界屏障去往那无人知晓的第七重天看一看,看看那里会有什么样的风景。”
“而你修仙天赋点满,最大的爱好就是探秘寻宝,你真的舍得在我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因而与魔女真相失之交臂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冷江秋目光灼灼。
阮千珏险些在这样的目光中迷失,但很快她再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我不怀疑你的真心,但很显然我们都没时间可以浪费在谈情说爱上面。”
“千珏……”
“大师兄,你现在还是叫我阮师妹吧,毕竟我现在还没能离开玄焱宗。我之所以告诉你我要离开宗门,就是想你能够帮我。”
阮千珏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掌门师伯闭关,如今宗门里没人欢迎我,你的出现或许会让很多人担心,担心你会力保我留在宗门,所以不要遂他们的心意好吗?”
她的话让冷江秋如鲠在喉:“我做不来恶人,尤其对你。”
阮千珏努力扯出一丝笑来,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人吗?受宗门束缚,我会畏首畏尾,才能不好施展。”
“可是……”冷江秋眉间郁色萦绕,不舍的情愫像丝线一般向阮千珏缠绕过来。
可惜此时阮千珏心硬如石:“大师兄,我只是想脱离宗门羁绊,获得自由,这不是生离死别。再说了,与其在凡界浪费时间,不若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对,在此之前,我们彼此把想要做的事情都完成,将来相见,谁退谁是小狗。”说到最后,阮千珏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
冷江秋眉间的郁色终于化开:“我等着那一天。”
见他应下,阮千珏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要张口回应一句“我也是”,却见冷江秋面色一变,忽然向破屋一侧狠厉地射出一道风刃。
风刃破墙而出,紧接着“啊——!”一个人影从那一侧滚出,捂着不断出血的左肩,痛苦地嚎叫。
阮千珏认出了他:“王五虎?你怎么在这?”
王五虎见被发现,忍着痛忙不迭地给冷江秋叩首:“五,五虎不知大师兄在此……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听到!还请大师兄恕罪!”
冷江秋没理他,只对阮千珏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内门报道了。”
阮千珏目送他离去。
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多余的话,彼此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便可明晓。
冷江秋选择不处置不问话直接离开,摆明了是让阮千珏自己收拾这个家伙,他不会插手。
但是王五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他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大师兄这样的人物越是什么也不说,他死的越惨,于是又忙不迭地滚到阮千珏脚边求饶:“阮师姐,小的……小的真不是有意要冒犯大师兄,真的……真的只是路过,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还请,还请师姐在大师兄面前帮着美言几句啊……”
“昨天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阮千珏好笑地看着他。
怎么坏人都是没有记忆的啊?总以为他伤害过的人还会不计前嫌地帮助他。
王五虎连忙解释道:“阮师姐,其实……其实我是来道歉的!早上你从内门那个疯婆娘手里救下我两个兄弟,我王五虎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当时我就把贺兄弟从冷库里放出来了!现在他正在我那儿喝热茶暖身子……以后在外门,只要我王五虎还能说的上话,就没人再敢欺负他!”
“确定是他,不是‘我们’?”
阮千珏眯了眯眼:“不提我,是不是因为你在外面听到我要走了?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王五虎吓麻了,连疼都忘了:“我……我……”
阮千珏身子仰了仰,目光故意瞥向别处不看他:“我无所谓,反正要走了。但你觉得大师兄会放任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在宗门里活蹦乱跳吗?”
这么多年王五虎一直在外门打拼,只听过冷江秋天才之名受万众追捧,并不知他性格如何,更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对阮千珏和冷江秋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被人知道了有些口舌上的麻烦罢了。
可谁让身处泥潭的人惯会以最坏的情况定义别人?王五虎担心的是,高高在上的初仙境大师兄倾慕于一个灵根尽毁还痴心妄想渡劫飞升的女疯子,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他当初上山修炼就是为了求长生,而求长生之人最害怕的就是死。
他怕得忘却了肩上的伤势,只顾磕头:“请大师兄……还有阮师姐放心,五虎绝对不会把听到的事情说出去!”
“如果所托非人,那么承诺就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阮千珏随手把玩起一只古朴的匕首,那是从冷江秋储物袋里拿出来的上品灵宝月匕,白天时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水果刀,但到了晚上经过月光淬化它俨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兵。
王五虎修为低微不识货,但他能看出阮千珏在威胁他。于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王五虎在这世上最敬佩的人就是大师兄,其次是阮师姐您,你们一起交代的事情我无有不从的,别说是保守秘密了,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们一声令下,我王五虎绝不犹豫!”
“倒也不至于上刀山下油锅这么绝。”
阮千珏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找我的麻烦?”
“这……”口口声声说着下油锅的某人顿时卡住了。
阮千珏皱了皱眉,一副看透了的模样:“相比之下,果然还是进入内门的机会对你诱惑比较大呀。”
“不不不!”王五虎连忙否认道,“得罪了大师兄,我就是进了内门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刚才就是……就是……”
王五虎“就是”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一个名字。
阮千珏不由愣在当场。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王五虎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实在看不懂你们这些内门弟子,明明宗门把最好的资源都倾向于你们了,你们却还是要费尽心机争个头破血流,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