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公子》啊睡

1、两个包子引发的缘分

　　楼清闲把左脚踏出无人把守的大门时，心脏狠狠的缩了一下。
　　他屏住气，快抬慢放，没有惊起一丝微尘。
　　右脚也顺利出了门。
　　他顿时感到肩头的压迫感不见了踪迹。只觉身轻如燕，嗖的一声，消失在了滚滚尘埃之中。

　　北夏王朝，神启十七年，巴陵郡。
　　小镇里的集市正热闹。直看那街市，左半边，包子馄饨芝麻饼。右半边，香囊珠钗桂枝香。
　　楼清闲一身云纹锦袍，头顶玉冠，腰间是上好的苏锦，还坠着一只玉制的竹节小挂件，上好的羊脂白玉随着主人的走动折射出变幻的光彩，仿佛小小的竹节中藏着另一个太阳。此时的楼清闲微眯着眼，他那本来就略显狭长的眼成了一条缝，缝里是墨玉一样的眸子，闪着好奇的光芒。一看就是不经世事的富家小公子。
　　然后，经过全镇最有名的王二包子铺时，他停了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香，真是香。他一边在心里赞叹，一边身体上配合着闭眼点了点头。一副陶醉的样子。为什么要在心里赞叹呢？因为三姨娘说过，真正深沉有本事的人是经常不说话的的。
　　旁边一个小萝卜头回头打量了他一下。恰逢他睁眼，他连忙朝他点头微笑示意。那小萝卜头被他一惊，立刻转过头去。他有些尴尬地收回那善意的微笑，摸摸鼻子，将注意力又转到包子铺上来。
　　他等呀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前面的前面那个看上去瘦弱却一马当先挤下众人的老太太以及他前面那个很有本钱继续胖下去的小姑娘买完了包子，啊终于轮到他了！世界多么美好，到处阳光普照。他拉了拉衣角根本不存在的皱褶，斯文地开口：“请问——”
　　啪——他被推开了。“不买别挡路。”一位剽悍的少妇左手推开他，右手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来五个包子。”伙计麻利地接过钱用油纸包好包子递过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他瞪大了眼睛也没来得及数清那些铜子的个数。他等少妇离开又再接再厉，“请问这包子——”
　　啪——
　　啪啪——
　　楼清闲真是被那些恐怖的物种惊到了，搞什么嘛，一点都不斯文，在心里同家里几个温柔多情的姨娘一比，这真的是女人吗？
　　他等呀等，等呀等，人群渐渐散去。他回到蒸笼边，快速地问完了刚才几番夭折的问题，生怕再次被人打断。“请问包子多少钱一个？”“一个铜板。”伙计奇怪地看他一眼。
　　好便宜呀！楼清闲无声地感慨了一句。心里还有些奇怪，为啥这样便宜呢？难不成是我长得太俊，照顾我？
　　伙计无语地看着这小公子问价之后不再言语，闭着眼摇头晃脑，脸色还变来变去。
　　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走到店子前，看了一眼陶醉中的楼清闲，对伙计说道，
　　“来两个包子。”
　　楼清闲被这声音从自恋的陶醉中唤了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那人买尽了最后的两个包子。

　　这是楼清闲和莫得悠的第一次见面。

　　“等等——兄台——”
　　眼见那两个包子一去不复返，楼清闲什么也不顾地冲了上去。
　　看他那看似凶猛，实则脚步虚浮的来势，莫得悠有些摸不着头脑。
　　“呃，有事？”莫得悠小心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是戒备的神色。
　　“敢问兄台能否——那个割爱把包子卖给我”，楼清闲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观察着这位不好惹的大侠的表情，接着诚恳地说道，“我愿意出一两银子。”

　　莫得悠沉默地打量了这个奇怪的公子哥良久，伸出了左手。

　　“谢谢，谢谢”，楼清闲有些感激涕零，心中大大感叹，男人就是爽快啊。遂伸手掏银子，莫得悠摇了摇头走了。
　　楼清闲捧着那个失而复得来之不易的雪白的包子立在街头萧瑟的秋风里良久。
　　他无上感慨地咬了一口，
　　“唔，好硬，嘶——好难吃。”
　　于是吃惯了新鲜美味的楼大公子在几番小小的挣扎之后把冷掉的包子扔在了街角，被一只窥伺良久的癞皮狗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天色渐沉，他怀着失望的情绪慢慢踱回暂住的客栈，眼尖的小二看见贵客回来，一溜小跑跑了过去。
　　“公子您回来了，想吃点什么？我给您端去房中用。”
　　“恩，随便来两个菜吧。”他说完上楼去了。
　　楼清闲走到门口停了下来，看见昨天闲置的隔壁走出了一个人，正是今天慷慨让包子的小哥，他想起了那个命途多舛的包子，心中有些愧疚，头一低快步进了房门。
　　话说莫得悠吃掉了剩下的一个包子，腹中犹有些饥饿，正准备再去吃些食物，就看见那个不知包子价几何的公子哥走了过来，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却又看见那小子面色诡异，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房，似是没看见他。怪人。莫得悠摇摇头，走下了楼梯。
　　小二周到地送来了丰盛的饭菜和茶水，恭敬地退了出去。一会，一阵对话传了进来。
　　“还有吃食没有？”
　　“用饭的时辰过了，没了。”
　　“麻烦小哥给我随便做一点。”
　　“没了，没了。”小二不耐烦地连声说。
　　楼清闲听出有那位大侠的声音，心中的愧疚被那声音搅得波涛汹涌。

　　莫得悠冷眼看着小二势利的嘴脸，不再说话，转身上楼。
　　方上得二楼，吱——
　　房门开了，楼清闲走了出来，轻声问道，
　　“在下是否有幸与少侠共进晚食？”
　　底气有些不足，但清澈的眼中是诚挚与愧疚。

　　愧疚？莫得悠有些错愕，面上依旧冷冷清清。
　　“公子美意，在下心领了。”
　　料想之中的拒绝，楼清闲面上是掩不住的失望，头一缩关上了门。

　　楼清闲有些失落，坐在房里，望着一桌颇为丰盛的饭菜，想了想。把桌上的饭菜认认真真分成两份，末了，还仔细对比看看是否分得均匀。然后将几个碗放在凳子上权当作托盘，小心地走出了房门，心里想着到底是自己害的那位“好心”大侠没饭吃，人一饿心情当然不好，姨娘们都夸他英俊潇洒，恩，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莫得悠回房后，喝了几杯凉透的茶水，熄了烛火，抱着剑和衣而眠。没一会莫得悠警惕地睁开了眼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来人不懂武功，步伐很沉，看来是男子，而不知为何那人走得异常缓慢，宛若乌龟一般慢慢爬着，听着听着，他没了耐性，从床上一跃而起，至门边一把拉开。
　　呃——这该是多么诡异的情况呀。
　　楼清闲两只略微狭长的凤眼此刻撑成了椭圆，正对上莫得悠错愕的大眼，眨巴，眨巴，中间还隔着一只被当作托盘的方凳。当然还有方凳上的数盘饭菜。
　　“大——大侠，在下见你尚未用饭，这——”
　　莫得悠被这个行为异于常人的公子哥搞得摸不着头脑，看他眼神清澈又不像是坏人，心中一动，道
　　“这是你准备的饭菜？”
　　八个字惹得楼清闲一阵激动，对自己魅力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大侠放心，这些饭菜我尚未用过，请拿去吧。”
　　莫得悠略一思忖，接过了那小凳。
　　楼清闲心下一喜，快速说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语毕快活的回房了，貌似还哼着找不着调的小曲。

　　一夜过后，两人仿佛变得熟稔起来，楼清闲彻底缠上了这位大侠，打听着他梦想中的江湖。
　　“莫大侠，江湖中那么多门派，成立的时候有些什么手续呢？要不要向江湖里的什么人注册呢？”
　　“在下不清楚，目前江湖大派都是有些年头的。”
　　“莫大侠，江湖中的嫁娶都是比武招亲么？”
　　“••••••”
　　“那么，江湖中的人都不喝水只喝酒么？”
　　“江湖中的人考不考状元啊？”
　　“江湖••••••”

　　莫得悠有时在想，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连人带凳子一起踹出去呢？事实证明有些事是注定了的，躲也躲不了的缘分。

作者有话说

　　呃，某睡算是不是新人的新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