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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狼袭之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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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刘氏的肚皮又被宋泉缝了起来,一点内里的肌理红肉都没有露出来,还看起来针脚整齐。
“行了,妇人长于针线,天生便易精此巧,你们学会,今后还能为伤患如此治理。”
于氏和那个妇人都在惊叹,看着宋泉的眼神已经从尊敬和恐惧,转为了崇拜,就差直呼宋泉好手艺了。
“孩子有些不好了宋翁你快给看看。”于氏小心翼翼得将孩子抱过来,近了才看见了宋泉额头上的全是汗水,不禁在心里对这个人更为敬重了些。
“她本是早产,先天就弱,周岁前一定要仔细照料才是,她现在是饿了,没力气哭了。”宋泉看过孩子状况,只觉得这个孩子真的算是很坚强了。
一路上刘氏为了保住她真的是做了很多丢了尊严的事情,但是也很艰难,每日流徙路途遥远,更是艰苦,又是在母亲又惊又怕有昏迷的情况下早产的,除了脚可能是之前刘氏摔过出了问题,先天弱些,其他毛病倒是没有了。
就算是先天弱些,保命丸用了,也能在她还小的时候,温和得给她补上一些。
想来,看看刘氏昏迷中也觉得孩子生出了,便送了口气完成任务似的丢了求生意志,现下情况竟然比孩子还糟糕了。
宋泉先给孩子喂了点融了保命丸的水,三勺便够了,孩子没有睁眼,却好像知道喂她的是好东西,三勺下去,已经见她自己抿嘴砸吧了。
宋泉还想好了应对的说法“这水,是我随身携带药粉,本是危急时用来吊命的。”
于氏和妇人点点头,妇人从宋泉手里端了水,去给刘氏喂了。
“给刘氏喂半碗,给那边躺着的孩子喂点,其余的你们拿去给其他有伤的人分着喝了吧。”
刘氏躺着,妇人有些喂不进去水,只好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再喂,但是难免动到刘氏的伤口,刘氏脸色更白,妇人喂了好几勺,直到见刘氏面色好些才放心下来。
孩子已经乖顺了下来,又开始哭喊起来。
于氏却笑了“小宝宝饿了不是,不哭不哭。”
宋泉看了看,便起身出去了。
妇人叫住了宋泉“宋翁啊,您也伤着,您也用些吧。”
宋泉摇摇头,“不必了,我出去看看。”
说着,宋泉便掀帘子出去了,几乎是放下帘子的那一秒,地上躺着的山阴渠便睁开了眼睛,看向妇人手中端着的那碗药水。
宋泉掀开帐子出来,天已经黑了,山谷空旷,四周的山壁都是幔帐一般,看不见之外的东西。
几处角落有小堆的篝火,零星坐着几个人,不是军士,是流人。
“不好了,秦守秦大人死了!”
有人从不远处的山壁出来,冲大家喊道。
那人看见了帐子这边的男人,离得远也看不太清楚,走近了才发现是宋泉。
“啊,宋翁啊……您出来了?那刘氏……”那人脸色不好,问了刘氏,哪有女人生孩子那么快的,于是他便以为是宋泉没有把人救回来。
宋泉道:“刘氏母女均安。”
“真的?太好了!那您真厉害,您快跟我过去看看吧,秦守大人被狼咬了脖子,现在快不行了。”这人一惊一乍的,现在又开始让宋泉跟着过去看看了。
方才被他的喊叫惊动的其他人已经凑了过来,“怎么会被狼咬伤,有狼闯进了山谷了吗?”
“不是不是,是秦守大人自己头在外面被咬到的。”他的描述让众人迷惑,大家都觉得他在说瞎话,还说得乱七八糟。
“行了,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吧。”然而说这话的宋泉却知道,秦守已经凉了。
……
黑牙将秦守逮到了阿圂和他都来过的小洞前,便见秦守扑了上去,对着洞口外面来回打量,“这不是挺大的吗?”
黑牙依旧笑着“大人试试就知道了,外面看着大,靠近外面就小了。”
秦守想了想,褪下自己的佩刀和帽子,真的就要去试。
“大人真要试?万一外边有狼怎么办?”
“哼,那个阿圂遇不到,我怎么就遇得到。”秦守说着就往洞里钻。
黑牙看秦守匍匐下身体,向里慢慢爬进去,嘴里还一直说着“大人慢些”、“大人小心”这些话语。
待已经完全看不见秦守了,黑牙才将嘴角的笑意拉下,眼神也从懵懂少年,变成了冰冷而危险。
*
宋泉在晚上是可以视物的,但是他要装作自己不能,于是蹒跚得向着那处点着火把有了亮光的地方行动。
那头人员窜动,正围着一个人。
“阿罗将军,宋翁来了。”
石藿皱着眉头,他本来蹲在地上的人身边,听见这话,便艰难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心痛自己的爱将身受重伤,还是久蹲导致的身体失控,站起来的时候,摇晃了几下,是他身边的吴敬将他扶稳的。
“宋泉,你看来,给他看看。”石藿说话有气无力的,饶是秦守跟随他多日,两人虽然不见得有什么深情厚谊,但是见到得力的部下就这么横着躺下了,心中还是有些无奈和难过的。
同时,石藿也在心中对秦守是愤怒和鄙夷的,他们已经躲进了山谷之中,这个秦守却也自作聪明得自寻死路,该啊,该。
宋泉拱了拱手,领命过来,就着石藿刚才蹲着的地方,直接坐下了。
他摸了摸秦守的脖侧,再将秦守的手臂平放着开始诊脉,察觉到秦守身体都凉了。
周围有人将火把靠近,让他得以看清秦守的面部和其他体征。
听说秦守自己去爬那个阿圂说的洞了,他半个身子出去了,卡在山壁上,进退不得之际,就被突然出现的狼扑上来咬住脖子,还是黑牙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或者说他的尸体拖回山谷内的。
这也让他看清了秦守的死状,脖子血肉模糊,有些细碎的骨头渣和肉末,宋泉轻微得动了动秦守的头,有种已经不被脖颈连着的感觉,这是直接被狼咬断了。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身体的细微擦伤了,那些便几乎可以不计了。
怕是被咬到不过几息就死透了,于是,宋泉向石藿禀报道:”大人,秦守已死。“
石藿听后,在秦守边上来回几步,唉声叹气了一阵,无奈得摇了摇头,一甩袖子,坐在了旁人特地为他搬过来的石头上。
“把那个黑牙带过来。”
黑牙已经被阿罗绑住了手脚,此刻被阿罗拎着就摔到众人跟前。
“啊!”
这声,是黑牙的痛叫声,他在地上滚了滚,又被阿罗轻轻踢了一脚,嘴里一直哎呦的叫痛,这可就装模作样多了,但是他始终不为自己叫屈,不禁让宋泉心里想他,这人是心安理得,还是有恃无恐?
宋泉沉沉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个人,倒是挺能装,和他见过的大多反社会人格的人都不同。
他的眼神立马让黑牙立时感觉到。
黑牙对上了他的眼神后,便住了口。
火把上的火炸响了几下,上面橙红的光是跳跃的,将众人的影子无限拉长在身后的山壁上,山壁上,黑影缭乱,像是妖魔鬼怪在群魔乱舞,黑牙一直觉得这才是人的模样。
他低下头,他料定了宋泉定是猜到了什么,但是也无法猜得真切。
“就是他,带着秦大人来到这,秦大人才被狼咬死的。”有人指着黑牙说道。
这人应该是过往和黑牙有什么过节的,不然秦守这种平时待人恶劣酷吏,众人见到他身死不额手称庆就好了,怎么还会替他讲话呢?
这事实谁都知道,没看凶犯自己都不反驳,觉得无甚意思吗?
黑牙也是似笑非笑得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却也没有说话,然而就是他此时此刻露出的这抹笑意,让宋泉捕捉到了他一直掩藏起来的凶气和野性。
宋泉看到了因为手脚被缚在身后,拼命仰着头看着众人的黑牙,脖颈有一串什么东西漏了出来,有光在暗处闪烁了一下。
在他身边的阿罗立时看见,便直接从他脖颈上拽下来,不理会黑牙被抢走东西之后的突然暴起挣扎,他直接一脚踢到黑牙身上,让黑牙痛呼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待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阿罗便是动作一滞。
黑牙咬着牙,用一种忍耐着疼痛的语气说道:“阿罗大人,鄂若每个男人都有的东西,有这么好奇吗?”
阿罗默默的看了手里的东西半晌,闭了闭眼睛,又将东西接好,挂回了黑牙脖子上。
“是啊,每个鄂若男人的象征。”说着,从自己的脖子上掏出了一副类似的挂件。
在场的众人便立时都懂了,鄂若是山阴一个全是草原和黑石的地方,他们流徙路上途径过那里,现在离此地也不算远。
那里的男人天生都是勇猛的斗士,女人都是能歌善舞的美女……男孩在出生时就会挂上一串项链,在每年男孩生日的时候由父亲为他增添一颗兽牙和宝石,一直到八岁。
而后,男孩就要靠自己打来的猎物为项链增加饰品了,这是他成年后向别的女孩求婚的重要证明。
虽然将项链还给了了黑牙,但是并没有让他对黑牙打消怀疑,反而加深了。
但是他现在选择没有说出他看到的东西,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宋泉是知道的,不仅是因为知道黑牙是后世的狼胥将军,还因为他现在的种种动作其实已经很明显表露出,他就是凶手了。
这个凶手,不仅是秦守的死,还有众人这场遇到狼群攻击的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