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or袖中刀》苏三眠

4、第 4 章

　　“王妃今日画的这柳叶眉甚美，衬得人比花娇，把在场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瞧着墨色，用的可是波斯进贡的螺子黛，这可是稀罕的好东西。听闻贵妃娘娘新得的螺子黛大半都赏了王妃，真真是对王妃上心的紧。”

　　明王妃上身穿着珊瑚色女子绣工科琵琶袖氧化染料襕衫和花灰洗水平套都布蜀锦，下身是石绿散套瓜子罗综裙，披了一件古金色乘云绣局纱大氅，头发绾起，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玉珠，耳上挂着冲压紫晶玦，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錾花象牙指甲扣，细腰曼妙系着湖绿丝攒花结长穗网绦，挂着块成色极佳的玉扣，动作起来同坠珠儿一起叮当作响。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宝相花纹云头小靴，雍容华贵。

　　她言笑晏晏，谦虚道：“已出阁的人了，我哪里能同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比。”

　　明王妃来了，明王殿下定是也来相陪了，他们二人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这明王妃为了弟弟的亲事也是煞费苦心。这小纨绔却是个不争气的，天天流连于烟花柳巷，如今还想娶个欢场女子做正妻。岂不闻那祁元白也只能娶解语花做妾。高门大户的少爷岂能随心所欲？

　　想到这，有那最直心快的妇人道：“听说小少爷最近同秦淮坊的长歌姑娘打得火热。”
　　“不过是逢场作戏，孩子胡闹，做不得真。”明王妃捏起帕子擦了擦嘴。

　　有身着深褐色祥云纹的妇人打圆场道：“我家庄哥儿同贵府成玉公子在同在于一先生府上读书，常同我说成玉公子才思敏捷，乃是状元之才。更是雅量君子，温润如玉，待他们这些同窗一团和气的。”
　　肖成玉是首辅大人肖远清的孙子，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过些日子春猎，我家那个好武的早早的准备起来了，盯着工匠新制了弓箭，只等着大显身手呢！去年叫三皇子夺了冠，皇上随即就封了武王？今年听说他不下场，我家那个没出息的可乐坏了，说是也要争一争这荣誉。”
　　“年轻人就是活力充沛，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我只盼他安安稳稳的别一天天的瞎胡闹。”
　　“却说武王殿下，虽是性子急些，手上功夫确实真的好。”
　　“只是当今陛下喜文，祁侍郎那首咏梅诗如今可是口口相传，武王殿下于文道倒是不精。”
　　“我听说啊，武王殿下那王妃未认祖归宗前是元家的养女，也是个好武的，两人也是兴趣相投。武王这样粗枝大叶的人，听说王妃怀孕，猎场都不愿意下了，巴巴的守着王妃呢。这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众人显然都想到了元家同武王的纠葛。元家满门男主皆是伐北域而亡，北域也因为元家战败投降。随后元后和北域公主燕贵，妃却要共侍一夫。燕贵妃孤傲，抑郁而亡，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元后抚养燕贵妃的儿子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武王。虽说皇后抚养妃子的孩子明正言顺，可两人这关系也颇为尴尬。

　　如今明王一家独大，肖家更是如日中天，众人七嘴八舌的吹捧着明王妃。

　　“去看看小公子准备好了没有。叫他来见见各位长辈。”明王妃低声吩咐侍女。

　　此时的小纨绔为了心上人是绞尽脑汁，过五关斩六将，躲开了重重守卫，去秦淮坊找那心上人长歌姑娘，全不顾府里闹得是人仰马翻。

　　“小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肖管事说了，我要是再放你进来，就叫我这秦淮坊开不下去。公子，你可放我一条活路吧。”那老鸨急急的拦着他，哭闹不住。
　　肖成才好言好语，软硬兼施，直直的往里闯。
　　“长歌姑娘，我只想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断不会同其他姑娘纠缠不清。我为你亲手雕了一块玉，虽然粗糙些，不过这玉是上好的和田玉。”玉是好玉，情是真情。少年真挚的眼，泛红的脸，带着一点别扭的神情，倒是十分的可爱。
　　“这玉我不能收。”她硬着心肠，嘴角弯弯，却不是对他笑。
　　“我是不是嫌我雕的丑，我拿回去修修，一定叫你满意！”那小公子急道。他肖成才，活了18年，文不成武不就，做事从来半分钟热度，唯有这块玉，是他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完成的，全未曾假手他人，也唯有面前这人，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他喜欢她，喜欢到舍不得让她屈身为妾。
　　“小公子怎么不问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我同你说实话，我心里住着别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你们肖家家大业大，权势滔天。我只想图个清静，不愿卷入这种是非当中去。”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曾也有这样单纯无惧的时候。可如今，年岁日长，她大了他三岁，她怎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人呢？我们为他忙前忙后，他可倒跑的痛快。”肖府二夫人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边指挥着府里家丁去找人，“千万低调些，别搞得人仰马翻的。”

　　堂上说着，堂后闹着都全然不干解语花的事，她只呆看着梅花，看那瓦上的飞鸟，摆弄着指甲，发着呆。

　　有那妄图巴结肖府的少妇，穿着艳俗，头戴雕花金簪，穿着墨蓝色套衫，远远瞧见了躲清静的解语花，嗤笑一声，抬起帕子按了按发鬓，扭着身子向着解语花走去。

　　“呦，我倒是谁呢，原来是咱们邺城顶顶有名的大才女，解小姐。当年解淑妃在闺中颇有才名，人家都说她解淑妃有咏絮之才，你不是也有小谢才女的美名吗，这景色这样好，不如做两手诗，给贵人助助兴。”说话那妇人表情倨傲。
　　这话说的傲慢不逊，像是把解雨花当做乐人般取乐。
　　解语花理都未理，只从余光的缝隙里斜睨一眼。
　　原来是陈家少夫人，陈家是解家表家，当年解家昌盛时，对解家阿谀奉承，撒泼买惨求提拔，祖母心疼外孙女在父家受继母磋磨，将陈家嫡小姐带回府里养大，样样比着嫡女来养，更是因着外孙女对女婿多加照拂，后来陈小姐选秀入了宫，解淑妃更是关照有加，谁知那陈嫔居然恩将仇报，连同外人一起陷害解淑妃。来的这陈少夫人便是陈嫔继母弟弟的妻子。陈嫔在宫里事事巴结着肖瑾妃，陈夫人倒是也不甘示弱，急不可耐的要向肖家人表忠心。

　　解语花这一眼使得那少妇倍受刺激，勉强维持着官眷的脸面，未像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胸脯明显气的加快了呼气节奏，咬牙讥讽道：“你摆的什么谱，你以为你还是谢家的大小姐，人人把你捧在手里，当年人人都道你的才情堪比解淑妃，如今看来，下场也不会好。”这话刚落，又故作惊讶，姿态做作的着帕子捂住嘴，“瞧我这嘴，瞎说什么呢，解小娘子必然是个有福的，兄弟姐妹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独你一人活的好好的，这运气，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堂堂的官眷，居然这么不顾体面，怎么敢这么为难我们夫人！”丫鬟锦绣愤愤不平，瞪着眼睛看她。
　　“不过一个妾，主人仁慈才叫你登堂入室，和我们正头夫人一起看看花，赏赏景。这丫头也太没规矩，还敢瞪我，我来帮你解姑娘好好教教她。”说着不由分说就要一巴掌劈过去，这巴掌要是拍实了，怕是要肿上半个月不见好。解雨花扯住锦绣的衣带往后一拉，那陈夫人力不住向前扑倒，好不狼狈，袖子里绣着相思豆帕子都跌出来了。
　　“我的丫鬟就不劳陈夫人费心了，听说陈夫人的郎君沉迷赌博，也不知陈夫人的嫁妆能帮衬到何时。”解语花浅浅一笑，让人有柳暗花明的感觉。

　　“真是晦气！”陈夫人骂嚷着贴身丫鬟，“还不快来扶我，真是榆木脑子！”又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解雨花一眼，急急的回马车更换衣物了。

　　“锦绣，你跟着去瞧瞧，看看可有什么能帮衬的。我瞧见陈夫人那帕子上绣的红豆甚是精巧。”解语花笑着吩咐道。“我去偏院瞧瞧，那边梅花开的也是甚好，你等会去那里寻我便是。”

　　堂上有人说起了探花郎御前求亲的妙事。王妃叹道：“人生之际遇真是意想不到。她可比她的姐妹们好命。独他一人活下来也不知是悲是喜。”
　　“觅得如意郎君自然是喜事。那祁侍郎可是难得的佳婿，又是个低调有才华之色人，我们家老爷很是欣赏呢！”这是祁元白上司的大夫人在说话。

　　“小姐，我刚跟着陈夫人，发现她竟然光天化日在肖府私会外男！此刻正在互诉衷肠呢。” 锦绣眉目飞扬，指手画脚满是发现秘密的兴奋。
　　“我离开一会，你等时机去引贵妇去陈夫人处。”解语花面色如常，走到拱门前问明小丫鬟茅房的去处，向着指明的方向走去，待走到无人之处，利落的翻身上墙，穿过长廊，避开下人，朝着内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