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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侧院的梅花居里,解语花为祁元白系上腰带,整了整衣冠。
      柔言细语的说道:“你该去瞧瞧夫人,我昨日去瞧她,身体像是不好。”
      “你刚入府,我怕你不惯。”祁元白眉目含情,他外貌实在唯天独厚,气质亦是上佳,不知道叫多少人一见就倾心。便是在去年殿试之时,明明是状元之才,却被陛下提名为探花。不少人为祁家儿郎的文采感到可惜,却不得不赞同祁家元白的好相貌。
      “我没关系,你到也陪陪夫人,别叫她受了冷落。”
      “花娘真是善心。”祁元白眉目含笑,随手捻起解语花的一缕青丝把在手里玩弄。
      “只是我心里想着花娘,花娘心里却想着别人。”话里夹杂着三分委屈,一贯稳重成熟的男人撒起娇来,反到格外挑人心弦。

      解语花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却依然会为这样灿烂明朗的模样感到触动。可这样的触动,很快就淹没在滔天的仇恨里了。
      她按压着心中的仇恨,仰头对他扬起一个温婉的灿烂的笑,像是对挚爱的情郎。
      “我喜欢你的眼睛,明眸善睐。”像她一样。祁元白俯身在她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祁元白是在雪色正浓,天大亮的时候进去柳飞絮的屋子的,他推门进入,昏暗的屋子都稍微亮堂了一些。随即他又带上了门,身形隐身在黑暗之中,遥遥地看着自己原配的妻子。那是他原本费尽心思追求的女子,他们在元宵灯会上相遇,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又温柔,是个害羞又大胆的小姑娘。全然不似如今的病容枯槁,满面愁容。

      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也是他放纵的结果。有的东西没用了,就该给有用的东西腾出地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再加上自己有才华,体贴温柔,帮天真的小姑娘拿了一个最大的莲花灯就轻易得到了她的芳心。他怎么会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看上了柳家的财富,宁安侯府只不过是外表好看,内里早就千疮百孔,只等着柳家丰厚的嫁妆填补窟窿。

      柳家靠着早年积攒的人脉,做起了盐的贩卖生意,加上家底优越,柳父成了杭州出名的富商。柳飞絮作为柳家的独女从小就备受宠爱。女儿喜欢俏郎君,非他不嫁,对方本是高门大户,柳父还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无法照拂。祁元白更是再三立誓,表示此生绝不负她。
      祁家的风评极好。祁家主母与老侯爷恩爱情深,祁元白也是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柳父眼瞧着女儿公婆慈爱,婆婆补全了她早年丧母的遗憾。夫君更是洁身自好,婚后诞有一子,在怀孕期间都不曾纳妾。再加上女婿是个有能力的,柳父就在自己弥留之际就将所有的生意都托付给了祁元白,只盼他能好好对自己的女儿。他在弥留之际抚着自己女儿的手:“看你如今过的好,我对你母亲也总算有个交代了。”

      他那时候看他的眼神温柔又心疼,他抚着她的背,陪她枯坐了整晚,更是一手操办了父亲的葬礼,柳家族亲欺她无依无靠,一介孤女,是她的夫君一力挡在她面前,替她应付这些明枪暗箭,那些想从中谋利人更是没人能从他手里讨得了好。亲人的嘴脸那样丑恶,夫君的面庞却那样好看,这些都清清楚楚的印在她的心里,在往后愁苦的岁月中,拿出来细细品味咀嚼,成了支持她的巨大动力。

      她那时候多庆幸啊!虽然失去了父亲,可他的夫君那样的温柔可靠。

      谁料得柳父走后没多久,侯府众人的态度就改变了。倒也不是苛待于她,只是远不如当初那么好了。柳飞絮是有苦不能说。旁人都道她嫁的实在是好,一个个眼红又艳羡。只把她说的抱怨当炫耀。说多了还会被人说不知足。
      柳飞絮拼命安慰自己,自己已经比旁人过得幸福百倍了,不能因为之前过的太好而就贪心不足。她的内心仓皇而又害怕,却眼见着夫君一日比一日冷淡。只得拼命的讨好婆母,奈何婆母总是对他不冷不热。

      “夫君,为何不离我近些?”柳飞絮借着雪光仔细的打量着夫君眉目如画的脸,还是那么的好看,不管看多少次都让人心动。

      “身上带着凉气,你还病着,别再冷着你。”
      “夫君…”
      “快把药喝了吧。”

      他从丫鬟手中递过汤碗,放在床边。

      话说的那样温柔。可他的眼神那样冷硬,曾经那双眼里盛满了对她的喜爱。他曾经亲密的哄着自己喝药。他曾经手把手地喂自己,他曾经会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心疼半天。究竟是哪里错了?他年龄渐长,气质却越发出众,这样俊秀的一张脸出了门,总有小姑娘忍不住羞红了一张脸偷看。可是他却不复从前的天真烂漫,又如何与他相配?

      她哀哀看着他毫不留恋出门的身影。为何不肯多看我一眼,因为我正在病中啊,形容枯槁吗?不对,根本不对,他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停地问自己,为何我们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怜的傻姑娘,她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她的一腔真心只不过是利用的筹码,祁元白这个人的心远比他的脸,远比他的名字来的冷硬的多。

      “夫人,快些喝药吧,药快要凉了!”端药的小丫头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瞧着少夫人那个样,怕是难好了!”端药的小丫头同穿廊路过的丫鬟咬耳朵。
      “可别瞎说,当心让人听见了。”
      “少夫人的命实在是不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却是福气太薄。”
      “我瞧着少爷对新纳的解夫人甚是宠爱,只怕少夫人一去,少爷就会提了解夫人做少夫人。”
      “解夫人一个欢场女子也能做少夫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解夫人乃是谢家的女儿,祖父是赫赫有名的儒学大家,桃李满天下,谢家虽遭到了废太子的牵连,但是人脉还在,少爷纳解夫人做妾,不知多少读书人赞他。”

      侯府的少夫人柳飞絮感觉呼吸越发得困难。听着门外两个丫头声音渐远。丫鬟婆子们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春雪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

      回想她这稀里糊涂的一辈子,他同侯府少爷祁元白花灯会上相遇,一眼定终生,他为她破了灯会上无人能解的灯谜,赢得了场上最大的莲花灯。
      出嫁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新婚的夫君那么好,资容俊秀,才华横溢,又是难得的体贴温柔,公婆关系也和睦,叫她只觉得自己是真真好命。她前半生受尽宠爱,后半生病气缠身,满心愁苦。

      可现在她快要死了,这不对,一切都不对,她的身体原来那样康健。他回想起夫君来看自己那冷漠的眼神,回想起自己与婆母最近的谈话,回想起自己出嫁后的一幕幕。

      可能是快要死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比的清晰。“萍儿,我要见解夫人,你去请她来!快些去!”

      侯府6岁的小公子祁明瑞刚下学,还未来得及跨进院门,母亲身边贴身的丫鬟就匆匆来迎。嘴里直到是少夫人快要不好了。祁明瑞一时间惊慌失措,大脑一片空白,只僵硬的跟着萍儿奔跑,泪水涟涟湿了眼眶。

      柳飞絮这会已经不甚清醒了,到还是努力支撑着想见儿子最后一面。幸而还来得及,柳飞絮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嘴里絮絮的念叨着,祁明瑞仔细地听着母亲的每一个字,他从没有如此认真的听着母亲说话。6岁的年纪,本来不谙世事,却早早的成熟起来,直叫做母亲的心疼。他像极了他父亲,远比这个年龄的孩子聪慧。他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柳飞絮除了天冷加衣此类母亲对儿子日常的忧心,“有一件事你须得牢牢记在心里,我走之后,你要听谢夫人的话。”她抬眼看了看解语花,眼神满是恳求,顶着一口气不敢合眼。

      解语花无甚表情的面孔终是起了波澜,她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扶住柳飞絮的手,道:“我答应你。”在我能力范围内,顾他此生平安。

      得了这句应承,柳飞絮才安心的吐出最后一口气。身心骤然放松,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一生的经历想走马花一样在在脑海中划过。我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做了。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地。

      祁明瑞放生嚎哭,柳飞絮的丫鬟萍儿面色怔怔,哀哀的哭泣。满屋的仆婢也都面带哀色,有那性软的婢子扶着帕子小声的抽泣。

      在这样哀戚的氛围里,只有解语花没有哭,她恢复了进门时不辨息怒的面色,那冷漠的表情,只让人觉得她对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似的。她移开眼,不再看那痛哭的孩童,窗外的雪花仍簌簌的飘落,一如来时一样,梅花在这样的雪里,只衬着姝色更甚,并不会为人类的伤情感到一丝动容。

      祁元白,他始终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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