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花]怪异求生指南》连亘

6、第六章

　　我把蛋糕塞进烤箱，擦擦手，给源光发消息：“所以那个御守是怎么打开的？”

　　源辉我不敢问，但是源光小天使我可以啊！而且还是他主动发短信和我礼貌性闲聊的！此时不唠更待何时！

　　按理来说，我估摸着就石田那个性格，僧人都那么说话了，他怎么也不会自寻死路去开御守吧。大家一般的生活小迷信还是信的吧，御守打开就没用这点他应该知道吧。

　　偏偏御守就那么开了，搞得本来都被御守隔绝到我身边的香菜瞬间又被吸引了回去。

　　……当然另一方面，她也拯救了大概晚一步会被源辉揍的自己就是了。

　　我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过了有一阵才回话。

　　“听哥哥说是，突然有一只黑色的奇怪野猫蹿出来，和他抢御守，等他抢回来的时候御守的口已经被扯开了……总之，听起来很奇怪耶。”

　　……呃。

　　我陷入一阵沉思。

　　是很奇怪，这也太奇怪了。人怎么能衰到这地步，传说中的坏事做多遭报应了？

　　真的吗，我不信.jpg

　　我回了一句话，发过去一个表情包，搁下手机转身去做炼乳。

　　快开学了，我的兼职日程比学校课程早一步回归正轨。

　　我好几天往返兼职的居酒屋，路过石田家，居然都能看见石田的车子老老实实停在了石田宅外面，甚至有一回碰见了石田本人。

　　面容严肃，穿着冷酷，项挂佛珠。

　　……可惜背上还是趴着香菜。

　　石田看到我，有点惊讶，但只是匆匆点了下头就进屋了。

　　嚯，转性了？平时一个月也不见他在家住几次的嘛。

　　我透过他家门口的铁栅栏往里看了两眼。

　　房外布置了几根木楔，拿绳子绕了一圈，看上去是个阵法，大概是源先生布置的。

　　但没有影响到香菜啊，那是针对什么的？总不见得源先生也消极怠工吧。

　　……还是说石田这个倒霉催的不止被香菜缠上了。那我为什么没察觉？

　　算了，无所谓，其实这人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我收回目光，继续盘算下周做点什么。

　　我兼职的居酒屋是个人经营的，老板娘人很好，虽然工资比较低，但是允许我把做的小蛋糕点心带到店里卖，不抽提成——反正店里本来也没甜品这一栏，偶尔还有剩下的饭菜给我带回家。

　　明天开学，老板娘直接给我盛了碗土豆炖牛肉给我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庆祝我回到一个有源家兄弟的学校吗。

　　我捂头。

　　造孽啊。

　　我在石田家拐弯，走出一段，经过另一户人家。天色将暮了，是逢魔的黄昏。

　　紧挨着石田家的那户人家后头有一个小巷子，里头有个简易猫屋，不知道是谁最先建在那儿的，挺用心，木制的，三角屋顶，前面还有两级小台阶，经常有猫蹲在里面或者趴在屋顶上，偶尔有人给它们喂食。

　　我低头经过小巷时手中的塑料袋突然轻轻响了一声。

　　我眨了下眼，侧头，感觉我脚下与小巷内阴影连在一道的影子突然立起来了。

　　……哦，不是错觉，它真的立起来了。

　　还朝我扑过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在它撞到我身上的时候，像是被痛击了一道，往后弹去，瞬间怪异本体就脱离了我的影子，现出原来的面目。

　　用面目来形容也不大恰当，毕竟这玩意儿都没脸。更像是一大团模糊的黑色血肉，在空气中漂浮着翻滚了一阵，缓过被自己攻击反弹的冲势，血肉蠕动着朝着我的方向翻出一张嘴，然后又翻出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这眼睛……

　　我皱眉。

　　怎么有点眼熟……

　　那团血肉开口了，声音很嫩，听起来就像小婴儿说话似的，有些怪异，配上老成的语气，怪异程度double。

　　“什么嘛，”那玩意儿说，“你就是他们说的、传说中那种……不像怪异的怪异啊。没怪异的气息也就算了，干嘛还往自己身上弄人类的气息啊。烦人，你不会是故意引我攻击你的吧？”

　　“我没那么闲吧。”我莫名其妙，“而且我收敛气息就足够装成人类了，干嘛还要特意沾染人类的气息？那种操作很烦哎。”

　　血肉蠕动一会，慢慢勉强拉出婴儿的四肢。

　　“你在怀疑我吗？”它不满地说，“你身上不仅有人类的味道，还是闻起来很好吃的那种，不然谁会去攻击你啊！”

　　“要说好吃，”我眯起眼瞧它，“前几天恐怕这里来了个更好吃的吧？”

　　它静默一瞬，突然暴怒，但似乎又惧怕会牵动源先生布置的阵法，无法来一个大型发作现场，只能猛地向前逼近我，将自己扩张成一大团，保持既不会碰到我又足够将我笼罩在它阴影下的极有压迫力的姿势，开口时我都能闻到它嘴里的鱼腥味……

　　……啥玩意儿，为什么是鱼腥味？它爱吃鱼？

　　“是你！”它的声音有了重重的回音，拉得尖锐，“是你把除魔师引来的？”

　　我对鱼没兴趣，对鱼腥味更没兴趣，战术后仰：“我是怪异，干嘛冒着被消灭的风险去和除魔师接触？更何况，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没察觉到你的存在。所以石田门口的阵是用来防你……？？？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啊啊啊我草你嘴真的好臭！”

　　我在它长大了向我笼罩下来的嘴里惨叫。

　　新生儿稚嫩的初生齿在放大成配得上它这种体型的大小之后宛如噩梦现场，把我的头兜进去之后一合，就要咬断我的脖颈。

　　它发出一声惨叫，自己突然被无形的力量差点切断整截身体，赶紧松口又缩水成小小一团，往后退入小巷阴影中。

　　我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捂住鼻子。

　　妈的，我的种族天赋怎么不能顺势把这种精神摧残也反弹掉？？？

　　怪异在阴影中来回翻滚，身上冒出白烟，伤口却切实地在被逐渐修复。

　　我一时间没动，还在想那双眼睛为什么眼熟。

　　长成这样的怪异……我最近应该没见过啊？以前倒是有可能见过，好像有一阵我见到了各种……

　　唔。

　　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刺了我的脑仁一下。

　　我弯下腰，急促地喘息两口，才慢慢意识到那个怪异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向我走近的石田。

　　他双目失神，颈项上的佛珠冒出细细的烟气，走着走着还掉了个东西在地上。

　　我瞧了一下，是那个御守，已经缓缓呈现被烧焦一般的黑黄，看起来是彻底废了。

　　我转移目光，对上趴在他背上、面目全非的香菜。

　　“啊、啊……啊。”香菜张嘴，声音不大，只是像野兽下意识驱逐入侵者一样，先用声音发出警告。

　　我死死盯着那张残破的脸上无神的双眼，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渐渐完全退出小巷口的范围。

　　石田站在原地不动了。

　　日轮已经快要沉下地平线，逢魔之时将过。石田脖颈上的佛珠随着最后一点日光的消失微微颤抖起来，发出细碎的光，也就是在此时香菜放弃了对石田的控制，乖乖地又扮演起一只勉强算得上无害的背后灵。

　　佛珠镇静下来。

　　……还行。我再次战术后仰。这种时间下这种程度的暴动，嘛，源先生要不是恰巧聚精会神地在观测石田这边的情况，是察觉不到什么不对的。

　　呃至于石田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站在这里，会怎么大受惊吓地跑去源家敲门……

　　我皱起眉。

　　……啧。

　　烦人。

　　石田仍旧呆呆地盯着我，但眼珠微微一动，眼见着是要恢复神智了。

　　我看了石田一会，突然在他意识清明前朝他笑起来。

　　“石田先生，出门扔垃圾怎么没带垃圾袋呀？”我用一种轻巧的、灵活的语调说。

　　“啊……啊？”石田眨了眨眼，看着我，皱起眉，“小理？我为什么、为……会在外面……”

　　他脸上逐渐呈现出意识到什么的、惊恐的表情。

　　？？？

　　我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

　　对付这种都被上身的人来说我的认知混淆能力应该绰绰有余啊？！别的我们不行，这种忽悠人的能力我们一族不说数一数二，至少也是和一般怪异持平的啊！

　　……怎么说，我觉得源家人出现在门口我一定会察觉、然后大踏步跨出去直接撞见源氏兄弟的那天，我好像也是这么自信的哈。

　　我加快语速，朝他眨了眨眼：“石田先生，你是要出来扔垃圾的呀，你刚刚跟我说的，你忘了？”

　　石田愣了一下，脸上惊恐的表情逐渐转为狐疑：“嗯？扔垃圾？我、我是要扔垃圾？那我为什么……”

　　“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拿垃圾袋呀。”我保持微笑，歪了歪头，“是不是太累了呢？啊、还是说，难道你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走出来了……？”

　　“啊不，不是！”石田下意识否认了另一个更糟糕的选项，“我、我就是出门扔垃圾的。呀，居然连垃圾袋都忘了带，哈哈哈哈，我难道得服老了吗？”

　　“怎么会呢，”我语气真挚，“石田先生才四十多吧，正值壮年嘛！……”

　　石田不大想和我唠，我也不大想和石田唠，勉强互吹了几句，就在一阵尴尬的对视下告别了。

　　我注目石田转身离去，拐过了拐角，侧头去看小巷尽头的那个猫屋。

　　一只黑色的、瘦弱的小猫正蹲在门口，睁着那双纯黑的眼睛看着我。

　　……

　　狗屁猫屋。

　　我的瞳孔微扩，在昏暗的环境中更清晰地将那座小屋子的棱角细节收入眼中，并轻轻地、笃定地，对着那只黑猫说：

　　“你是香菜的孩子。”

　　——这根本是个神龛。

　　黑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它那双纯黑的眼看久了，便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切实在改变地，缓缓变形成了片刻前我才见过的、应当属于人类婴孩的眼睛——与香菜极为相似的眼睛。

　　呃，有点吓怪异。

　　半晌，黑猫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

　　随后，似婴孩啼哭一般的猫叫从它嘴里发了出来。

　　在这种叫声中，我听到它用我熟悉的、之前那只怪异的声音说了一句：

　　“噢、噢，嗯，我听说了，你也是杂种啊。”

　　我：……

　　啊？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杂种吗？

　　你从哪里听说的啊？

　　……不，所以我为什么是杂种啊？是什么和什么的杂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