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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刑房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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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靖王府的地下暗处,有一间刑房。这刑房,基本上就是给心远一人准备的,因为北靖王和少主对下人都甚是宽厚,即使犯了错,也不会对他们用刑,但心远不一样。
“你要受尽千般苦,万般折磨,用你的血,给你娘赎罪!”
十年前,北靖王徐漠北冷酷而凶狠的声音,让年仅六岁的小小心远,连骨髓都冷的通透。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间刑房,年纪太小,几鞭子下去便人事不省了,被盐水泼醒,疼的受不了,哭着大叫,却只能换来,更多的鞭子。他们说,不许叫,越是叫越要打。后来年纪大了,逐渐的,能压抑住自己,不再发出声音,他们又加倍打他,说要打到他叫出来为止。其实,他们只是想要他疼,只是想打他,这些,都只是借口而已。
“贱奴,竟敢走神!”
郭老三看他有些失神,随手一鞭子,砸在他腰腹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心远被麻绳紧紧捆住手腕,双脚离地,整个身体随着这鞭子沉重的力道,重重摇晃了一下,除去鞭子留下的流血伤口,血迹斑驳的手腕也因着身体的摇晃而疼痛不已,他却仍是紧闭着淡色的唇,抬头,望着面前满墙的刑具。
佟先生不愧为名医,在少主的命令下,也舍得给心远用好药,心远本来被妖兽所伤,奄奄一息,被他治了几天,竟然恢复了,当他告诉徐步云,心远已性命无忧之时,徐步云便命令,将心远带到这刑房,吊起来,等他修行完毕后,亲自惩戒。
这里,心远来过太多次,一开始,他总是期望自己有一天会习惯,会麻木,但每当他看到墙上各色的鞭子、藤条、烙铁、拶子时,总是会从内心深处升起不可遏止的恐惧,那仿佛要把他活生生撕裂的痛楚,把这恐惧,一笔一笔,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十年了,从来没有一次,是清醒着出去的。
欧阳府中,欧阳钦正跟秦宇辽相谈甚欢。
准确的说,是欧阳钦自己谈的甚欢,秦宇辽只是在听,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欧阳钦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没有,他觉得就算换一个聋子坐在这里,也跟他反应差不多。不,他是连说带比划,就算是聋子也会有点反应,秦宇辽,简直连聋子都不如。
“我派人去打听过,那小奴隶名叫江心远,已经在北靖王府为奴十年了。他娘本是北靖王的正室,却和别的男人私奔,生下孩子,北靖王气不过,四处寻她,待寻到时,却发现那女子早已西去,只留下一个小小孩童,眉眼长得跟他娘一模一样,便把他带回来,终日折磨,为他娘偿罪。”
“北靖王府的下人说,北靖王和北靖少主对他很是苛刻,平日便责罚不断,每月十五,例行责罚四十藤条,每年除夕,还要当众用大刑,当作新年的娱乐节目。听说去年,他一直昏迷到大年初四,才醒了过来,若不是北靖王府的神医佟先生医术高明,他早就死了几个来回了。”
欧阳钦说到这里,禁不住骂道:“想不到北靖王一世英雄,竟然如此小气,娘都死了,还这样折腾人家儿子。要说这江心远也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这般折磨,那天你没细看,他身上全都是伤,新的旧的都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不是一天两天,定然是长年毒打才能留下的伤痕。对了,他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想着去救人,可见本心不坏,我要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他出来。”
听到这里,秦宇辽忽然冷笑一声,把欧阳钦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聋子。
“你笑什么?”欧阳钦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好笑,又是不满又是不解的问道。
秦宇辽看看他,站起来,冷冷的说:“他的身世并无离奇之处,看来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与蝼蚁无异,有什么,值得你去救的?”
欧阳钦被他一句话堵得气闷,也站起来,想要发自内心的痛骂他没人性、冷血、残忍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但秦宇辽根本没给他机会,还没等他说出口,便径直走了出去。
刑房里,紧闭已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徐步云的身影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中,突兀的映入心远的眼帘。
被麻绳捆缚已久,手腕痛楚难当,手指几乎没了知觉,心远艰难的抬头,刚好对上徐步云冷酷而愤怒的脸庞。
心远的眼睛很漂亮,并没有特别大,大到显得太过突兀,而是契合着那轮廓柔和的五官,呈现出恰到好处的形状和大小,清澈如水,透着空灵,如同夏日湖水中闪动的波光,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出几分飘渺,那是纯粹的美,即使身处昏暗血腥的刑房,也不能折损一丝一毫。
这双眼睛,这张脸,都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那个夺走了父亲的爱,即使死了,仍让父亲多年不忘的,可恶的女人。
“给我打!”
徐步云恨恨道,三个字,掷地有声,语气中,是不容辩驳的残暴与坚决。
郭老三见少主如此,知道是动了真怒,不敢怠慢,连忙抡圆了胳膊,挥舞起手中皮鞭,狠狠打在心远身上。
郭老三本就有些修为,此刻又尽了全力,那皮鞭的力道格外厚重,皮鞭所过之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之外,连内脏都跟着震动,单薄的身体,随着鞭子的抽打无助的东倒西歪,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树。
疼,这痛楚仿佛妖兽的利爪,要把他撕得支离破碎,心远紧紧咬牙,压抑住就要冲口而出的惨呼。
少主没说具体的数目,郭老三也就没有数,只见鞭子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不多时,心远身上便布满了狰狞的鞭痕,背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胸腹部也布满了绽裂的血口,血花溅落在墙上、地上,斑斑驳驳,那淡淡的唇边,也逐渐溢出血色,顺着小巧的下颌流淌着,在苍白的脸上,画出一道惊心动魄的红线。
渐渐的,眼前的景象看不太清晰了,心远忽然有点害怕,害怕整桶的盐水泼在身上,那蚀骨的痛。
“少主,他要晕了,可要用盐水泼醒?”郭老三察觉心远即将昏迷,停下鞭子,询问道。
徐步云看到心远的惨状,心中浮起邪恶的满足之感,满心的怒火终于消退了一些,语气不似初时那么愤怒了,而是透着狡黠;“盐水?为何要用水?”
郭老三愣了一下,便领会了少主的意思。只见他用蒲扇般的大手,从麻布的袋子中,抓起一把粗盐,用力揉进心远胸口绽裂流血的伤口。
心远的身体如同被抛入火中的鱼,剧烈的抽搐起来,拼命想要躲开那只大手,郭老三见状,一面用另一只手扳住那细瘦的腰身,让他再无处可躲,一面更加用力的,将手心中粗糙的盐粒,推向心远的伤口深处。
心远并没有多大力气,根本无法躲开他的钳制,疼痛疯狂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本已迷离的目光再次清晰,漆黑的瞳仁被痛苦和绝望填满。纤细的颈项不自主的仰起,形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冲口而出的惨呼声却戛然而止,被他硬生生,压抑在喉咙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身体的颤抖逐渐减弱,当那把粗盐完全在他伤口中溶化之时,他已经全身瘫软,漆黑的头发,被冷汗浸湿得通透,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徐步云看得很是满意,走上前去,伸手抬起心远的下颌,让他无可躲避的,直视着自己的双眼。
“江心远,你厉害了,竟然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徐步云满面狰狞,双手用力,心远只觉下颌的骨头将要碎裂。
“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要知道,你若死了,你养娘和大哥不但会死,还会死的很惨!”徐步云说着,松开心远的下颌,恶意的,用力揉捏着他刚刚被揉进盐的伤口,引起一阵战栗,“今天,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他终于放开心远,转头望着墙上的刑具,想要从中挑选几种,来继续今天的酷刑,他的目光在那些可怖的刑具中逡巡,还没等他拿定主意,就听到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他没有紧张,因为,听着脚步声,他便知道这是谁了,来的,只不过是他的丫鬟,兰香。
他整整衣冠,推门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兰香那张娇俏的脸。兰香的语气略有些急切,说;“少主,宁王来了,正在醉花厅等你。”
秦宇辽?他来做什么?徐步云心中不解,这个宁王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会在此时来到北靖王府?他要做什么?
徐步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是客,而且是无极门四王之一,不能怠慢,便要整肃衣装,前去会客。回头看了看刑房漆黑的铁门,他又觉得,今晚对心远的教训还远远不够,他看了看兰香,忽然有了个主意。
“兰香,你可曾对人用刑?”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兰香,问道。
若是让他救的人,反过去折磨他,他心里,该是如何难受?徐步云想到这里,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点笑意。
看到兰香惶惑的摇头,他的笑意更甚了,说:“你进去,挑两样刑具,整治整治这贱奴,只要留下性命,怎样整治都随你。”
兰香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却并没有推辞,反而极其灿烂的,绽放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走进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