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里没有光》Niche

2、五千块

　　下午返校后，江幼芮倒是静下心来认真听课，只是……她略显烦躁地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划了多道痕迹，抿抿唇，听不懂，跟不上。
　　熬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老师刚出教室不久，教室里惊呼声霎然而止，一瞬平静，邵睿华身后跟着几个朋友大摇大摆地从教室门口进来，扫视一圈，朝着江幼芮走来，教室里留下的人和教室外面看热闹的人随着邵睿华的路线看向江幼芮。
　　她抬头看了眼周围，又快速低下头，收拾东西的手背青筋显现，她加快了收拾书包的速度，邵睿华敲了敲江幼芮的桌子，他的朋友催促着教室里的人快点收拾完走人。
　　江幼芮坐在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现金递给邵睿华，纸币整齐且崭新，邵睿华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人这么怂，接过来当着她的面一张张数完，并且挨张认真假。
　　“你站起来。”邵睿华把钱伸到她面前抖了抖，“站起来给我道个歉鞠个躬，这事就过去，钱也还你。”邵睿华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躺在巷子里求助时这个漂亮女生的反应，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江幼芮垂着眼没动作，邵睿华和她僵持了五分钟，教室里极其安静，邵睿华的朋友互相对视，不清楚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啧。”邵睿华手一扬，粉色的纸币飞舞着在江幼芮的附近，“没意思。”他踹了一脚江幼芮身边的桌椅，发出“刺啦”的噪音，“走了。”他和朋友勾肩搭背地离开。
　　江幼芮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会儿，蹲在地上捡钱，“一张、两张、三张……”她抬起头看到离开又回来的邵睿华举着手机录像：“继续捡啊，怎么不捡了？我发现你捡钱的样子特好看，真的，把我都迷住了。”他朋友在后面嘻嘻哈哈地附和着。
　　江幼芮低头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没有给邵睿华任何反应，邵睿华自己觉得无趣，保存录像收起手机，让自己朋友先走，自己蹲在江幼芮面前：“你给点反应啊。”
　　“你这么无聊，让我很不爽。”
　　“说话。”
　　江幼芮抬头看他，她的眸子颜色天生浅淡，在夕阳下泛着浅金色，眼珠淡漠，就像当时在小巷里看到的一样。
　　“你对我很不屑啊？”
　　邵睿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逐渐用力。
　　“你是哑巴吗？”
　　江幼芮伸手想把下巴上的手拉开：“放开我。”她的力气很小，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只有眸子里的负面情绪过于锐利，浓重的厌恶。
　　像猫一样。
　　邵睿华甩开她站起来，江幼芮来不及，跌坐在地，看着邵睿华转身离开后把钱一张张捡回来，点清刚好整五十张。
　　她松了口气，可以还给白梓易了。她站起身摇摇发昏的脑袋，把书包拉好，快步离开了教室，就好像后面有怪物在追赶一样。
　　“嗤，还挺有意思。”黑色的人影从后门走进教室。

　　“幼芮回来啦。”家里人刚好摆饭，说话的是江幼芮父亲的妻子宇文妙，已经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她看起来依旧年轻美丽，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和岁月沉淀的优雅，“快回房间放下东西来吃饭。”
　　江幼芮冲她笑笑，然后说好。她的房间在一楼，走进去后一只猫过来蹭了蹭她的腿，江幼芮蹲下摸摸她的头：“乖宝今天开心吗？”猫咪是只纯白色的土猫，已经养了三年，她又起身给猫打开了罐头，在里面加了营养膏等辅食，看着猫咪开始吃后，换了居家服又出了门。
　　餐桌上很是热闹，江幼芮的同校高二学姐江代婷是宇文妙的亲生女儿，在叽叽喳喳地跟家里人讲学校的事情，宇文妙微笑倾听着女儿的生活，江代婷的弟弟江代亦则时不时插话，给自己的姐姐泼冷水，惹得江代婷朝着母亲宇文妙撒娇：“阿亦今年考一中，等他考上之后就能明白他姐姐我的学习成绩有多好了，他居然还敢嘲笑我。”
　　“啊，不过我马上就要升高三了，我真的很紧张啦。”江代婷嘟着嘴向母亲寻求安慰。
　　宇文妙也如她所愿，出言安慰了她几句，成功把江代婷逗笑才罢休。
　　江代亦冷哼一声：“我成绩不好也能考上一中，你成绩倒是好，有把握考上哥的大学？”江代亦和江代婷的哥哥，宇文妙的亲生儿子江代哲，从小到大都是榜样，姐弟俩都很崇拜他，目前在国外名校念金融。
　　江代婷回怼他：“那我又不要出国，我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你能吗？”
　　江代亦不吱声了，半晌默默学着江代婷的语气说：“那又不是我要上高三。”
　　江代婷像江代亦一样冷哼一声，和家里人说起了别的话题。
　　“爸爸今天又要在外面吃饭啊。”她担心地说：“那爸爸肯定又要喝酒了，不行，我要打电话跟他说。”说风就是雨，江代婷拿起手机就给父亲打电话，脸上挂着自在愉悦的笑容跟自己的爸爸撒娇卖痴，得到了父亲尽量少喝的回复后才开心地挂断电话。
　　等到江代亦、江代婷吃好离开后，江幼芮才说吃好了，宇文妙也顺从她让她快点回房间写作业，江幼芮挂着笑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猫窝在江幼芮的腿上睡觉，江幼芮握着笔杆敲敲脑袋，“作业好难……”快要期末了，她抿唇看着大片空白的作业本，自我厌恶的感觉又涌上来，她用力合上题本，打开平板开始画稿。
　　她揉了揉猫咪，自言自语：“这次的要求是温暖，夏日的恋爱啊。”江幼芮笔下渐渐成形，衣服颜色浅淡温馨，容貌精致，暧昧的阳光下男女主对视着，夏日微风扬起衣角，环境都因人物的发光而显得模糊虚幻，色调温暖，人物美好。
　　直到夜半，江幼芮才停笔，画稿交给编辑后坐在书桌前对着作业发呆。
　　“等高二分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了。”江幼芮在白猫背部缓缓抚摸：“我真的太差劲了。”她打开电脑搜索着作业答案，老师说大部分人的智商都是差不多的，取决于你的努力，然而江幼芮早已认清自己与这些大多数人智商的差距，对于数学，对于物理化学，她听十遍的课程依旧听得云里雾里，而别人听一遍就已熟练于心，甚至翻翻课本就会做题。
　　写完作业装进书包后，“宝，姐姐真的好笨。”江幼芮举起猫咪对着她亲了亲：“乖宝如果是人类的话一定比姐姐聪明好多。”她的眼光落在桌上的美工刀上，沉默了会儿，摸了摸猫咪的头：“我不想吃药，吃药会做噩梦，可如果不吃药，我的生活就是噩梦。”她弯腰放下猫咪，猫迈步走向猫窝，甩了甩尾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江幼芮迟疑着向美工刀伸出手，半空中又收回去，闭了闭眼，拉开了抽屉拿出药盒，白色药片放在掌心，她静静看了许久才拿水吞掉它们。它们也是怪物。

　　在学校江幼芮仍是自己一个人，同桌不在，也没有同伴，一个人下课买水，一个人在体育课上独自活动。中午白梓易在人走后来到教室，江幼芮把钱还给他，白梓易扬了扬眉：“发生什么了？”江幼芮摇摇头。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出了教学楼，白梓易走在她身侧问她，江幼芮突然发起呆，阳光洒在穿着校服的男生身上，身材挺拔，容貌温润，像极了昨晚她笔下的男生。
　　她看到白梓易一直笑着看她发呆，不好意思地莫名瑟缩了一下说：“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是，说出你自己的想法。”白梓易笑容清浅，温和而不容人拒绝。
　　她试探地问道：“咖喱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白梓易无奈地对她说，手想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看到近在眼前的学校大门，又放下了。
　　“老大，看见了没，这俩果然有情况。”
　　邵睿华和几个朋友在学校门口等女生买奶茶时看到了白梓易和江幼芮，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心情，邵睿华一直紧盯着江幼芮，视线强烈到江幼芮都能感觉到，她回头看到邵睿华，又紧接着回过了头继续和白梓易说话，只是步伐加快了些许。
　　白梓易不动声色地侧脸看到邵睿华几人，手臂搭在了江幼芮的肩上。
　　“我的天，白梓易这么刚的吗？”
　　“这是学校门口啊，学长牛逼。”
　　邵睿华不爽地“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厉害的，他想到冰凉的手指把他握在脚腕处的手一根根掰开时女孩的表情，冷淡，又厌恶，淡漠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反倒是像被蝼蚁打扰到的神明，转眼间，邵睿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呵，神明，她也配？
　　“对了老大，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这么看不惯这转学生？她惹到你了？”
　　“我猜是因为转学生太好看了，老大想引起她的注意，哎，别说，真挺多人课间去看她的，不过就是太高冷了，没见她笑过。”
　　“高冷啥啊，你看她在白梓易面前笑的，人有男朋友了，这是不想给别人想法，懂吗你？”
　　“行行行，我不懂，我只知道反正老大没戏。”
　　邵睿华当时就看向说话的人，我没戏？他笑着问：“为什么我没戏？”邵睿华很少笑，他五官单个出色，组合在一起更加出色，更加具有凌厉的攻击性，笑起来时给人的攻击感更甚。
　　“白梓易，白学长，品学兼优，温润如玉，和老大完全是相反类型，江幼芮选了白学长，说明白学长这种是她的理想型，老大就是理想型反例，这不是很明确……啊疼疼疼老大，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