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零]孤岛》昱舟

10、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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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败下阵的是远矢莉磨，她看起来很狼狈，手里的匕首几乎快要握不住，抬起的手臂都在颤抖。

　　“莉磨。”支葵千里将她护在身后，但他的情况也不比远矢莉磨好到哪儿去。

　　锥生零最先注意到他们俩的情况，他明白这只是个开始，队员会陆陆续续体力不支，戒心下降，包括他自己也是。

　　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玖兰枢扭头看向他，他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蓝堂英听见了，快速又不容反驳回着：“刚刚还信誓旦旦说着什么为了胜利，怎么？这就想放弃？”

　　“我是有选择的，”锥生零垂下手，“而你们没有。”

　　蓝堂英听不明白锥生零在说些什么，只是哼了一声，抬手将刀尖刺入正面扑来的怪物脑袋中。刚开始他们还不太能一击即中，但手起刀落的次数多了，几乎都快成流水线了。

　　玖兰枢却什么都没说。

　　锥生零抽眼看了一眼渐露疲态的队伍，手里的匕首他突然就握不太住了，在打杀声中，在前仆后继的怪物的低吼声中，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微不可察。

　　蓝堂英就在锥生零旁边，那匕首掉在地上又被扑来的丧尸踢了一脚，刚好被他扫进了眼里，他当下快速一瞥锥生零空空如也的双手，忍不住骂了一声。

　　“操！”蓝堂英快速拔出还没在丧尸脑里的匕首，反手刺进了锥生零前面的丧尸脑里，“你他妈干嘛呢！”

　　锥生零一句话也不说，抬手用小臂横档在蓝堂英面前，将张着腐烂大口欲袭击蓝堂英的丧尸拦了下来。蓝堂英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你，你干嘛？”他声音都是颤的，面前那张后牙槽都能一览无余的嘴正卡在锥生零横亘在他眼前的小臂上，红色的血液顺着小臂的轮廓往下滴着。

　　其他的成员仿佛纷纷有了感应似的，分出多余的目光看向蓝堂英和锥生零两人。那怪物意识到自己吃到了食物，行动开始兴奋疯狂起来，他双手抓着锥生零的小臂，想要继续啃食。

　　玖兰枢最先反应过来，他就在蓝堂英旁边，当下握着匕首就给了那疯狂的怪物一刀，那东西立马没了行动，牙齿刮着锥生零的小臂倒下，在锥生零被咬掉一口的小臂上再添了几道伤痕。

　　那伤口有些狰狞，咬在靠近手腕的地方，一口就见了肉下的森森白骨，鲜血直流，还有半块被那怪物牙齿生生刮掉的肉块吊在半空。蓝堂英一下就红了眼，颤抖着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玖兰枢看向锥生零，眼里是浓郁的沉痛，但看到锥生零后，又转成了怀疑。那人太淡定，脸上除了比之刚才微蹙起来的眉头外，似乎对这种伤不太在意。可很快玖兰枢就发现他错了，因为他看到了锥生零紧绷的腮帮。

　　痛是肯定痛的，锥生零忍耐力非常优秀，即使如此，这疼痛也叫他出了层冷汗。

　　“锥生君，现在说这个很不合适，”早园琉佳语气沉重，“但你被咬了。”

　　被咬了就会被感染，谁也说不清感染的空白期是多长时间，有可能这一秒和他们背靠背的人下一秒就能转身袭击他们，也有可能在他们全员被分食时加入眼前这更大的队列。谁也说不清楚，但谁都知道从被咬的那一刻开始，锥生零就已经不是他们的战友了。

　　“嗯。”锥生零收回手，不轻不重地回道，他没看任何人，视线盯着眼前的怪物群。

　　“我·······对不起，”蓝堂英缓过神了，眼眶湿润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锥生零扭头看了眼，虽然对方手里击杀丧尸的动作还没停下来，但眼眶红得惹眼，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交换，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应该的。”锥生零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蓝堂英的头发，“而且，这次行动我既然做了保证，就一定会让你们平安回去。”

　　玖兰枢望向锥生零，锥生零越过蓝堂英时有晃动的头与他对上了目光：“你是不是没有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

　　“是。”玖兰枢坦然道。

　　锥生零放下手，收回视线：“那我们的关系破裂了，接下来做的一切，你没权阻止我，事后也没权以任何形式责罚我。”

　　“努力活下去。”

　　锥生零目光平静，眉眼冷淡，他一手揪住一只丧尸的衣领，将对方拉至自己面前，另一手伸进自己口袋里，摸着那把折叠小刀，指尖从塑料的包装纸上滑过。他埋头在丧尸脖颈间，张口咬了上去，手里折叠小刀稳稳插进怪物的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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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锥生零独自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那把折叠的水果刀在他手里好似活了过来，花样翻转间，就是好几个倒下的丧尸。

　　一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锥生零手下死掉的怪物越来越多，他埋头在丧尸血肉间的次数就越多，血液染红了他整张嘴。

　　众人既惊讶又沉默，对此场景，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对方在杀戮，即使敌人是一堆怪物。

　　玖兰枢即使有过心理准备，但明显心理建设不是这方面，因此他也有些震慑，惊讶过后又起了别的心思。

　　锥生零速度快，出招狠，他们这边战力大增，很快压力减轻了不少。可锥生零本人就不太妙，这种边补充能量边战斗的方式他不是没有试过，但当下敌人数量太多，也不见有半分要散开的趋势，长此以往，他精神上倒是疲倦了不少，手上动作仿佛已经固定好了程序，什么时候该扬起，什么时候该落下，连下手角度十只里，都有两只是一样的。

　　这样不行，这样拖下去最先扛不住的还是他们这边。锥生零抬手用衣袖抹掉自己嘴角的血迹，红色在他嘴角大面积渲染开，他眼睛盯住了远处被层层尸体堆积起来的异形种，心里不禁泛起恶心感。

　　他没有选择，身后是气喘吁吁的探索队成员，他可以自己一个人远离这场战斗，但是他为了一己私利才把他们拖下了水。

　　锥生零看了看不远处被他们随意停在路边的车子，对着一行人说：“一会儿可以跑的时候就不要犹豫。”

　　他们沉默不语，玖兰枢和锥生零对视着，对方很快受不了他的审视转过了头，玖兰枢问道：“你呢？”

　　锥生零一言不发。

　　没什么好问的，更没什么好答的，他们都知道回答。

　　“你呢？”玖兰枢锲而不舍，可他的语气又不像挽留，仿佛他只要一个答案。

　　“我会离开。”

　　蓝堂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架院晓拦下了，他不满地看向对方，却发现架院晓神色也不是很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玖兰枢。他想他得说些什么，必须要说些什么，可前方袭来的丧尸打断了他开口的勇气。

　　“你不能离开。”玖兰枢说道。

　　锥生零意外地回头看着玖兰枢，被红色染花的嘴有小小的弧度：“我已经不是探索队的人了。”

　　“你是探索队下一个目标。”玖兰枢眼看着对方那点弧度消失不见，“你不能离开，你得逃走，逃得远远的，但我们还是会见面。”

　　锥生零默然转过了头，往前方异形种的方向走去。

　　“队长！”蓝堂英叫道。

　　“枢······”一条拓麻欲言又止。

　　玖兰枢摇了摇头，太晚了，从他把锥生零的检查报告发给总部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锥生零是忍着作呕感咽下了异形种的血肉，他用刀剖开了它的脑子，露出里面一块极小的暗红色的已经裂开的核，他没吃过这玩意儿，可单靠血肉来补充体力迟早会成为被扑食的一员。

　　他有些犹豫，吃下了内核，自己可能也会成为怪物中的一个，可他本就是一个怪物。

　　锥生零心底有些烦躁，最后还是扔了手里的东西，他不能赌这一把，他不能把那几个人当成赌注。

　　异形种的血肉给了他很大的能量来源，他身心都得到了满足，体内仿佛有用不尽的精力。

　　锥生零是强大的，玖兰枢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知道，这次他才知道，锥生零的强大来源于什么。

　　他看着对方一身迷彩服被抓的破烂，银色的发沾上怪物的血液，鸢尾般紫色的眼像染了血色，明明还是紫的，他却看出了红。对方当初一身白衬衫、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双干净的白鞋站在他面前时，有没有想过跟着他走会有这么一天。

　　他突然想念那锅咸得让人抱怨的咖喱，和对方在副驾上映着月光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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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锥生零真的给他们打开了一条路，在玖兰枢的指挥下，一众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车子上，发动机轰鸣，引擎声盖过了打杀声，车子迟迟未开动，丧尸眼看着就要冲破锥生零的抵挡冲过来。

　　蓝堂英固执得踩着离合不肯松脚，后座的玖兰枢没有催促，只是吩咐着架院晓驾驶着房车先走，他们再等等。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等来的是什么，但仍然执拗地看着锥生零的背影。

　　玖兰枢一行人一走，锥生零这边负担顿时轻了不少，那群丧尸本就没有攻击他的意图，只要他不主动拉仇恨，对方只会盯着玖兰枢他们。

　　他于是不再抵抗，任由身边丧尸从他旁边走过，却始终不肯回头。

　　玖兰枢终于道：“走吧。”

　　蓝堂英骂了一声，送了离合，踩上了油门。

　　玖兰枢看得见，他从后视镜里看得见锥生零，他看着对方和他们往相反的方向离去，手里一向玩得顺手的折叠刀忘了收，还握在手里，血线顺着刀身流，一时无法判断是谁的。

　　他只觉得那身影看起来落寞，又疏远了所有的人情冷暖。

　　锥生零是有温度的。玖兰枢想，那天他背着醉酒的人，从他肩胛上滑下的泪一路滑到了他的心房。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触动，有些难过，又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很快回到了总部，加入了迎敌的准备。北部的这条线已经被他们击溃，没什么隐患，他们只需要应对东部和南部两条线，对方人数多，他们装备也不错。玖兰枢回到总部就投入了前线的指挥，十四支队员不知集体发了什么疯，在精疲力尽的状况下，还在后勤作战，蓝堂英更甚，回来抓着巧克力，红着眼吃了一大把，提着枪加入了前线。

　　大家都感到奇怪，明明十四支队伍光荣地完成了一个在他人看来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且全员存活。有人猜测也许北部并没有成群的丧尸，十四支探索队只是夸大了那么几十只丧尸组成的小群，为了时候联盟颁发的荣誉。

　　他们闭口不言，谁也没办法再去打听。

　　战斗历时一天一夜，总部城墙外面堆了小山一样的尸体。清扫工作让大家纷纷叫苦连天，放着不管八成会腐烂败坏。

　　玖兰枢向上面申调了一支小队，二十多人，说东部还有没清理干净的丧尸，他得去善后。

　　十四支探索队的队员这个时候仿佛才知道了疲累，没有一个人申请要和自己的队长一起去。

　　玖兰枢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丧尸零零散散分散了不少，他们是一路上解决过来的，真的站在当初撤退的地点时，只有满地的尸体，空气里全是腐烂的臭味，这地方已经成了蛆虫苍蝇的盛大狂欢派队。

　　清理完周边的丧尸后，玖兰枢让小队先回去，他留下来打扫战场。

　　没有人愿意面对这一烂摊子，即使对方是联盟响当当的玖兰队长，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锥生零没走远，他仿佛知道玖兰枢会回来一样，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倚着树修整。玖兰枢找到他的时候，对方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树，摊开的掌心还有几块包装完整的巧克力。

　　“入口有点涩，在嘴里化开后带着甜味。”玖兰枢说。

　　锥生零起身，把东西收进口袋里，他走出来，到了马路上，四周除了玖兰枢没有其他人。

　　玖兰枢跟在他后面：“你知道我会来抓你，不逃吗？”

　　“你一个人？”

　　玖兰枢点了点头。

　　“你打不过我。”锥生零笃定。

　　玖兰枢倒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比战力他确实不及锥生零。

　　“我来打扫战场。”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着路上横七竖八的散发着臭味的尸体，“你呢？”

　　“等你。”锥生零看着玖兰枢，“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玖兰枢却不直接回答：“优姬当时感染的时候，一点症状都没有，没有高烧，没有任何异样，谁也没注意到。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我们相处的，我想知道。”

　　“我和她不一样。”

　　“哪点不一样？”

　　“她和你们有感情，而我没有。”

　　玖兰枢也不继续这个话题：“我当时在瞄准镜里和你对上了视线。”

　　“？”

　　“你咬了它一口，抬眼的时候我看见了。”玖兰枢继续道，“比起怀疑，我当时更担心你的身体，但你没有任何症状，我回到支部当天，去信息库查了你的资料。”

　　锥生零恍然大悟，他笑了笑：“那天晚上，我喝了酒，说了什么？”

　　“你说你饿了，说你难受。”还在他的背上哭了。

　　锥生零有些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他无声地看着玖兰枢，想等他说些什么，可对方也没说。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相对无言，远方是坠下的太阳，脚下是血浸的土地，身后横尸遍野，在四下无人的荒野。

　　除了他们。

　　只有他们。

　　良久，锥生零才开口：“我走了。”

　　玖兰枢回道：“会再见的。”

　　锥生零走后玖兰枢一把火烧了尸体，连同周围的树木一起，他隔着熊熊火焰试图再看一次锥生零，但他只能看见烈火和黑烟。

　　回到联盟的时候，火还烧着，站在哨塔上还能看见远处渐弱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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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针对第十四支探索队队长玖兰枢递交的报告，联盟召开了规格最大的会议。会议室里齐聚联盟政府高层、研究人员、军队管理部门等，就锥生零额外做的病毒与免疫细胞共生实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两天后，联盟下达了追捕锥生零的命令，玖兰枢作为此次事件的发起人，成为了此次追捕行动的首脑。

　　十天后，追捕小队装备完毕，由一条拓麻带领一支队伍往南部出发，架院晓带领一支队伍往东部出发，蓝堂英带领一支队伍往西部出发，早园琉佳、远矢莉磨和支葵千里各带领一支队伍进行援助。玖兰枢则带领一支队伍往北部出发。

　　锥生零一路往北，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回去找他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