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商》千年木

2、产品发布会

　　产品发布会那天，商梓霖打扮得精神，身旁的化妆师不停给他整理着发型，但总有那么一缕头发不服气地垂在他的额前。他皱了皱眉，看到纪屿走了过来，又恢复了笑脸，“屿哥。”
　　纪屿笑意盈盈，两个人都是西装革履，但气质却有所不同。商梓霖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平时见他都穿得休闲，这会儿是正式的场合，穿得考究，衬得他本就俊俏的脸更有味道了，去了他平时那几分的憨气。而纪屿的脸也不输任何一个明星，只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穿着三件套西装更散发出成熟稳重的味道。
　　“梓霖你这头发垂下来，也好看。”他伸手把那缕不安分的头发定格在他的鬓边。
　　“那就按屿哥说的办。”
　　纪屿的笑意更甚了，“那我们今天、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商梓霖握上了纪屿悬在半空中的手，又很快放开了。
　　后台的人着急找着纪屿，这是他们公司在北京办的第一个发布会，不仅许多娱乐八卦媒体为商梓霖而来，也有许多经济板块的记者等着纪屿露面。为了为他们公司在北京立稳脚跟，纪屿要为产品做介绍发言。
　　商梓霖看着纪屿上了台，炙热的灯光打在纪屿的脸上，纪屿却没有半点怯场。
　　他认识不少老总，但没有一个人是像纪屿这样的。
　　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上来纪屿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他解释不了为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会对纪屿说那样唐突而暧昧的话。如果纪屿真的要……包养他呢？
　　但他也知道纪屿不是那样的人。
　　至少纪屿是个正直的人。
　　身后突然站了个人，“老板，”助理林助理给他带了杯水，“等会儿的庆功宴咱要参加吗？”
　　“白棋少爷可是要从法国回来了。”林助理说，“如果你不去接机，他该闹脾气了。”
　　商梓霖喝了口水，抖了抖自己的衣襟，“让他自己来找我，惯得他，谁让他一言不合就跑去法国找灵感，害得我的剧本半天都完不了稿。”
　　他看向台上发言的纪屿，“庆功宴当然要去……不仅我去，你让今天工作室来的人都留下。”
　　“好。”

　　产品发布会办得十分成功，结束后纪屿还大方邀请了所有到场的媒体参加庆功宴。商梓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在圈里一向以冷淡出了名，因为年轻气盛的时候说过一些错话，被人大作了文章，后面他就明白了沉默是金的道理。所以搭话的时候他恭恭敬敬，但要探他的口风比登天还难，所以媒体们也识相地没有长枪短炮地对着他。可这回是他与前公司解约后第一次露脸站台，还是有些不死心的人过来探听他的口风。
　　商梓霖局促地站在几个人中间，脸上虽然和善，但脚底随时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一想自己那几个蹩脚的借口，还包括尿遁，又觉得不够光彩，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这时候，纪屿端着酒杯向他们走过来，他简直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张口就喊道，“屿——”
　　“纪总！”
　　他可不敢在媒体面前再造出什么料了。
　　“原来你在这儿，”纪屿看了一圈他周围站着的人，翩翩有礼地说，“不好意思，各位，我和我们家代言人有些事要说，麻烦借个方便。”
　　商梓霖看纪屿的眼里满是感激。
　　等远离了人群，他就谢道，“谢谢屿哥给我解围。”
　　“没事，”纪屿说，“我看你在台上都没出那么多汗。”
　　“我上台从来都把台下的人当成萝卜头，不顶事。”他笑着回答。
　　“你可真好玩。”纪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却把商梓霖给摸愣住了。
　　这个动作要说对小辈做，倒也是那么回事儿，但在商梓霖眼里却有些暧昧。纪屿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干咳了两声企图化解尴尬，又提议道：“这样吧，我带你去吃宵夜，如何？”
　　“屿哥不用看着这场子吗？”
　　“该做的致辞都做了，该见的人都见了，剩下就交给我的部下了，”纪屿解释，“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正好我想和你聊聊电影那个项目——”
　　“而且是带你去吃你爱吃的烤鸭。”纪屿笑道，“熟人介绍的老字号。”
　　在投其所好这一方面，纪屿一定是能手。三两句话就把商梓霖治得服帖，一听到烤鸭哪还有什么心思留在这无聊的庆功宴上。
　　他给林助理发了个报备的短信，就跟着纪屿匆匆地上了车，要去找北京最美味的烤鸭了。
　　店依旧是老夏推荐给他的，但不是什么装潢高雅的店，而是个普通的小店铺。卫生上倒说得过去，只是下车前纪屿皱了皱眉头。他俩今晚穿得光鲜靓丽，和这家卖烤鸭的小店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商梓霖倒是兴致勃勃，他常年呆在剧组，吃到的烤鸭都是外卖上的，这回一看这家店就知道是家门道深的老店，一定十分美味。他不客气地坐下了，这会儿天晚，老板说只剩下最后一只，商梓霖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撞了好运。
　　等烤鸭上来，却没想到纪屿说他不吃，只给自己要了杯白水。商梓霖怪不好意思的，纪屿就解释自己其实在庆功宴上就已经吃饱了，于是没心眼的商梓霖也就没有负担地享用起那最后一只烤鸭。
　　烤鸭是用铁钩架着的，皮烤得焦脆，香气扑鼻，一看就是做得极好的。
　　纪屿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想着如果有什么狗仔队看到大明星这样的吃相，把他登上杂志，怕不是要碎了小姑娘们一地的幻想。
　　“屿哥，要不我分你一点吧？”商梓霖看着纪屿喝着白开水的样子，有些愧疚。
　　“不用，”纪屿说，“你吃得开心就行。”
　　“不过，我这次确实是要找你说电影的事情。”
　　电影的策划书和剧本他都看过了，剧本上确实是一个好故事，只是策划书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策划书是我写的。”商梓霖不好意思起来，“我瞎写的，想着到时候再找个专业的人写个仔细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没太注意，如果您要啊——”
　　“没事，我让我的人来做。”纪屿安抚道，“这个项目如果能准备好，确实不错。”
　　“是，我也这么觉得，剧组该有的人其实我都联系得七七八八了。”商梓霖说，“导演、编剧、制片……现在就是差个女主角。”
　　纪屿以为是缺个什么呢，一听倒乐了起来，“国内女明星这么多，梓霖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吗？难道梓霖想请个好莱坞女星？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商梓霖撇撇嘴，“我看上的那一个是我前东家的艺人。”
　　“哦，那就有点难办了。”
　　纪屿明白，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给商梓霖配上这个女主角，比起抢人不如换人更快。
　　“你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没有。”商梓霖摇摇头，“看完这剧本，我只想到她了。”
　　“谁呀？”
　　“田静。”
　　纪屿这个不了解演艺圈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这是谁，他承应着，“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而这句话却让商梓霖十分受用，感激地说了句，“屿哥……你对我真好。”
　　纪屿对身边的人好，是周围的人有目共睹的。但这一次却是纪屿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对商梓霖的关照有些过了头。正在两个人的周围升腾起奇怪的氛围时，一声叫喊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梓霖！”
　　白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我想死你了！”白棋一把抱住了商梓霖，震惊得让商梓霖泛着油光的嘴都合不上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林助理跟我说的。”白棋终于放开了他，转身看着桌对面的陌生人，“这是谁？”
　　商梓霖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要投资我们的电影的纪总。”他又介绍白棋道，“这是我的御用编剧。”
　　“久仰，我是纪屿。”
　　“白棋。”白棋扬了扬下巴，像是应了下来，好不骄傲的样子。
　　纪屿和白棋礼貌地握了手，“梓霖，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嗯。”商梓霖点了点头，“屿哥慢走。”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却让白棋皱起了眉头。等目送着纪屿上了车，白棋才转过身来，用不可名状的目光打量着商梓霖，“梓霖，你什么时候和这个人那么好了？”
　　“哪有这回事儿，我们就是在发布会后普通地吃个饭。”
　　白棋看着周围朴素的环境，大跌眼镜道：“在这？”
　　他冷哼了一声，“你可别想骗我，你素来最讨厌应酬，更何况是这种商人。”
　　“你们……”白棋啧啧了两声，“不会是——”
　　商梓霖赶紧制止住了他的话头，“你可够了，别去了趟法国，回来就变成外国人，只会胡言乱语了。”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推着白棋往外走，“走走走，你刚回来，我替你接风洗尘去。”
　　白棋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这个点？”他想了想，道：“先开个房让我睡一觉吧，刚回来，困得很。”
　　“你又不回家？”商梓霖迟疑道，“白伯父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放心吧，他不知道我今天回来，”白棋拍了拍胸脯，“赶明儿，赶明儿我就回去。”
　　商梓霖拿他没办法，帮着提着他的行李，两人一同走进了夜色。

　　“纪总，我们接下来去哪？”
　　车里的人看着两人嬉闹着离开了餐馆，慢慢地将车窗降了下来。
　　“回家吧。”
　　“是。”老夏瞥了一眼纪屿的脸色，接着面不改色地开起车来。
　　纪屿思忖了一会儿，吩咐道，“明天你让刘秘书替我整理一下有关商梓霖的资料。”
　　仅仅是会议上官方的介绍和纪屿见过的三两面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商梓霖的关系网却让他惊讶。不仅认识周氏集团的周柯廷，还与白部长的儿子熟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白棋不认识他，但他上京以来已经把京城的太子党认识得七七八八，唯一一个还没有见到却活在他人口中的白棋却是以这种方式见到。
　　听闻这人平时闲云野鹤散漫惯了，对白部长给安排的一官半职更是不屑一顾，非要坚持去做什么劳什子作家，把白部长气得不轻。虽然他们家自古以来就是书香门第，开国入仕之后也做的是文职，但多少也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古板，这会儿也正是白部长稳固势力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白棋是哪根筋坏了，才如此任性。
　　但，商梓霖，又是何许人也？
　　纪屿对他的认识仍然停留在演员的职业上，对于其他，他顶多知道一个商梓霖爱吃的特点。表面看着单纯真诚，背后是否是个手段高明的人？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还是调查清楚为好。
　　第二天一早，商梓霖的资料没送到，倒是来了位稀客。周柯廷大大方方地坐在会客室里，见纪屿进来，不待见地扭过头去。
　　“周公子今天找我什么事啊？”
　　“哼。”周柯廷指了指桌上的宣传册，那宣传册的封面就是商梓霖为他公司的新产品拍的照片，“你让梓霖给你做宣传，都不跟我通个气。”
　　周柯廷又眯起了眼睛，“我还听说，你要投资他的新电影。”
　　“这个嘛……”纪屿讪笑了两声，他知道商梓霖并不想和周柯廷有过多的牵扯，于是他尽量选择着合适的措辞，“咱们都是做生意的，当然为的是有利可图啊。”
　　“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熟了，代言投资一个不落，我要给他出钱他都不让呢。”
　　“这哪是熟啊，”纪屿解释，“你们关系好，所以商梓霖才不想和你谈钱吧。”
　　这话显然对周柯廷十分受用，“也是，我和梓霖的关系铁着呢。”
　　周柯廷一被安抚好，他就翘起了尾巴，“这周末我约了他打高尔夫，你来吗？”
　　纪屿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周日下午我有空。”
　　“那就周日下午。”
　　周柯廷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他招了招手，站在门外的周柯廷的秘书就进来了。周柯廷接过秘书递给他的文件，又转交给纪屿，“这是我姐让我和你谈的，如果合适的话，再联系我。”
　　纪屿翻了两页，是他最近在招标的一个项目，周氏有意和他合作，将利益最大化，里头还包含一些不良资产。“行，有情况了我再联系你。”
　　周柯廷懒洋洋地走出了会客室，纪屿跟在后头，走了两步，周柯廷又停了下来：“欸，如果见到梓霖了，别忘了说我两句好话啊。”
　　送走了周柯廷以为能好生地开始工作的时候，内线电话又打了进来，刘秘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是纪大小姐的电话。”
　　纪屿蹙起了眉头，回答道：“把她的电话接进来吧。”
　　“弟弟啊，”纪芸芸甜腻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爸让你今晚回来吃饭。”
　　“我今晚有事。”纪屿回绝道。
　　“这我可不管，爸那架势可让人害怕了，”纪芸芸又说，“你这来北京了从来不在老宅住，外人看了也是要诟病的，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他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当他一出生成为私生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失去好名声了。这次回北京不过是想为自己的母亲争一口气，并且适时地在北京开拓一片市场而已，若是他的母亲求他，他是不愿意认那个人的。
　　“只是吃个饭，爸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纪芸芸继续劝道，“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不能保证爸会做出什么。”
　　纪屿沉默了一会儿，答应道：“好。”